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有“恥”之一,戒尺二字,以尺爲形,以恥爲意,可謂是寓意深刻,而戒尺的制造也有很嚴格的形制要求,《道藏·天皇至道太清玉冊》中有《清規戒尺式》:“用木造闊一寸四分,厚四分,長三尺。”戒尺上有銘文曰:“法非此不行,禮非此不齊,德非此不修,人非此不恥。”
别看戒尺個頭不大,沒有佛門“杖責”時使用的棍棒有氣勢,但實際上的威力卻是大得吓人,修真界中的各個道教門派爲了努力增強刑罰的威力,可是在戒尺上銘刻了不少的陣法以增強威力。
小一點的門派,就是用一些常規的陣法增強一下戒尺的材料,或者在戒尺上銘刻一些威力大一些的陣法,不過礙于門派的規模,這種增強也有限,畢竟太過強大的戒尺門下弟子能不能驅使的動是一回事,那些受刑的弟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用戒尺抽的本意是教訓一頓,讓犯戒的弟子張長記性,引以爲戒,而不是要将人一戒尺打死,而弟子實力和門派的實力是相仿的,但是再小的門派也會有幾個凝丹期的撐場面,這些撐場面的人即便犯戒了也不會受到過多的來自門派内部的懲戒,大威力的戒尺根本不會有什麽用。
而大門派則不同,任何一個大門派的實力和底蘊都是相當雄厚的,别說是凝丹期的修士,就是元嬰期的長老、甚至是掌門真人犯了戒律都要一樣受到懲罰,而戒尺這種象征戒律的東西在某種意義上又算得上是一種不祥之物,不宜過多鑄造,因此對戒尺的要求也就相對較高了。
爲了鑄造合适的戒尺,各個門派都可以說是費盡心機,既要考慮到受刑弟子承受能力,又要起到警告的作用,因此各個門派的戒尺都可以說是各具特色,别出心裁。
比如天符宗的戒尺,就是在棗木上銘刻一張“神目清冊符”和一張“戊土千山符”,前者能夠準确測出犯戒弟子的實力,後者則會加重打在犯戒弟子身上的力量,所謂的戊土千山符,全部激發足有千座大山的重量,就連元嬰期都未必能夠扛住!
再比如天陣門,他們充分運用的就是陣法的力量,将刑堂中懲戒弟子的地方布上陣法,戒尺則懸浮在陣法之中,戒尺除了堅固之外還帶着雷霆之力,按照受刑弟子的實力,刑殿的掌刑弟子會調節陣法的威力。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每個門派都會将自己最拿手的能力放在戒尺上,不過像昊天宗、玄天觀這種和仙界關系好的,就有了其他的方法來增強戒尺的威力了,比如召請雷部諸神加持,一方面展示出自己和仙界良好的關系,給其他人的勢力以震懾的同時,還能爲門下弟子打打氣;另一方面則是,要将實力強橫的那些人震懾住。
就比如現在玄天觀即将動刑的這根戒尺,本體不過一株三百多年的老桃木,但是上面銘刻的雲篆卻是相當厲害,據說是當年玄天觀的開山祖師召請雷部的十八位将軍進行加持,開壇當日的玄天觀紫氣蔽空,雷雲滾滾,四方妖魔盡皆俯首。
正是因爲這根戒尺太過厲害的緣故,從開派祖師以下,三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親手驅動這根戒尺了,就連被貶谪下界的無争道人都不行,蓋因他是仙界的“犯官”,一應的刑罰還在天庭中記着,因此想要驅動這根戒尺必須開壇請法,召請雷部的兵将才能驅使自如。
也正是因此,玄天觀的刑罰在整個修真界之中都是最公正的,也是最沒有人情味的,因爲所有的刑罰還要在雷部被請下來負責行刑的那位的眼皮子底下過一遍,不少要挨上十幾戒尺的最後隻背打了四五戒尺,也有不少要挨上兩三戒尺的被打了幾十尺。
因爲這是近些年玄天觀第一次懲戒其他宗門的犯戒弟子,所有整個刑堂上下都是全神戒備,執法長老親自開壇監刑,林浩宇上下打量了一番執法長老,或許是爲了保持自己的威嚴,執法長老并沒有如同自己的兩位師兄一般保留一張年輕的面孔,颌下三縷長髯根根透風,雙目開阖之間電光閃爍,迫人心神。
可是還沒等拿起香來爲真武大帝面前的香爐續上,一聲鶴鳴從西方傳來,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傳來:“老七,暫緩行刑。”
執法長老拿着香的手頓了頓,幽隐道人冷哼了一聲,轉過頭看向鶴鳴聲傳來之處,冷聲說道:“老二,今天還是我在輪值。”
林浩宇慢慢地低下頭,從無争道人的反應上來看,幽隐道人必然是玄天觀中最靠近他的人,也是自己這個法脈中頂梁柱一般的人,但是無論是最初的五長老錢禮航,還是現在這個剛剛出現的二長老,似乎都沒有去買幽隐道人的賬,哪怕幽隐道人現在是輪值的長老,代行無争道人的全部權力。
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整個玄天觀似乎并不是鐵闆一塊,而且自己的這一脈對于玄天觀的掌控力并不高,除了占據着大義的名分外可以說沒有任何的優勢,畢竟現在無論是五長老還是二長老,都已經将自己的态度擺在了明面上,而且是當着諸多其他門派的面。
這件事雖然不大,也可以算作是“各抒己見”,但是在林浩宇這種已經接觸到那個層面上的人而言,代表的含義則更加深遠。
二長老乘鶴飛到近前,飄然落下,走到幽隐道人面前,苦笑一聲:“如此決定是不是太過倉促了些?畢竟,這是數百年來我們玄天觀第一次執行整個正道同盟的戒律……”
幽隐道人搖搖頭,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韋渡海,冷聲說道:“這位青丹門的弟子昨天夜裏說了什麽,别說你不知道,整個神廚派被他說了個一無是處,不說我玄天觀和神廚派的關系如何,就這個脾性若是不行懲戒,以後放到整個修真界還不是一個惡棍?!”
二長老的臉色變了變,他當然知道韋渡海罵了什麽,他來這裏阻止也隻是因爲站住了“對外需謹慎”的道理,捎帶着打擊一下幽隐道人的威信,但如今幽隐道人已經将最後一層遮羞布接下來了,直接說了神廚派一門受辱,以神廚派和自家這種千絲萬縷的聯系,據傳神廚派的那位掌門似乎也得過自家祖師的傳承,他還能說什麽?
道教的善惡觀,或者說對人對事的态度與佛教比起來,可以說是大相徑庭的,這種事情若是放在佛教,八成那些老禅師會說“再過幾年,你再看他”,可是道教講究的是什麽?“無爲無不爲”,也就是不妄爲。
什麽叫做“妄爲”?就是挨罵挨揍的時候,實力不如人家還要硬上;什麽叫不妄爲?就是挨了罵挨了揍之後,實力不夠當孫子忍一忍,實力足夠直接跳起來大耳瓜子抽他!
這在整個正道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也是涉及到道教顔面的問題,若是他敢說出“罵就罵了年輕人不懂事”這種屁話,第一個是敗壞了道教的門風,第二個就是給人以一種玄天觀都是老好人、很好欺負的感覺,他敢打賭,隻要這種話一出口,傳到了無争道人耳朵裏,這個平日裏窩在凡間五域不問門派瑣事的掌門,肯定會瞬間撕裂虛空回到這裏,一頓天雷把自己劈成碎片——敬天法祖,連祖宗顔面都不要了,還修個什麽道?
“聽說這裏有人欺負我神廚派的功夫不好,貧道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在場的衆人扭頭望去,就看見一名坤道大袖迎風,使着輕功向這裏飛奔而來,坤道個頭不高,卻算得上面容精緻,隻是上面勃發的怒氣讓人隻覺得寒氣上湧。
一名凝丹期的修士看了看來人,嘴角抽動着說出四個字:“醒神真人。”
“師兄!”蘇妙雲先叫了一聲,合身撲了過去,明明身材比起對方要高大不少,此刻卻有一種乳燕投林之感,偏偏沒有任何的突兀感。
跪在地上的韋渡海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站在一旁的雪晴先生的臉色也是一變,醒神真人可是出了名的護短,自己的徒弟這般侮辱神廚派,對方又趕在這個時候到來,恐怕這件事沒那麽容易善了。
醒神真人揉了揉蘇妙雲的頭,輕聲安慰道:“别怕,别怕,師兄來了,看看誰還敢欺負你。”
說罷,擡起頭來,橫了幽隐道人一眼,冷聲說道:“幽隐,我讓師弟來這裏挂單的時候,你可是親口給我保證她不受欺負的,這件事稍後你可要給我一個交代。”
說罷,也不看幽隐道人有些尴尬的臉色,轉過頭對雪晴先生冷笑着說道:“聽說道兄的弟子對我們神廚派很有些見解,不知師兄有沒有興趣賜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