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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局,你們爺倆也過來了?”來人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頗爲溫和的對老周伸出了手。
老周眉頭微皺,很快卻消散開來,上前半步,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冼秘書,你好!”
周泉北也認出來,眼前這男人,居然是馬良才的大秘冼俊。
冼俊這人,在萍州,可以說是周泉北看不透的爲數不多的幾人之一。
這厮身材高大,體型标準,戴着一副金邊眼鏡,頭發微微有些發卷,給人第一印象,便是标準的有文化、有涵養的知識分子。
他的簡曆也是相當華麗。
他并不是萍州本地人,著名的京都大學畢業之後,被分配到省~委政研室,後來,似乎是出了點什麽變故,又被調到了萍州市~委,他爲人很低調,不顯山不露水,與萍州當地瓜葛很少,就算成爲了馬良才的大秘之後,行事也是相當謙遜,名聲很好。
不過,周泉北對他的印象卻非常不好。這說不出爲什麽,隻是一種直覺,一種大浪淘沙後留下來的本能。
俗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
前世,在老馬出事之後,他就消失不見,仿似人家蒸發了一般,讓人尋不到半點行蹤。
隻是,在前世萍州的一連串風暴中,很多地方,都隐隐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困于網中,卻跳出網中,這是個‘狠角色’啊!
冼俊與老周握完手,忽然轉過頭,對周泉北伸出了手,“你就是小北吧?呵呵,周局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周泉北忙将手裏的禮盒放到地上,輕輕握住了冼俊的手,“冼秘書,您好!小北年幼不懂事,還請您多包涵!”
冼俊一笑,對周泉北點點頭,又轉頭對老周道:“周局,劉老現在心情不太好,呵……我先走了!”
冼俊說完,對着不遠處黑暗裏一擺手,一輛00牌照的桑塔納志俊迅速點火發動,打開了燈光。
冼俊對周泉北爺倆淡淡一笑,步履沉穩的走向了一邊的車子。
“冼秘書,您稍等一下!爸爸有點東西給你!”這時,門口飄過一陣香風,一個窈窕的身影快步走出來,追着冼俊腳步而去。
周泉北一怔,居然是白燕。
老周也看到了,眉頭不由微皺。
冼俊一看白燕追出來,眉頭微微一挑,但很快就舒展開來。
白燕似乎給了他什麽東西,兩人在不遠處的黑暗裏,低聲耳語了幾句,白燕這才往回走過來。
周泉北父子兩人對視一眼,等着白燕走過來,老周忙道:“白主任您好,還要勞煩您通報一聲,就說市局周培富過來拜訪。”
白燕或許是心虛,俏臉閃過一抹寒芒,但轉瞬便消失不見,“哦!周局,您稍等,我這就去!”
很快,白燕又走出來,“周局,爸爸請您進去!”
老周對周泉北使了個眼色,周泉北忙提起幾個禮盒,跟着老周,走向了别墅裏面。
這别墅并不算太大,但卻修建的十分精緻,位置,也是萍湖風景最好的地段。
院子比地平線大概要高出一米左右,種滿了各種綠色的花草,站在院子裏,可以隐約看到萍湖的夜景,如果站在三樓的陽台上,應該可以俯覽整個萍湖美景。
這還隻是3号樓,如果是1、2号樓,風景應該會更好一些。
如果依照劉明高的資曆,住1号樓,也絲毫不爲過,畢竟,萍州退下來的老領導,基本都去了省裏養老,還在萍州的,劉明高無疑是第一級别。
不過,據坊間傳聞,當初市委辦曾經懇求劉明高住1号樓,顯示萍州對老領導的尊重,但劉明高以自己并未擔任過一把手爲由,拒絕了。隻是,他不住,1、2号樓便沒人敢住,一直到現在,還都處于空閑。
白燕引領着周泉北父子來到了一樓的客廳,便袅袅上樓去,帶走一陣香風。
劉明高坐在客廳中央寬大的沙發上,不停的抽着悶煙。
雖然隻是一天不見,但周泉北卻發現,劉明高的頭發,似乎比早晨的時候白了不少。
老來喪子,傷痛可想而知!
老周對周泉北使了個眼色,示意周泉北呆在原地不要動,自己忙小心上前幾步,“劉老,市局小周過來給您彙報下工作。”
劉明高眼皮子也沒擡,不留絲毫情面,“周局長,案子現在破了麽?”
老周一怔,有些尴尬道:“還,還沒破!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了一些眉目!”
“沒破案子你來這裏幹什麽?等我老頭子管飯麽?”劉明高憤怒之下,竟然用力拍了下桌子。
老周怎敢多言,恭敬垂下頭,大氣兒也不敢出。
周泉北也被吓了一跳,看來,劉明高現在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差到了極點啊!
不過,周泉北心中卻在臆測,是不是,是不是他已經發現了什麽?
空氣仿似被凝固了,沒有人說話,隻有劉明高大口大口的抽煙聲。
忽然,他轉頭看向了周泉北,“小子,你是來看我老頭子的麽?”
周泉北一怔,忙輕輕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緩着自己的情緒,“劉老,人死不能複生,您老,您老還是先得好好保重身體啊!隻有您身體好了,才能爲一凡哥哥讨回公道啊!”
老周一聽周泉北這話,不由身子一緊,但卻又不敢表露,心道:‘這混小子,平時那麽精明,怎麽這個時候犯起混來了呢?這,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周泉北卻沒有絲毫說錯話的覺悟,真誠的看着劉明高,身子挺得筆直。
劉明高深深吸了一口煙蒂,一雙虎目,直勾勾的盯着周泉北的眼睛,仿似,要通過周泉北的眼睛,看透他的内心。
但周泉北大氣兒也不喘,毫不畏懼劉明高的目光,眼神裏,充滿了真誠的擔憂。
忽然,劉明高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小子,你過來坐!坐到我身邊來!”
周泉北不由一怔,什麽?什麽情況?老周都沒地兒坐,劉老居然讓自己過去坐,還是坐在他的身邊?
老周更是懵了,這,這是個什麽情況?
“怎麽?你小子小小年紀,也跟我老頭子一樣耳朵不好使了麽?給我滾過來!”劉明高指着周泉北大喝。
周泉北也反應過來,忙小跑着走上前去,站在劉明高身邊,卻并不敢真坐下。
劉明高忽然一笑,“小子,你膽子不是挺肥的麽?怎麽,現在怕了?”
周泉北這時忽然發現,劉明高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中,竟然隐隐有着某種慈愛……
他麽的!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想要在劉明高的心裏留下印象,唯唯諾諾,顯然不是正道。
周泉北也想開了,“劉老,我怕什麽!我又不是我爸,怕您撸了他的帽子!”
周泉北說完,一屁股坐在劉明高的身邊,坐直了身子。
劉明高一怔,臉上居然見了笑意,“你說的不錯!我一個老頭子,還真是管不到你小子。”
他又從煙盒裏磕出了一顆煙,蒼老的大手,有些哆嗦,周泉北忙拿起桌上的火機,小心幫他點燃。
劉明高深深吸了一口煙蒂,忽然道:“以前,一凡小時候,我每次抽煙,他都給我點!以後,他大了,我每次抽煙,他都給我奪了去!說什麽對身體不好!可我老頭子抽了一輩子煙,這還不是好端端的活到現在?可是我兒一凡,他,他……”
劉明高說着,虎目裏蒼老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湧出來。
周泉北心中也有些五味雜陳,劉明高是位高權重,說一不二,但某種程度上,他也隻是一個平凡的父親,愛子早夭,誰又能不痛?
“劉老,事事豈能盡如人意?事情已經發生,您老要堅強啊!”周泉北大着膽子,用力握住了劉明高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蒼老,但令周泉北意外的是,他的大手上,竟然有許多老繭子,這是常年勞動才可能會留下的啊!
看着周泉北意外的目光,劉明高也看向了周泉北,“怎麽?想不到?”
周泉北忙點點頭,“劉老,小子不如您!”
“哼~!”
劉明高忽然冷哼一聲,“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都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你們怎麽能體會我們當年吃過的苦?我人是老了,可還有手有腳,自己養活自己,還不成問題。”
劉明高雖然說的有些隐晦,但周泉北卻是聽出了一些門道,在某些方面,他現在已經對市裏的兩位大佬有些不滿了,再具體到劉一凡的事情……
“劉老,你們這一代人,才是咱們華夏的柱石!小子佩服!”周泉北小心的拍了個馬屁。
“哼~!”劉明高看了周泉北一眼,又深深吸了一口煙蒂,忽然道:“小子,你比你爹強!你爹想拍我馬屁,可他都不敢說出來!”
老周臉色不由漲紅,沒想到劉明高居然說的這麽直接。
周泉北也被吓了一跳,我擦,這老人家,還是真是什麽都敢說啊!
不過,在某種程度上,他倒是真的說中了老周的缺點,該發出聲音的時候,必須要發出來啊!
否則,别人怎麽會知道你的态度,怎麽會感受到你的實力?
不過,這話,周泉北現在怎的敢對老周提及,忙道:“劉老,小子可真不是拍您馬屁,這是事實。”
劉明高看了周泉北一眼,忽然摸了摸周泉北的頭,他長長歎息一聲,“小子,扶我起來,陪我去書房裏坐坐!”
周泉北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偷偷瞄了身邊老周一眼。
老周雖然不明白劉明高的用意,但劉明高讓周泉北陪他去書房,某種程度上,這已經是對周家父子另一面的接受,隻是,這個時候,他怎敢有半點表示?耳觀鼻,鼻觀心,不去看周泉北。
但父子連心,周泉北瞬間便明白了老周的意思,剛要起身去扶劉明高,劉明高卻有些不悅道:“磨磨唧唧幹什麽!麻溜點!”
“是!”周泉北忙小心扶起劉明高,朝着一樓另一側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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