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照,碧空萬裏,北域還尚在隆冬,在這接近南域的南疆地區卻已經進入了農忙時節,一望無際的田野上,不時傳來農民們質樸的吆喝。
一片繁忙的景象。
隻是與這片景象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此時正漫步在這鄉間的小道。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面色蒼白,身形消瘦,穿着一件不太合體的衣裳。
年輕人的氣質與這片田野格格不入,他站在眼前,卻又仿佛遠在天邊,一身寬大的粗布衣裳穿着這年輕人的身上,明明很不合适,卻偏偏又給人一種出塵的感覺。
村人看到這漫步的年輕人,朝着對方笑了笑,便繼續開始手頭的工作。
這個年輕人是在十天之前流落到李家村的,當時的村長看對方身上穿着雖然破舊,但衣料卻非常的好,以爲這人是遭了強盜,于是便将其留在了這裏。
後來,這年輕人是清醒了過來,在村頭搭了一間茅屋住了下來,卻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不過村人見到這年輕人談吐文雅,且又懂得文字,鄉村之間有個讀書識字的人實在不容易,加上身體羸弱,同情之時,還帶有幾分尊敬他、,雖然他未曾做什麽,村長卻讓人每天給給他送去三餐。倒是照顧。
說來也怪。這年輕人在清醒之後,不僅僅住到了這李家村,每天更是在村中轉悠,也不知道在作甚。
“你們這是在插秧麽?”年輕人蹲下,詢問着稻田裏的老農。
“是啊,是啊,先生也知道我們農家的事?”老人家被這有學問的人問話。也是帶着激動的神色。
“嗯,以前也曾見過,卻沒親自下田做過。”年輕人說罷便要幫忙。
老農趕緊擺擺手:“先生這麽金貴的身體,怎麽能做我們這種下等人做的事情呢!這可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但年輕人卻是搖頭:“你是人,我也是人,我們都是人,要分個甚?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在這天底下,莫說是人,就算是世間萬物,也是被天地一視同仁,又有何區别?”
老農帶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年輕人:“雖然老漢聽不懂先生在說什麽,但也知道是天大的道理。這讀書人最是金貴。先生莫要污了讀書寫字的雙手。”
林浩宇輕輕一歎:“這雙手讀書寫字之外,還曾經做了許多事情。”
說罷,不再言語,笨手笨腳的幫着老農插秧,不一會,褲子和上衣便滿是泥巴。
老農連忙在此阻止,年輕人不再勉強,微笑的站起身來,他知道自己與老農對話加上瞎忙活,已經是耽誤了他的時間。農時寶貴耽誤不得,況且就算讓他再下田,大抵也是在礙事。
目送着年輕人離開,嘴巴也在發出驚歎:“真不愧是有學問的先生,說話厲害。脾氣也好的不得了,要是我們二妞沒有出嫁……”
“想得美!這識字先生怎麽會看上我們這粗鄙俗人呢,先生都走了,你還不快來做事?!”旁邊的老婦看着這老農還在感慨,忍不住說了起來,“先生是有學問的人,你還真聽得懂先生說什麽!”
老農聽到自家婆娘的話,頭縮了縮:“就算聽不懂,那也是厲害!”
說了這麽多,這兩人卻也是又将頭重新埋到了田裏,南疆不似北域缺糧,但農田的事,卻決計耽誤不得的。
……
七歲的李狗蛋帶着一個籃子,走過田野,穿過小河,便來到了李家村旁的一處僻靜的地方,丘陵旁有一個簡陋的小茅屋,這便是之前那年輕人的居所。
此刻,年輕人并不在這茅屋之中,而是在前邊的丘陵之上,向遠處眺望。
李狗蛋是村長家的孫子,他的大名當然不叫李狗蛋,是花了三十斤細糧的價錢從城中先生那裏求來的,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莊稼人不懂其他的,從這幾句俗語裏也知道好名字能幫到孩子,自然不惜代價,順帶着還有同村幾個孩子年歲相當的孩子起了名字。
不過在這農村,賤命好養活,什麽狗蛋、狗娃之類的稱呼,的确是稀疏平常,大名什麽的,也不會去用。
怕是村長看年輕人是個識字先生,特意囑咐李狗蛋多多親近,李狗蛋帶着籃子爬了上去,眼前的視野陡然開闊,大片的田地一覽無餘。
“公子,公子,我娘讓我給你帶午餐來啦!”李狗蛋大聲喊道。
“都說了,不用叫我公子。”這年輕人揮揮手。
“要的,要的,我娘說了,做人要有禮貌。”李狗蛋說道。
年輕人有些啞然:“我叫林浩宇,你就叫我林哥或者浩宇哥吧。”
李家小子點點頭:“那我就叫你林哥了。”
李狗蛋不知道林浩宇的來頭,他隻知道這人是半個月前出現在這李家村之中,當時村子裏的衆人看到他,也是吓了一跳。
正巧,當時村上有一個從城裏回來探親的大夫,請他過來一查,那大夫斷言此人是活不過三日的,卻不知怎麽的,他竟然硬是恢複了過來。
“那你又叫什麽名字?狗蛋狗蛋叫的,你大名又是什麽?”林浩宇又問。
“大名?那是什麽?”狗蛋不理解。
“就是……唔,對了,就是你在族譜上的名字,族譜你知道吧?”林浩宇望着田野,似乎在感歎,又似乎在自問。
狗蛋不理解李浩宇這微妙的情感。他想了半天。才似乎回想了起來:“好像有個什麽名字,是叫……是叫……對了,叫李攀恩來着,二叔家的八伢叫李攀瑞,三叔家的大頭叫李攀然!”
“你還記得真清楚。”林浩宇笑道。
“那是~”李狗蛋有些自豪,村裏人都說這林哥是讀書人,懂得識文認字。就連官府的公告都看得懂,真是好生厲害,這幾天,村裏有遇到這方面的問題,便會來請教這林哥,能得到林哥的誇獎,這讓他覺得很暢快。
“林哥,你看什麽呢?”狗蛋發現,林浩宇的目光一直都在這田野上面。
“沒什麽。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心有感慨而已。”林浩宇現在身上穿着的是李狗蛋的父親的布衣,這衣服穿在林浩宇的身上略顯寬松,不知怎的,李狗蛋卻似乎從這林浩宇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奇妙的意味。他雖然穿着和他們類似,站在這村子之中。卻與衆人格格不入。仿若的融于天地之間,又似乎跳出紅塵之外。
對一個孩子而言,這種景象太過不可思議,甚至根本就不懂什麽是超脫,恍惚之間,林狗蛋隻以爲自己失神了,這一刻,他卻是又注意到林浩宇剛剛說的那句話。
“不可思議?”狗蛋也不知道林浩宇這說的是什麽,他也朝着下面望去。
這下面的景象隻是他們李家村的田地以及正在忙碌的村民而已。
“這有什麽不可思議,年年不都是如此哩!”狗蛋有些悻悻然。他之前還以爲有什麽新奇的玩意兒呢。
“不說這個了,林哥,你是從外面來的,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外面的故事?”狗蛋想要知道這外面的世界。
“世間多苦難,在哪兒都一樣,有時候卻隻有痛苦與苦難。”林浩宇回答道。
“外面很可怕嗎?”狗蛋害怕的問道。
“嗯,外面很可怕也很危險,還是家裏舒服。”林浩宇說罷,便往旁邊的石頭上一趟,枕着手臂,仰望天空。
狗蛋也學着林浩宇的模樣,躺在了地上,望着那朵朵白雲:“既然外面痛苦,林哥你爲何又要到這邊來?”
“我?”林浩宇愣了一下,随後哈哈大笑,“我四海爲家。”
“四海?那是什麽地方?”狗蛋歪着頭。
“嗯,不說這個了,說個你知道的吧,你不是要知道外邊的事麽……對了,這在北域、在北方,你可知道那裏的人一天隻吃兩頓飯?”林浩宇換了個話題。
“兩頓飯?他們也不喜歡吃早餐嗎?”李狗蛋驚訝的問道。
“不是,他們不吃午飯。”林浩宇回答道。
李狗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吃午飯,這下午肯定要餓死啊!”
林浩宇搖了搖頭:“因爲北域的糧食沒有你們這邊生長得快,所以他們每年隻有一季稻,這當然慢了,所以那邊的人糧食缺乏,一天之中隻有早晚兩餐,第一頓飯叫朝食,又叫‘饔’,這第二頓飯叫哺食,又叫‘飧’,隻有富庶家裏才有這一日三餐。”
“林大哥真厲害,什麽都知道!”李狗蛋的稱呼不覺發生了變化,随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歎道,“不過若是讓我的一天隻吃兩餐,我肯定早哭了。”
“是啊,所以說你們這兒好啊,風景秀麗,山川壯美……”林浩宇贊歎道。
“這地方一直都這樣,林大哥你就看個新奇而已,恐怕不消幾日,你就會無聊的。”狗蛋扯着嘴巴。
林浩宇卻沒說話:“是啊,就算是仙家之景,看不消幾日,是否也會厭煩呢?”
“林大哥可見過仙境麽?”這句話一小子勾起了狗蛋的好奇心。
“若天誅峰算的話,倒也是仙境吧。”林浩宇說道。
“天誅峰?那是什麽地方?”狗蛋又問。
林浩宇看了一眼天空,又坐起了身,望了一眼大地,說道:“一群可笑的人罷了,想以己身逆天而行的可笑人。”
狗蛋也點點頭:“是啊,若老天不許,他們早被天打五雷轟了。”
聽到這句童言,林浩宇先是一愣,随後更是哈哈大笑:“是啊,是啊,若是老天不許,他們又怎麽能逆天而行呢?天道無私、天道無親、天道無情,你如何去贊美他、去罵他、去诋毀他,他也不會理你。”
“那這麽說,老天爺又有什麽用?”狗蛋有些不解。
“正因爲如此,上天才值得敬畏啊,”林浩宇遙望着天際,“老天給你什麽,你隻能受着,老天不給你什麽,卻強求不得,不然到頭來卻是一場鏡花水月。”
一聲歎息,夾雜着狗蛋不明白的奇怪的情感。這就是讀書人麽?他們的想法果然與衆不同,看田地都能發出這麽多的感慨,爺爺在這裏活了一輩子,都說不出這些大道理,聽都聽不懂。他的心中如此想着。
“大哥,總有一天,我也想離開這兒,去到别處看看,去看你所說的仙境!”
“你還想出去呢?”林浩宇啞然。
“當然,看膩了換個地方便是,我要去看看大哥口中的北域,也想去南域的大洋遊蕩,還想去以前那個西域來的怪和尚說的天堂看看。”狗蛋的眼中充滿了憧憬。
“看膩了換個地方便是?”林浩宇啞然,這還真是童言無忌,隻是如今的自己卻沒法如此灑脫,他的眼中盡是迷茫與疑惑,這是對自己、也是對世界本身的不解……(我的小說《返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内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衆号“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