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春也笑道:“顧家姑娘的确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子,聽說那百味館如今是越發的風生水起了,雖說商道乃是末節,但要做好其實不容易,尤其是她那個做派,京城中最好最大的酒樓敢不敢像她這樣嚣張?偏偏好多人就吃她那一套,這真是連我都不得不佩服。阿北将來有她幫襯着,我也就不擔心了,隻是殿下不能太寵着他,那小子脾氣上來,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太子笑道:“我的小舅子我還不知道?他雖然看着冷漠,但并非霸道的家夥,除非惹怒了他。他在邊關十幾年,可沒聽說幹過什麽出格的事兒,如此嚴于自律,又怎麽可能被我寵壞?你不要瞎操心。”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不知不覺便是三更了,于是方安歇下來,不提。
兩天後,蕭江北終于忍不住了,因早上出府,提着幾樣禮物便到了顧家:該找的人已經找了,那原子非此時大概已經醉在溫柔鄉中。他不認爲自己還有和顧绮羅裝冷戰的必要。
恰好這一日顧清雲也休沐在家,呂夫人聽說蕭江北來了,便忙把兒子叫出來。對下首的蕭江北熱情笑道:“說起來,清雲也可以算是你的弟弟,隻平時看你們也沒有親近往來,這可不該,清雲,你們讀書人不也講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嗎?你蕭二哥在邊關住了十五年,見識經曆都不是你這京城公子能比的。你要多多向他請教才是。”
顧清雲微微點頭,心裏卻有些沉重:他雖不常回家,但母親和顧绮羅的關系。他又怎可能一點兒不知?此時見母親對未來姐夫如此熱情,便覺着有些不對勁兒。
蕭江北原本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然而見顧清雲談吐清雅落落大方,倒不似呂夫人那般可厭。這才不得不耗着耐心陪對方說了幾句話。
隻不過蕭二爺的耐心終究有限。眼看呂夫人興奮地動不動就插話,卻絕口不問自己的來意,他心裏便不耐煩了,正要起身道明來意,就聽外面一個軟糯聲音道:“母親,看我給您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話音落,門外風一般沖進來一個明媚少女,看見廳裏的蕭江北。這少女一下子站住了,掩着櫻桃小口。似是十分驚訝的樣子,不是顧錦繡還會有誰?
“不知道二哥哥在,我唐突了。”顧錦繡連忙斂衽施禮,目光卻是輕輕在蕭江北臉上一轉便離開,又轉頭對顧清雲嬌笑道:“哥哥也在啊。”
顧清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點頭道:“三妹妹怎麽過來了?”
顧錦繡怎麽過來了?當然是呂夫人命人去報的信兒,她才匆匆趕來在蕭江北面前露臉兒的。不過這一回三姑娘也學聰明了,畢竟吃了好幾塹,再沒有點進步那就是弱智了。
因琢磨着蕭江北既然喜歡顧绮羅的野性,她今日便也隻穿的幹淨利落,又故意做出活潑開朗的模樣,見到蕭江北後也不肯把花癡之态表現在臉上,而是玩起了欲擒故縱的那套把戲。
就連呂夫人,看見女兒這番打扮做派,也是十分滿意。因笑道:“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來?給我瞧瞧,恰好二公子也在,若真的好,也請他嘗一嘗,人家可給了咱們許多野味,那老虎肉總不能白吃,是不是?”
顧錦繡微微一笑,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接着打開來,一股桃子的甜香氣便四溢開來。她從裏面取出兩個碟子,每隻碟子上都是四顆拳頭大的水蜜桃,她先拿起一個遞給呂夫人,接着又拿起一個向蕭江北遞過來,一面笑道:“剛才莊子上來人,送了兩筐上好的水蜜桃,我就忙忙撿了幾個個頭大的來孝敬……”
三姑娘的話戛然而止,她伸出去的手就那麽停在半空,蕭江北根本沒接她的桃子,這讓她尴尬無比,一張臉都變成綠色的了。
“我來是要探望太夫人,還望夫人派人通報一聲。”蕭江北冷漠地瞟了顧錦繡一眼,淡淡道:“至于桃子,我去太夫人那裏吃就好了。”
什麽探望太夫人?誰不知道那野丫頭和老太婆是在一個院裏的?這蕭江北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呂夫人心裏這個氣啊,臉色也晴轉多雲,淡漠道:“二公子親自登門,找老太太有什麽事嗎?”
“太夫人病愈之後,我還沒來探望過她。”蕭江北的聲音如同是從早春河水裏撈出來的薄冰,見呂夫人不開口,他便冷冷道:“怎麽?莫非夫人竟連我這做小輩的一點孝心都不肯成全?”
“怎麽會?我隻是想着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容易勞乏,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待我派丫頭去看看,若是老太太有精神,再叫二公子過去。”
呂夫人終于認清了眼前形勢,于是狠狠咽下那口怨氣,勉強堆起笑容說道,話音未落,就聽蕭江北淡然道:“我和丫頭一起吧,若太夫人精神不濟,我也不會過多打擾她。”
“母親,聽說當日祖母的病多虧了蕭二哥請來太醫爲其調治,如今他要去探望祖母,也是應該的。”顧清雲忽然開口,語氣中已經有淡淡的不悅之意了。
要麽說知子莫若母呢,呂夫人當然了解自己的兒子是什麽個性,當下心中歎了口氣,便點頭道:“既如此,清雲你就帶着二公子過去吧。”她有些心虛,生怕兒子質問自己,所以倒不如把他打發和蕭江北一起去,自己在這邊想想到時候該怎麽說還好。
“我昨天去了百味館,桃花班的人不在,聽說是哪個戲園子請他們去臨時唱兩場,到底是去太子府鍍過金的,這效應立馬就不一樣了。石大嫂說側妃娘娘賞了他們戲班子一百兩銀子,還給了柳哥兒一套頭面衣裳,無比的尊貴,我知道,這都是你的面子,側妃娘娘這是爲你撐腰呢。”
坐在院中藤蘿架下,顧绮羅自在和蕭江北說着話,這麽多天沒見面,她也挺想蕭江北的,因兩人雖是靜靜坐着,但彼此眼神都十分熾熱。
顧清雲自然知道蕭江北的心思,所以把他送過來,自己和顧绮羅說了兩句話後就回去了。把這一方天地留給這一對京城中出了名的大膽戀人。
聽見顧绮羅的話,蕭江北就輕聲道:“不是我的緣故,姐姐和太子殿下都很喜歡那個黃梅調,柳如風也确實演的很好,重賞他是應該的。”
顧绮羅看着他道:“老實說,那些頭面衣裳我也看見了,确實貴重的很,遠遠看着都有一層寶光似得,這不會是違制的東西吧?”
“不會,都是上好的珠寶,但沒有違制的,我姐姐是什麽人?做事豈能沒有分寸?”
“那就好。”顧绮羅這回算是徹底放心了,因面上露出開懷笑容道:“如今這戲唱起來,京城的風向總算能轉一轉了,哼!我就不信,原子非背後那些黑手,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不能。”蕭江北冷冷道,眼中殺氣一閃而過:“依着我的心,這些卑鄙鼠輩一刀宰了就是。”
“殺人不能解決問題,你又不是莽夫,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顧绮羅白了未婚夫一眼,模樣十分可愛。
“我隻要想到那原子非竟敢肖想染指你,就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蕭江北認真說着,如果沒有顧绮羅,他的确不會在乎宰掉那麽一條狗命。事實上,就算蕭江北真的殺了原子非,有皇帝和太子保着,他也不會有事。但如此一來,那些躲在背後放冷箭的人自然要幫他大力宣揚“無法無天殺人害命”這個“特長”,到那時,衆口铄金之下,蕭江北的名聲也算是完了,如果沒有滅國之危,他将再無出頭之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正因爲如此,我們才不能便宜了這個王八蛋,死算什麽?一死百了。我們要做的,是要讓他痛苦的活着,從此後聽見你我的名字就吓成瑟瑟發抖的蟋蟀,如此才不負他對我們的苦心算計。”
聽到愛人說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蕭江北心中十分熨帖,兩人的手都放在石桌上,他便忍不住動了動,看上去是想上去拉一拉顧绮羅的手,眼睛卻小心翼翼看着心上人面色,好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線。
對那隻手的“司馬昭之心”,顧绮羅當然心知肚明,她又好氣又好笑,放在桌上的手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隻在石桌上以比蝸牛更要令人發指的速度移動的寬大手掌終于爬了過來,輕輕握住顧绮羅的手指,至此,兩隻心有靈犀的手終于勝利完成會師,下一刻,那隻寬大手掌就将另一隻纖纖柔夷給緊緊包裹起來。(未完待續……)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