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修心,祈福禳災,抄送經典,多做功德,這些都可以作爲化解的方法,但是他沾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即便幫他祈福禳災,也消減不掉太多的孽債。”黃興真有些惋惜地說道。
“那……放生呢?”林浩宇想了想,說道,“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生雖然比不得救人,也能造些功德吧?”
“放生?你把陸龜扔到海裏試試!”黃興真的聲音轉瞬間變得冷淡,也不知道在爲什麽事情發脾氣一般,“現在的放生早成了賺錢的把戲,一點頭緒都沒有的亂來,還有什麽功德可言?都想着因果歸他人,功德歸自己,哪裏有這種好事!”
說到這裏,黃興真痛惜的搖搖頭:“一些小門小派爲了自身的利益,會去捕捉一些珍獸,讓善信們花大價錢去購買、放生,那些善信滿足了自己放生的善行,卻不知道在這之後,正因爲他們的行動,把那些珍獸都害了。”
林浩宇以前在建甯府也聽過佛寺放生這樣的事情,當時還沒覺得什麽,可現在聽到黃興真這樣的說法,他也是才明白,這裏面竟然有這麽多的道道。
此刻,鏡子中的畫面再變,算命先生身上的黑氣一次膨脹之後猛然收縮,林浩宇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魂魄因此被擠壓,整個人翻着白眼暈倒在地。吓得正坐在桌前等他解卦的人直接站了起來。
出了此種情況。當即便有兩個彪形大漢擠開人群,将算命先生扛在肩上。這水鏡也是神異,就連聲音都能傳遞過來,其中一個大漢揮手說道:“先生爲民解憂,消耗過度,怕是要休息些時日了,大家先散了吧!”
說着。兩名大漢就把算命先生扛了起來,就好像扛着一隻死狗一樣,就這麽匆匆将其帶走。水鏡随着算命先生的移動而變幻着,随着那黑氣不斷膨脹與擠壓,算命先生的魂魄發出無助的呼喊聲,卻沒有人去理會絲毫,纏在他身上的那些紅線也在此刻發作,不斷傳輸一股股黑氣到此。
“人之将死,陽氣成空。生前所沾染的一切都會找上門來了結因果。”黃興真的聲音适時響起,讓林浩宇爲之一振,“稍後,你看到什麽自己記住就好了,萬萬不可外傳。”
林浩宇點點頭,雖然暫時還沒有見到。可看到算命先生身上出現的如此異象。他也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兩個大漢已經拖着算命先生來到了一間院落内,其中一個恭恭敬敬地對着正房施了一禮:“先生,四号已經不行了,您看……”
“讓他自生自滅吧。”屋中傳出聲音,冰冷的聲音中不帶着絲毫的人情味,明明是在決定那算命先生的命運,但這人卻仿佛絲毫不在意一般。兩個大漢打了一個哆嗦,對着正房磕了三個響頭,拖着算命先生向一間廂房走去。
被人在地上一拖。算命先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吃力地直起上半身,虛弱地對着正房方向喊道:“老師,救我……”
正房中沒有人應答,隻有一隻腳狠狠地将他直起的身子踹回地面:“閉嘴,老師是你這個廢人有資格稱呼的麽?”
說罷,兩人便随意将他扔在了床上,就到了門口,鎖上門之後便就離開了。
少了兩個血氣方剛的大漢的陽氣壓制,算命先生身上的黑氣在一瞬間至少濃郁了十倍不止,一個個孤魂野鬼在黑暗中顯現,或是殘肢短腿,或是長舌垂地,或是身受重戗,紛紛向着算命先生撲去。
這些孤魂野鬼在空中形成,十分駭人,就算是普通人,也是能夠看得清的。算命先生之前還渾渾噩噩,可見了這些鬼怪,也是陡然清醒。
此刻他的陽壽将盡,三魂即将離體,哪裏還不明白現在的狀況?
他驚吓之中開始胡亂地叫嚷着,奈何這間屋子裏布有陣法,将一切聲音全部隔離,哪裏還有人能夠聽見?
一個個冤魂厲鬼撲到了他的身上,帶着一股股沖天的陰風,他的魂魄如同風中殘燭一般,忽明忽暗。
見了如此情形,算命先生也不知從哪裏爆發出了力量,他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就沖到了門口。
但是這扇大門已經被人鎖住,大門本身也是被特别經過了加固,一般人哪有這個力量?
林浩宇這時候看在眼裏,也知道算命先生非死不可,他現在逃脫了出去,也是不能多活的,他是壽命已盡,退無可退,逃無可逃。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他發瘋一樣的大叫着揮動自己的手臂,妄圖将沖向自己的孤魂野鬼擋開,但他又沒有任何的修爲,就憑那瘦胳膊瘦腿,又能有什麽用?
孤魂野鬼從黑暗之中顯現,數量越來越多,直到将整間屋子充滿,算命先生身上的紅線開始黯淡,那是他陽壽終了魂歸幽冥的先兆。
“呃——啊!”
他發出了一聲怒嚎,随後仿佛是癫狂了一般的伸出自己的雙手,狠狠地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似乎這樣便能不再看見那些陰氣森森的東西。
隻是,這些穢物本就不是實體,若非他陽壽将近,怎能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戳瞎雙眼的舉動非但沒有任何效果,血氣反而招來了更多附近遊蕩的孤魂野鬼,算命先生凄厲地慘叫着,他更加瘋狂的用雙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皮膚,鮮血飛濺。
直到這時候,林浩宇才注意到,這間廂房的牆上全是斑斑的血迹,有些已經發黑、甚至長出了層層綠毛,令人毛骨悚然。
算命先生就好像是瘋了一樣,不斷的抓撓着自己的身體,整個人都仿佛是變成了一個血人一般,煞是恐怖。
而就在此時,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緩緩浮現,一人抖着寫滿符文的鐵索,另一人揮舞着哭喪棒,将那些纏在算命先生身上的孤魂野鬼驅趕開來。
雖說孤魂野鬼被驅趕了出去,可這出現的兩個人影正是黑白無常,那些孤魂野鬼身上的陰氣和死氣與他們身上的氣息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算命先生幾乎已經瘋了,眼前更是看不到半點東西,他隻以爲是更厲害的鬼魂到來,吓得渾身哆嗦,慘嚎一聲,就一頭撞到了一旁桌腳上,頓時腦漿迸裂,沒了聲息。
黑白無常飄到了他的屍體前,鎖鏈一套一鈎,已然将他那早已虛弱不堪的生魂拘出,白無常手中哭喪棒揮舞,打開了一道門戶,兩個鬼差拖着算命先生的生魂進了地府,而那已經塞滿陰魂的廂房之中,衆多冤魂厲鬼失去了目标,也漸漸地散了……
随着黑白無常所開的那道門戶緩緩關閉,林浩宇面前的水鏡也轟然破碎,看着慢慢消失在虛空之中的水鏡,他一時間有些出神。
黃興真沒有說話,能夠看到這樣的一幕,對于一個修士而言也是難得,所謂的感悟,沒有經曆,單憑别人訴說是沒有用的,隻有經曆了自己的親身體驗,才能夠真正的感悟領會。
良久,林浩宇才緩過神來,轉向黃興真,他的聲音有些莫名沙啞:“這就是五弊三缺麽?”
“這算是五弊三缺的集中爆發,他的身上有那位‘老師’傳的法,本身也過過功,壓制五弊三缺的力度正是他會死時的極限。”黃興真回答,“但是,他的死并不是終結,他今生沾過太多不該他碰的東西,這些東西并不會因爲他的死而消失,而是會按照因果比例依附到他的親朋好友的身上。”
林浩宇聽了這話,隻感覺一股冰冷直入心脾,這種足以緻人死命的因果業力,哪怕分擔出去的僅僅是十分之一,也足夠這名算命先生的後代喝上一壺,搞不好斷子絕孫都是有可能的。
呆愣了許久,林浩宇這才緩過神,他又問:“你就不能救他一命麽?”
“因果這東西,并不會因爲我的修爲高而避開我。”黃興真的回答簡明扼要,用戒尺輕輕地敲了敲林浩宇的頭。
林浩宇沉默,修行之人,無論塵世也好修真界也罷,最懼怕的也不過是因果二字,也不知有多少前輩高人因爲這兩個字炁散功消,永堕冥途,良言難勸該死鬼,那日裏黃興真出言提醒已是仁至義盡。
又過了些時候,林浩宇才再度擡起頭,鼓起勇氣問道:“你爲何要讓我看見這些?”
“你和貧道還有些淵源,貧道看你也還算順眼,而你既入玄門,以後也少不得接觸這些東西,現在看了知道了厲害,也能少惹不少麻煩。”黃興真很認真地說着,但林浩宇說什麽也理解不了自己與他有何淵源,在來到南疆之前,林浩宇可是挺都沒有聽過黃興真的大名的。
也不等林浩宇再次開口,黃興真擡起手中的戒尺,在他的腦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林浩宇又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了床上,剛剛的一切恍如夢幻,他下意識的揉了揉被敲了好幾下的額頭,一邊喃喃自語:“剛才又是夢?”
“你以前經常做那麽真實的夢麽?”他的耳邊突然響起黃興真那帶着戲谑的話語,當即吓得一個激靈,扭頭看過去,就見黃興真正微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直到現在,林浩宇那剛剛回到身體之中的神魂才安定下來,他整個人的精神也漸漸的恢複。
剛剛的一切并不是夢,而黃興真正在自己的面前……(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