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宇低聲咒罵着,迅速爬起來,貓着腰向着一旁的樹林中跑去。
追來的兩名神殿騎士都穿着奇異的盔甲,全身覆蓋式的設計令他們看起來笨重不堪,但考慮到教堂中那十餘名騎士人人都擁有至少築基期的實力,這個重量似乎也就不那麽令人難受了,隻是這種設計到了山野之中,便是十成實力發揮不出一成,不得不牽馬而行。
在教堂中混過些時日,對真神宗的教義有所了解的林浩宇,雖然不認爲自己偷面包這點罪責會被處以極刑,但那頓胖揍他是絕對不想挨的;甚至,隻要回想一下那位神父看向自己的**眼光,林浩宇就感覺一股涼氣直沖頂梁門。
正想着,神殿騎士已經沖到了近處,低矮的小樹林已經藏不住他的身形。
“小爺我閃,快跑,快跑……”林浩宇奮起餘力,向着山裏逃去。身後,兩個摘下頭盔、露出金發碧眼的神殿騎士氣急敗壞地追着。
“林,你是逃不掉的。在聖神的雙眸下,你的一切罪惡都将無所遁形,你的一切罪責都将受到應有的處罰。
唯有忏悔你的罪孽,信仰唯一的聖神才能消除你的罪孽,我等秉承神的意志,消滅一切異端,淨化了你的靈魂,讓你魂歸天國;榮耀永在!”
一個騎士用生硬的中原官話吼道,那調子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若是放到平時,林浩宇肯定要停下來好好地笑上一陣,但此刻追兵在後,他連哭的功夫都沒有,又哪裏有心情露出半個笑臉?
此地的山勢也算是陡峭,雖然不比青霞峪中那條打柴的道路,卻也能讓人如履薄冰。林浩宇仗着自己有着三個月的打柴經曆,在其中閃轉騰挪,好不靈活,雖然沒有使用内力,卻也将距離逐漸拉開。
“穿着那麽厚重的盔甲,在建甯府這種多山的地方追小爺,你們一定是唱詩把腦子唱傻了!比驢還笨!”
林浩宇得意至極地叫喚着,還時不時回頭嘲諷一下兩個笨重的西方騎士,把二人氣的嗚哇亂叫卻又無可奈何。
不過有那麽一句話,叫做不作死就不會死,不犯賤就不會賤,林浩宇這邊溜得飛快,還不時回頭嘲笑,結果一個沒注意,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跤,站立不穩,叽裏咕噜地向着山下滾去。
好在此處山勢雖然陡峭,卻也沒有太多的懸崖峭壁。加上山間樹木豐茂,林浩宇這向下一掉也僅僅是順着山勢滾動而已,因爲林浩宇是向着山上跑的緣故,向下滾動反而是拉近了與神殿騎士的距離!
林浩宇暗叫一聲不好,把身子一蜷,盡量讓自己不受傷。他想的明白,在這種情況下,隻要保護好自己、不受太大的傷害,就足以從那兩個神殿騎士的追殺下逃過一劫。
無意間,林浩宇看見遠處有幾處燈光在閃爍,一時間大喜過望。隻要找到人煙稠密、還沒多少人信仰真神宗的地方,就能徹底地逃過一劫——真神宗說白了也就是外來戶,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公開罔顧王法,與凡俗間的官府叫闆。
一個懶驢打滾站起身來,林浩宇顧不得再和那兩名神殿騎士叫闆,撒腿就往燈光處跑去,也顧不得身上的衣物被劃得破破爛爛的,直接在荊棘密布的山林之中穿行。
那兩名神殿騎士很快看出來林浩宇的意圖,不約而同地拔出長劍,向着擋路的植物用力砍去。
潔白的光輝在劍刃上閃耀着,那本來就算得上百煉金鋼的寶劍愈發的鋒利了三分,但凡是擋在路中央的植物,除非是粗壯的樹木,其餘的全部是一劍砍倒!
林浩宇聽着身後隆隆作響的聲音,回頭一看,吓得一個哆嗦,險些被一截樹根絆倒。他當下再也不敢回頭,借着如水的月色向着那處村莊跑去。
“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是中域正教的慈悲心。可這幫天天念叨着忏悔消罪往生天國、不信我者下地獄的神殿騎士,怎麽砍起樹來毫不手軟?你不知道有多少鳥兒蟲兒在樹上做窩嗎?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林浩宇心裏想着,卻是再也不敢吼出聲來。一是怕洩了這一口氣,二是怕激怒了後面那二位,讓他們更加舍生忘死的追殺。
眼看着前方的村莊就要到了,而後方的神殿騎士也是越來越近。林浩宇強行提起的那一口丹田氣再也堅持不住,一瞬間洩了個稀裏嘩啦,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栽倒在地。他回過頭,看了看劍刃上放着光的神殿騎士,咬牙切齒地說道:“别追了,小爺認栽還不行嗎?”
林浩宇喘了口粗氣,惡狠狠地說道:“和你們回去,最多也就一頓毒打罷了,難不成你們還敢罔顧朝廷法律,真個用那教典上的極刑給我走上一套?還讓我信你們那套《唯我真神經》啊?”
感覺自己緩過氣的林浩宇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做出一個不反抗的姿勢。兩名神殿騎士見狀,慢慢停下腳步。
其中一個用生硬的中原官話喊道:“迷途的羔羊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早早誠心忏悔,自然不會有太嚴重處罰,爲什麽還要跑?如果你不跑的話,我們最多讓你去忏悔室中贖罪。
但是現在,唯有消滅你的肉體,才能讓你靈魂上得到淨化,聖神是至高無上的唯一真神,渎神者隻能被毀滅,世上隻應該有光明不應該有黑暗。”
林浩宇惡狠狠地在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後無比陰郁地說道:“啊~呸!還唯一聖神,還光明正大,還忏悔室,我現在提起那地方都反胃!神父在哪裏做過什麽,要是别說你們這幫當護衛的騎士不知道,秋霜過後百花殺,神父最愛是那個什麽花!”
接着,就在兩騎士無比尴尬的臉色中,林浩宇跳着腳的狂罵:“小爺雖然算不上名門望族出身,但一出生好歹也是錦衣玉食。自幼熟讀經典,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這一脈,可就我這一個男丁!我要是染上分桃斷袖的愛好,那豈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你們要學點禮義廉恥好不好?不拜祖宗光拜你們什麽狗屁聖神,有種讓你們聖神咬我啊!!!你們殺了我,小心卧虎莊找你們麻煩!!!”
這兩名神殿騎士能被派到中域,那必然是對中域典籍無比熟悉的。畢竟照現在來看,中域還是五域之中最爲強大的,任何宗教、文化想在中域找到一席之地,應和本土化必然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到真龍盤踞之所。
眼見着兩名騎士放慢了腳步,林浩宇磨了磨牙,看了看百多米外的一堵牆。那牆并不高,卻讓林浩宇喜上眉梢,因爲在林浩宇眼中那是個實打實的避難聖地——那是一座和尚廟!哪怕是一座荒廢的和尚廟,那也是和尚廟!
中域曆來有種說法,叫做高道不忌僧,高僧不忌道,指的就是這二者在長久以來的磨合中相互滲透,很多觀念是相近的,甚至某些神祗都是兩家齊供,但對于在西域近乎一手遮天的真神宗,可沒有這個習慣。
因爲真神宗是一神論嘛!都不允許信奉真神以外的任何神祗,他是根本不可能進廟的!不管你是好人壞人,真神宗的就是好人,不信仰真神宗的就要下地獄被火刑,甚至在廟門口溜達,都有可能引起教派争端,蠱惑信衆去仇視殺害任何不信真神宗的人!
于是林浩宇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了兩步,看見那兩個神殿騎士沒有反應,轉過身來提起一口真炁,也不管甚麽節約内力了,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然翻上了牆頭,笑呵呵地沖着那兩名神殿騎士揮揮手,直接滑入院内。
院外的兩名神殿騎士互相看了一眼,想上前叩門或者沖進去,但是思量了一下,不敢擅作主張,還是垂頭喪氣地停了下來,真神宗剛入中域不久,這個時間上要是和中土的教門引發直接矛盾,實在是不智之舉。
滿身泥濘的林浩宇徹底不顧自己的形象了,如今油燈已然化入心中,做了心燈,除了那塊貼肉收藏的令牌,他是身無長物,這身儒衫已經是破破爛爛的了,再髒上一點又何妨?于是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狠狠地喘息了幾口。
就在這時,他聽得後院隐隐約約的聲音傳出,很是古怪,偶爾能聽清一兩句“陰陽交泰”、“雙生互補”之類的話語。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可是道門的精義啊……莫非這破落了的和尚廟裏,還有一個道士不成?”林浩宇心下疑惑着,小心翼翼地循着聲音走去。
可是,當他透過窗戶,借着屋内昏黃的燈光,看見一個光頭的和尚嘴中念念有詞,正在與一個豔麗女子行那雲雨之事時,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和尚,不就是當日遁被林承照所傷,遁走的空色和尚麽?這和尚的畫像,可是卧虎莊人人傳閱、見之必要上報的人物!
“要不要……小爺在這時候趁着他分心,一刀宰了他?拎着他的人頭,回到卧虎莊,應該就能得到莊裏人的寬恕了吧?”林浩宇這樣想着,手禁不住摸向了懷中的匕首,就要沖上前去。
空色和尚早聽到外面動靜,隻不過正在興頭,懶得理會罷了,聽得林浩宇前來,一聲:“我佛慈悲!”反手一掌,将林浩宇震落闖下。
林浩宇情知這和尚傷的再重也非自己的所能對付的,于是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猛然間用殺豬一般的聲音大聲吼道:“捉奸啦!死賊秃與村姑行那苟且之事啦!捉奸啦!着火啦!捉奸啦!着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