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火光下,那張人臉顯得格外詭異,不等我細看手中的銅鏡已經被骨頭接了過去。他也舉在面前像模像樣的照了照,随後輕聲嘀咕:“沒啥不一樣啊,跟俺家以前用的鏡子差不多,現在好像都買不到了。”錢财聞聲笑了笑:“沒啥不一樣那就證明你自己身上足夠幹淨,沒有什麽牛鬼蛇神搗亂,這是好事。”
聽着他們閑聊,我卻已經僵在了原地,保持着盤膝而坐的姿勢不敢動彈分毫。想着肩膀上那個一晃而過的人臉,心裏緊張到了極點。我的脖子比身體更加僵硬,努力了半天最終也沒能鼓起勇氣轉頭看看左邊。這時旁邊的光頭看到我這種極不協調的姿勢開口笑道:“老張你幹嘛呢,身子崩這麽直,練瑜伽呢?”
我做了個深呼吸,擡眼看着他輕聲問道:“秃子,你……你看看……我身後……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話音剛落,不隻是光頭,骨頭冷琦和錢财都把目光聚在了我的身上,但每個人眼睛裏都充滿了疑惑和好奇,似乎并沒有發現那張恐怖詭異的人臉!
冷琦似乎看出了我的行爲有些反常,于是湊到近前仔細看了看我:“張瑞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我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面銅鏡:“錢老伯,你這面照妖鏡……真的能照出妖怪?”
錢财聽後先是一怔,随後哈哈笑道:“我還以爲你怎麽了,原來是這銅鏡給吓着了。放心放心,這是我年輕的時候從一座鬥子裏順出來的,當時就嵌在棺材正對面的墓牆上。我開棺之前無意中瞟了一眼,就在銅鏡裏見到棺材周身冒起了黑氣。那時候剛剛出道沒幾年,膽子還小的很。就沒敢再繼續開棺,順手從牆上拿了銅鏡就原路退了出來。
後來我從幾個土夫子嘴裏得知他們也去了那座鬥子,一共進去八個人,開棺的時候死了六個。據說是碰見什麽極爲厲害的機關了,但究竟是什麽,另外逃出來的這兩個人也沒能弄清楚。就說開棺之後忽然冒出了一股黑氣彌漫在四周。圍站在棺材四周的六個人被裹了個嚴嚴實實,全身血肉迅速風化消失。幾秒鍾的時間,六個大活人就變成了六具穿着衣服的骨頭架子!
聽他們說完,想着當初自己進去的時候我心裏感到陣陣後怕,慶幸啊墓室裏挂了一面救命的銅鏡。從那以後這銅鏡我就一直随身戴着,雖然基本派不上什麽用場,卻也在心裏有個安慰。所以不用害怕,我這是面救人的銅鏡,不是害人的物件。”
聽着錢财安慰的話語。我心裏反倒更加緊張。因爲從他的經曆上來看,這确實不是一面普通的銅鏡,所以映照出來的景物多半也不會有假。如此說來,趴在我左肩膀上的那個人臉,是真實存在的!
或許是應證了‘物極必反’這句話,當一個人心裏恐懼到極點的時候,他的内心反而會忽然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了。因爲事情已經不會再變得更加糟糕,所以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我也是這樣。在腦海中幻想着那張人臉的模樣心中害怕到了極點,索性快速把頭轉向左邊。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鬼東西!
然而,在這一用力之下,我又發現了一個更加糟糕的情況。之前是因爲害怕和恐懼,所以我的身體變得僵硬,不敢輕舉妄動。但現在真正想動的時候,我才猛然發現。自己身體上的情況并不是因爲恐懼,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僵硬!僵硬到讓我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除了眨眼和動嘴之外不能動彈分毫!
光頭看着我略微慘白的面孔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麽問題,依舊咧嘴開着玩笑:“人家都說沒事了,你怎還是這副慫樣。老張同志。這跟你以前英勇無懼的樣子出入可有點大了。”說着還用力推了一把。
表面上看我雖然是雙腿盤膝坐在地上,但實際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行動能力,平衡感也消失了**分。被他這麽輕輕一推,整個人頓時歪倒在一旁,腦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不過還好這片土地上邊全都是比較密集的綠草,厚厚的草葉緩解了大部分沖力,我的腦袋并沒有受傷。
看見我如此嚴重的摔倒在一旁,冷琦馬上将光頭推到旁邊,将我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骨頭也出口罵道:“死秃子你他媽幹啥呢,下手怎麽沒輕沒重的!”
光頭呆坐在旁邊滿臉詫異:“不……不對啊……我他媽……我他媽也沒使多大力氣,老張你怎麽就倒了!?開……開玩笑吧!?”
被扶起來以後,我依然保持着之前坐立的姿勢,喘了口氣開口說道:“不怪秃子,是我,我動不了了!”
幾個人一聽都被吓了一跳,光頭臉上的詫異更濃:“我靠!老張,剛才還好好的呢,你這是要鬧哪樣啊?”
我一邊努力嘗試着活動身體,一邊用最簡短的話語說了一遍剛才看到人臉的事情。錢财聽後頓時臉色大變,立刻從骨頭手中拿回銅鏡放在了我的面前。骨頭也湊了過去,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爆出了粗口:“老張,你左邊肩膀上……真……真他媽有張人臉!”
站在我左邊的光頭一聽頓時繞到了右邊,也望着銅鏡瞧了瞧,随後目光緊盯着我的左肩膀輕聲喃喃:“難不成……真是惹上什麽冤魂厲鬼了?我就說鬼時令不能走夜路……”
冷琦比他們倆膽子都大,拿着銅鏡直接舉到了我的面前,想徹底看個清楚。銅鏡的鏡面因爲年代久遠有些地方已經被磨損的失去了反光性能,但依然能清楚的看到一直趴在我左肩膀上的那張人臉。那人臉生的尖嘴猴腮,嘴巴凸出了很長一塊,皮膚上滿是紅色血色,瞪着一雙沒有瞳仁的眼白不知道看向何方!
銅鏡裏反射出來的景象太過真實,望着鏡子中那張詭異的面孔,我左邊的臉頰似乎都能感覺到它在微微喘氣和呼氣!看着銅鏡中的人臉。又看了看我空無一物的左肩膀,冷琦竟然直接把手伸了過去。我緊張的閉上了眼睛了,感到肩膀微微一沉,她的手竟然沒有碰到任何物體的阻擋,很自然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再去看銅鏡中的景象,冷琦的右手插進了人臉内部。那人臉就像是用投影儀投射出來的幻影一樣,根本沒有實體!
見到這番景象,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錢财走過來搖了搖頭:“這是屈魂,活人是碰觸不到的。張兄弟之所以無法活動,是因爲魂魄被壓住了,咱們得把這隻屈魂趕走!”光頭眉間擰起了一個大疙瘩:“我說老财神,你這話說的有點扯了吧。什麽冤鬼屈魂,咱說故事歸說故事,别整混了啊!”
錢财并沒有理會光頭的質疑。圍着我轉了一圈後微微點頭:“放心,還好咱帶着驅魂的‘法器’呢。”說着從身上摸了幾下,臉色卻忽然凝重起來:“不好,這次來的匆忙,居然沒帶!”
我依舊直直的坐在地上,心裏各種感覺混成了一團。感覺事情發展的實在有些太無厘頭了,雖然我現在确實無法自主活動,但是用神鬼之說來解釋實在讓人難以信服。畢竟這些都是神話當中虛構出來的東西。沒有任何科學依據。
光頭看到冷琦碰觸我的肩膀并沒有什麽異樣,于是膽子也大了起來。直接繞到身後給我捏起了肩膀:“我估計你這是把身上的神經給壓麻了,秃爺給你用專業的手法按摩按摩,興趣能起到點作用。”
錢财的臉色十分難看,坐在旁邊連連歎氣:“這就是普通人常說的‘鬼壓身’,這片全都是柳樹,陰氣很重。如果不快點想辦法把屈魂趕走。恐怕張兄弟命不久矣啊!”
雖然不相信這些鬼神理論,但我還是被他這短短的兩句話驚的心裏發顫,沿着唾沫道:“錢老伯,我現在除了身體不能活動之外沒什麽其他感覺,再怎麽邪門。應該……也不至于危及性命吧?……”
錢财微微搖頭,沒有說話,眉頭緊皺似乎在想着解救之法。我正欲開口繼續詢問,僵硬的身體忽然在瞬間便的松軟,整個人如同一灘稀泥一般癱倒在地上,同時一陣陣強烈的困意襲來,催促着我趕快閉上雙眼。朦胧中,我聽到錢财在旁邊高喊:“快!快!不能讓他睡着!千萬不能讓他睡着!……”
後邊的話我已經無法聽清,此時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就在我即将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忽然感到自己正在被人劇烈的搖晃着,用力睜開眼睛一看發現骨頭正在滿臉焦急的看着我,嘴巴不停開合似乎還在說着什麽,但我卻什麽都聽不見。見到我睜開的眼睛又要重新閉合,骨頭搖晃的力道又加大了許多,幾乎将我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在這番劇烈的搖晃下,我感到有個片狀物體重重拍在了面門,随即全身一松,竟然恢複了直覺,那陣不可抵擋的困意也逐漸消失。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我不禁松了口氣,估計是那聚魂自己離開了。又過了幾秒,我的聽力剛剛恢複,就聽到了光頭的聲音:“你晃身子肯定沒有效果,靠邊讓我來,秃爺的‘耳光急救法’絕對百試百靈!”
光頭的‘耳光急救法’我見識過不止一次,照他那種扇法不但能把死人扇活,也能把活人扇死!我立刻睜開睜眼,發現光頭已經半蹲在面前,高高擡起了胳膊。來不及開口喊停,他那碩大的手掌就帶着呼呼風聲扇了下來!我連忙身體用力往旁邊滾了一圈,隻聽啪的一聲脆響,他的巴掌應聲拍在了自己小腿上……
試着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腳,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正看到光頭在旁邊抱着自己的小腿嗷嗷亂叫:“馬勒戈壁!老張你他媽不地道……”
我苦笑一聲:“這事沒法地道,你那‘耳光急救法’享受指數太高,我實在無福消受……”
見到我還能開玩笑,冷琦和骨頭也松了口氣。旁邊的錢财卻挂了一臉的不可思議,舉起銅鏡又照了照,随後自語喃喃:“不可能……沒道理啊……上了人身的屈魂怎麽可能輕易放棄?真是怪哉……怪哉啊……”我也擡頭仔細看了看。發現銅鏡之中自己左肩膀上的人臉已經消失,周圍幹幹淨淨再無其他穢物。
骨頭望着四周的黑暗怯聲問道:“老張,那玩意……你咋趕跑的?”
我大概回憶了一遍剛才的感覺,想起來在身體放松之前自己的面部好像被某種片狀物體拍了一下,下意識低頭尋找,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胸口的那塊長方形摸金牌!這是在陝西時姜老頭送給我們的那兩塊摸金牌之一。另一塊在冷琦脖子上戴着。我一直把它放在衣服裏邊,可能是剛才被骨頭晃了出來,正巧打在了我的臉上,趕走了屈魂!
望着這塊摸金牌,我微微有些發呆,沒想到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東西在關鍵時刻真能救人一命!
同時跟着我一起發呆的還有對面的錢财,他盯着摸金牌呆呆的看了十多秒才反應過來,湊到近前仔細看了看開口笑道:“我還以爲隻有秃頭兄弟和咱是同行,鬧了半天。張瑞兄弟也是個火候正旺的高手啊!”我幹笑了兩聲:“錢大伯别誤會,我可不是什麽倒鬥高手,這牌子是一個老朋友送來防身的。”
錢财眯着眼睛微微點頭,沒有繼續搭話,但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來,他并不相信我的這番說辭。
休息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我的身體恢複了大半,除了雙腿和雙臂還有些酥麻之外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幾人便不再耽誤。撿起地上的火把恢複之前的隊形繼續往西前進。誰知剛走了不到十分鍾,前邊帶路的錢财又再一次停了下來。将燃燒的兩個火把迅速放在地上用泥土蓋熄,同時示意我們蹲下勿動。
光頭輕聲問道:“錢老爺子,什麽情況,這回是土狍子群又來了,還是又碰上什麽冤鬼屈魂了?我看……”話還沒說完就别錢财一把捂住了嘴:“休要出聲!”
捂住了光頭的嘴巴,幾人的耳朵裏頓時又傳來了另一種聲音。那也是一個人在說話。聲音非常粗狂,來源就在我們前邊不遠的地方,并且還在逐漸接近!
在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裏,聽到人聲比聽到熊嚎還要可怕,尤其還是在夜晚。生存在林子裏的村民都不會在夜晚出來。所以在這個時刻聽到有人在說話,其實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
我們心裏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誰都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靜靜的蹲在草叢裏尋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悄悄張望。準備靜靜等候,看看說話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兩分鍾後,側邊出現了連個不停晃動的光點,同時傳來兩個較爲清晰的聲音:“大哥,你有把握麽,林子這麽多,可别找錯了方向,越走越遠啊!”
“都說了尼瑪八百遍了,這片林子老子閉着眼睛都能出去,你他媽把心放在肚子裏就得了。有說話這些力氣,不如多出點力來的實在!”
“大哥,一共逮着七條,可全都在我身上背着呢,這力氣出的應該夠實在了吧……”說着一陣普通聲響起,似乎是有人摔倒在了地上。喧鬧了半分鍾後,說話聲再次響起:“你他媽真是個廢物,放跑了這幾個咱這一天一夜就全都白忙活了!馬勒戈壁的手腳利索點!”
“大哥,它們鬧騰的太厲害了,要不咱脖子上來一刀先結果了吧?”
“你他媽累傻了吧!斷了氣那皮子不都得沒了質量!行了别墨迹了,先放着休息休息,弄個火堆。咱給它們處理完了再走!”
兩個聲音的對話到此爲止,光點也停止了前進,在距離我們十餘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光頭悄聲說道:“一共倆人,聽這說話的口氣應該不是當地村民。大半夜的跑到這深山老林裏邊,八成是過來倒鬥的!”錢财應聲道:“我看不像,他們說起話來氣脈十足,不像是常年在地底下活動的樣子。先别着急,耐心等一會,看看他們要幹什麽!”
五分鍾後,一團篝火從遠處亮起,借着火光,我看到那是連個身材健碩的男子,體格介于骨頭和光頭中間。其中一名個頭較高的男子應該就是所謂的老大,點起篝火後,他拿出水杯和一塊幹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另外一人個子較矮,但身體更加壯實,把附近的幹柴都聚攏在火堆旁邊後也掏出幹糧吃了起來。
看着他們一身髒兮兮的土裝打扮,光頭微微點頭:“錢老爺子說的沒錯,這倆貨雖然不是倒鬥的,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好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