蕭庭找牛老漢等等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最後大家一緻得出結論,買地。
男爵該有多少封地多少食邑,這是朝廷的規制變不得,可自己掏錢買地又是兩碼事,你要是有錢,賣家也願意,愛買多少買多少沒人管你。
一大筆錢花了出去,在離着蕭家莊子幾十裏外的地方,買了片比蕭家莊子還大的地,據說以前是哪個國公家封地的一部分。老國公死了之後,隻給兒子留下了幾個仆人和百來貫能維持基本生活的錢,剩下的遺産包括封地在内,全都還給了國家,完美的诠釋了什麽叫做高風亮節。
當然世上就沒這樣純良的人,每個人的行爲背後總隐藏着各種不足爲外人道的緣故。 至于老國公爲啥這麽做,也許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非蕭庭現在所關心。
他關心的是人口!
人是一切生産力的來源,尤其是農業社會裏人口就意味這一切,種田、做工、打仗等等一切都要靠着人來實現,買來的地皮上,倒是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家,稍稍緩解了一下幾個作坊人手不足的局面。不過也僅僅是稍稍緩解而已,新手能派上的用場不大,何況數量也很少。
“上次朝廷給的一百戶食邑怎麽樣了?到底啥時候能到?”蕭庭倒是想起來,朝廷還欠着他一百戶呢,一百戶少說也有三四百人,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有七八百,就算是五中取一,也能大大的充實蕭家各種作坊人手。
這事得着落在長安縣上,可長安縣最近亂糟糟的,上一任的長安縣令長孫诠倒台灰溜溜的回了陝州,新任的長安令還沒到任,整個衙門裏大事小情全部淤積在一起,毫無頭緒。
作爲天下第一縣,直接關系着京城的衙門,長安縣令不能久懸,朝廷讨論之後,很快的定下了新的人選。
“兄弟初來乍到,日後還望蕭蘭陵多多照拂。”
眼前這位長着兩撇小胡子,笑起來像一隻人面狐狸的家夥就是新的長安令。說起來也算是老熟人了,李義府。
李義府本身是有爵位的,還在中書省有官職,做這個長安縣令,是以上官行下官事,好像是降了官。但甯爲雞頭不爲鳳尾,他在中書省裏就是個二流甚至是三流的人物,除了在朝廷上和趙國公打打嘴仗過瘾之外,基本沒什麽話語權和決策權,這下兼長安縣令,百裏地面上就是他最大。
作爲天下第一縣,長安縣令和其他縣令的重要性和意義都截然不同, 向來是朝廷重視的官員,快速升遷的一條必經之路。一般來說,朝廷對某個資曆不太夠的官員有重任之前,都會送到長安縣這個位置上曆練曆練,鍍個金,一年半載之後再賦予要職。像是後世的重點培養幹部,去基層鍛煉。
所以李義府同志對這份‘雞/頭’的工作很是滿意。
當然,既然是鍛煉嘛,就有煉成鋼的,比如裴行儉,在長安縣令的位子上混了一年,就搖身一變,領了一個上府。
上府不吓人,天下的上府少說有一百多,可裴行儉帶着的那個上府卻不同一般,扼守長安城,說得好聽點,是陛下放在枕邊的利劍,說的難聽點,就是李治陛下的褲裆拉鏈,重要性不言而喻;
也有煉成廢鐵的,比如長孫诠,兢兢業業幹了半年,使出渾身解數,最後回家關了禁閉。
李義府也是個愛琢磨事的人,得知他接任長安縣之後,細細的研究了兩位前輩的經曆,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想在長安縣的位置上幹的好,千萬别得罪蕭蘭陵,非但别得罪,還得搞好關系。所以他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來拜訪蕭庭。
“好說好說。”蕭庭也跟着呵呵一笑,抱拳還禮。
李義府這人哪怕又萬般不好,但有一個難得的好處,這家夥的一張狐狸臉長得帥不說,而且相當的喜慶,見着他跟他說話,忍不住的心情就會變好,忍不住想要笑。
“哎實在是失禮了,衙門公事壓積的太多,我這來的又匆忙,你瞧瞧,居然忘了禮數空手上門,實在是過意不去。”李義府羞澀道。
這是李兄的老毛病了,搞不懂他是真窮還是太摳門,反正以前他不忙閑着來串門的時候,也沒見他帶什麽禮物,偶然拎盒桂花糕還搞得跟天大的人情似得。
和魏華不一樣,魏華也從不帶禮物上門。可魏華擺明了就是一副我不搞私交的架勢,吝啬的光明正大。而李義府偏偏每次都要特意強調一下,他是懂禮數的,隻不過因爲種種意外,所以這次沒帶禮物。
林子一大,什麽鳥都有,難怪當年連李世民都笑話他。
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百戶的食邑。李義府到任之後倒是特别關注了一下這件事。
說來也奇怪,之前長孫诠在任的時候,九成九的公事都拖着沒辦,偏偏把蕭家食邑的事情給落實了。一百戶人,人選已經确定,戶籍也初步注冊,報過了三省審批,調令發往各地,人正在從大唐各處趕來的路上。
不過這一百戶人的成員結構有點複雜。主要包括:外國‘移民’、流民、逃人、戰俘和無業無産者……總而言之,跟一般印象中老實巴交的的莊戶農民半點邊都不沾。
再看看他們的來源,蕭庭就有點傻眼了。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嶺南隴右的這都算是好的,畢竟都是祖國親人,南越的勉強也能算是大唐人,至于那些吐谷渾南越突厥吐蕃的,也算是離着不遠,耳熟能詳的地方來的。
有高句麗新羅人絲毫不稀奇,反正那個半島是個神奇的地方,全世界的文明都是從他們那嘎達發展起來的。可還有幾個據說是從扶桑也就是日本那地方來的,這就未免有點誇張了,難爲他們在日本還是半開化的時候,漂洋過海的來到大唐支援蕭家建設。
誇張的還在後面,天竺的大食的就不說了,蕭庭接着朝下看着名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居然還有吐火羅人?真是難爲長孫大胖一片苦心,連阿富汗人民都不放過?
至于看到還有幾個來自遙遠西方的不明身份人士,蕭庭已經麻木了,那是幾個傳教士,經曆千難萬險,不遠萬裏的跑東方來傳播上帝的福音了。
“人才啊。”蕭庭和上戶籍本子,長長的籲了口氣,心想長孫大胖絕對是有才的,換成自己,短短幾個月絕對沒法子從全國挑出這一百戶稀奇古怪的人來。他要是把這份心思放在政務上,未必不是一代能臣。
這下好了,三省已經批複過,人也開始朝這邊調,想要改恐怕難度很大,等到明年人到齊的時候,蕭家莊子就等着變成萬國圓吧。從這也能看出來,趙國公雖然沒明着對付過蘭陵莊子,可同樣也不希望蕭蘭陵崛起,這份戶籍調動最後的審批就是長孫無忌本人。
“雖說都在大唐生活了些時日,可畢竟是來自不同疆域,風俗習性不同,連言語都未必能通達,聚在一起可不好管。”
蕭庭還沒說什麽,李義府首先急人之所急,幫蕭庭考慮到了,一臉憂心愁愁的樣子說:“多了這一百戶人,您莊子上隻怕要起亂子啊。”
最後一個‘啊’字……拖了一個長音,然後若有深意的望着蕭庭。
“那李兄的意思是?”蕭庭順着他的話茬朝下接。
“蕭蘭陵若是有心,這一百戶人,未必不能換一換。”李義府露出個如同大海般深邃的笑容:“雖說難免要觸犯些唐律,但隻要把握好其中的分寸,倒也是勉強行得通的,無非是我多費些心思,擔些幹系。”
“李兄一片好心,在下心領了。不過常言道飯歹的不吃,犯法的不做,既然李兄爲難,還會觸犯唐律,這戶籍名單不改也罷,更不能讓李兄擔幹系了。”
李義府這人還是少沾爲妙,雖說現在看起來是同一陣營的,可蕭庭卻不想欠他什麽人情。一盒桂花糕都當成天大人情來看的家夥,今天欠了他一百戶戶籍的人情,将來指不定要怎麽還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怕是都不夠,得把自己這個泾河龍王管轄的整條泾河都給了他才成。
李義府倒是個明白人,聽蕭庭回絕的幹脆,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蕭蘭陵果然高義,在下佩服。”
“嘿嘿,李兄也瞧見了,我這莊子上,整天搞什麽拍案驚奇普法活動,我當家主的,總不好帶頭違法不是。何況這長安縣現在歸李兄管着,我更不能給你添亂了,今後我們兩家,還得相互照拂才是。”蕭庭道。
“蕭蘭陵說的在點子上,今後正要和衷共濟才是。”
李義府拿着戶籍笑呵呵的走了,雖說沒達到和蕭家結下共犯罪的深厚情誼,可這次來雙方的目的也都初步完成,相互之間見了個面,按照後世的說法,結下了‘合作夥伴’關系。
所謂的合作夥伴,就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幹涉,我保證不在背後搞你,你也不在背後搞我,要搞咱們就在桌面上來明的;不搞的時候,有機會大家又都樂意的話,就聯手搞搞别人。
從當前的局面來說,和當地的父母官李義府同志維持這種不遠不近的關系,蕭庭和朝廷都是比較滿意的。至于李義府同志滿不滿意不用多考慮,朝廷滿意了,他就一定滿意。
朝廷最近相當滿意。攪屎棍長孫诠被踢走之後,兩大國事進展都相當順利。工部的将作監的播種機已經進展神速,按照當前的勢頭,年前必然可以完工。
而一直以來陷入停滞狀态的西征大軍也傳來了捷報。
梁建方蘇定方兵分兩路,徹底蕩平處月殘部,打殘了賀魯部最忠誠的狗腿子歌邏部,共殲敵三萬餘人。
戰報讓人頭皮發麻,沒提到俘虜的事,這三萬多人全是‘斬首’。
歌邏部處月殘部基本就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除此之外,出身千牛衛的小将薛禮薛仁貴帶着四萬烏合之衆,三千玄甲軍,阻擊賀魯前來救援的八萬精騎賀魯整整十一天,爲梁建方和蘇定方的疲憊之師赢得了撤軍保存實力的寶貴時機。
不過這一戰打的有點慘,四萬義從,最後回來的,不到六千,三千玄甲軍斷後,回來一百二十八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