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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都走光了,面對蕭庭的時候,這林木倒是老老實實,有一說一,一張口就是大實話:完不成。
宋大頭有點不甘心的問:“就算不能全做完,好歹做一點,你估摸着,能完成幾成?”
林木依舊苦笑:“水車還好辦,日夜趕工,勉強能完成八九成。但播種機卻是不行,就算再多三倍的匠人都不成。”
“俺滴個親娘咧,這下掉坑裏去了。”熊二站在蕭庭身後忽然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廳中氣氛有點沉悶,從大牢裏釋放出來的那點子興奮情緒被林木的‘完不成’三個字徹底沖淡,這不等于才脫虎口又進狼窩嘛。
若是僅僅靠着賣死力氣,多出力咬牙玩命就能行也還罷了,大不了大家就辛苦一陣子,可聽林木話裏的意思,這壓根就不是靠着人力能解決的事。
“林木,你說說,爲啥完不成,到底有哪些難處?”蕭庭問。
滿屋子人,也就蕭庭還面不改色,一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架勢。一方面,蕭庭和那些工匠不同,心裏多少有點底,要不要他也不會明明知道這是個坑,還接這個燙手山芋;另一方面,兩世爲人,蕭庭愈發的‘皮實’了,人生嘛,總要有點波瀾才有趣,要是真到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風平浪靜隻剩下釣魚可做的地步,那也沒什麽意思。
林木從專業的角度,解釋了一下播種機的問題所在。
第一,還是老問題,樣式圖太過簡單。其實工部也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現在使用的樣式圖,已經比以往那種華而不實,走藝術範的樣式圖詳盡寫實了不少,但依舊很難滿足要求。在很多時候,是靠着工匠“猜”來制造的。
這不難理解,再詳細的圖紙,畢竟隻是一個平面二維的東西,畫了正面,就看不到反面、側面,更不要說内部結構。如果僅僅是爲了欣賞,當然沒問題,但若是要根據圖紙制造實物,難道隻做一個正面,或者殼子?
這就好比一張正面的宮裝仕女圖,小嘴黛眉楊柳腰,看着挺美,可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從一張平面圖上,看出這個侍女的三圍是多少,後面那臀兒翹不翹,被裙子遮住的大腿上沒有長毛。
最近思想有點下/流,動不動就想女人大腿上的那點事,這樣不好。
思維拉回正題,現成的播種機實物是有的,可以通過觀摩實物來照葫蘆畫瓢。但是這隻适用于小規模制造,一兩個人,一兩台還好辦,在大規模制造中,不可能每個工匠都發一台實物供他們參考,也不可能上百個工匠從早到晚擠在一台播種機跟前觀摩。
而就是這樣一台實物,如今還放在蘭陵莊子上,工部也看不到。
第二個難處,是播種機自身的複雜性。工部的人算過,别的不說,僅僅是播種機上的大小‘齒輪’,一台就有二十五個之多,每個齒輪的大小、用處甚至形狀都各不相同,齒輪和齒輪之間,齒輪和其他配件之間必須嚴絲合縫,稍微差一點配對不上,做出來的播種機就無法正常運轉。
更不要說播種機上還有其他的各類不同配件。
如果不要求速度的話,一個熟練匠人倒是可以慢慢的去琢磨,一點點的改進,花上個一兩個月,總能琢磨出一台來,慢工出細活嘛。可問題是,朝廷給的時間太緊,數量又太多,按照這種速度,想要完成朝廷下達的任務,恐怕得好幾年。
要知道宋大頭的手藝也算是相當靠譜了,不比工部的那些甲等官匠差,即便如此,當初也是幾乎集中了卧牛村全村之力爲他保駕護航,并且在蕭庭的手把手指導下,用了大半個月時間,才做出第一台播種機。據說如今工部裏,隻有幾個國寶級别的老匠人,才能獨立勉強完成播種機,饒是如此,做出來的,也大多無法實用。
所以說,這不是個增加人手能解決的問題。除非工部的所有匠人,一夜之間全部變成國寶級的老匠人。
有這種可能嗎?當然沒有,手藝活講究的是個經驗積累,再有天賦的人,沒個十幾年的浸淫,也很難熟練掌握,更不要說達到‘鬼斧神工’的地步了。
至于材料上,蕭庭如今倒是不缺。工部既然把一部分任務“分包”給各縣,自然也給了相關的經費,同樣的,蕭庭接下了長安縣任務,長安縣的對應經費就歸蕭家調配。
長孫诠在這方面很大方,一個銅闆都沒克扣,蕭庭前腳到家,後腳他就派人拉來了錢。不光是朝廷發下的,長安縣甚至自己掏錢補貼了一部分,美其名曰:工錢。
很明白的道理,人給你了,錢也送到了,還多給了,若到時候做不出來,蕭蘭陵便是靡耗國帑,誤國誤君。
‘誤君’這是扯皮的罪過,可大可小,但‘誤國’和‘靡耗國帑’是跑不掉的。先不說定罪的事,既然‘靡耗’了這麽多國帑,是不是有貓膩啊,總得查一查吧。
當官的,最怕被查,隻要有個丁點大的小事作爲突破口查下去,八成都查出天**煩。要是真派上個三五七八個賬房到蕭家來查,蕭家的财政命脈就等着被掌握在人家手裏吧。
何況這可是陛下登基之後,最大的一項利民政策,做不好,拆的是英明神武的大唐陛下的台。到時候連蕭庭最大的依仗、那份朦朦胧胧的“聖眷”都要減色不少。
這樁看似尋常的制造任務,仔細一想,裏面的套竟然一環接着一環,一群人都難免憂心忡忡的,有的暗罵那長孫诠不是個東西,也有人心想長安令畢竟是長孫家出來的,見過世面,手段端的老道狠辣,也不知爵爺能否應對下來。
唯獨蕭庭從始至終面不改色,很平靜的聽着林木講述。等他講完之後,問:
“就這些難處,沒别的了?”
“還有些錢财木料之類的事,但都不是當務之急,以咱家的财力人力,不難。”林木道。
“得了,我知道了。大頭,你跟我到後宅來,其他人去賬房,也領二十貫,回家給家人壓壓驚,團聚團聚。”蕭庭說完,起身準備朝後宅走去。
衆人先是一愣,耶?留下來的也有二十貫可以拿?這屁事都還沒幹,就蹲了兩天大牢,就能賺二十貫?值啊!太值了!
可這份驚喜勁頭還沒過去,又聽到蕭庭後面的話,‘回家團聚’,衆人心裏又是緊跟着咯噔一下,冷汗直冒。
回家團聚,什麽意思,以後就沒法跟家人團聚了?這二十貫難道是安家錢,斷頭飯?
蕭庭似乎感覺到了衆人的情緒,回頭咧嘴一笑:“想什麽呢,明兒個來府上碰頭,往後幾個月,有得你們忙的,八成是要吃住在府上的。”
衆人這才籲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我說你們這幫子憨貨,整天瞎琢磨個屁!”等到蕭庭走後,林木笑罵了一句。
“您的意思,是咱爵爺有法子?”幾個工匠圍上來問。
“我不曉得。”
林木搖搖頭,但緊跟着便很笃定說道:“不過你們也不想想,這播種機水車是誰搗鼓出來的。是咱爵爺啊!想用這事爲難咱們爵爺,八成是得了失心瘋了!”
總算有個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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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見了一個四位數和一個大三位數的打賞,搞得我這個沒咋見過世面的小寫手有點小激動,所以那啥,加更一章吧~~加更時間在下午兩點。
周五要上架了,上架當天一定會加更,而且肯定不止加一章……
這是要了親命了,我周五要去考整整一天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