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句話,林浩宇這才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說道:“直接出門吧。”
女子喏喏地應了一聲,爲林浩宇打開了車門,這才從另一個方向上了車,車子緩緩啓動,林浩宇則在車上緩緩展開那張紙,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到親人,這一刻哪怕僅僅是面對着母親親筆所寫的信件,林浩宇都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這封信很短,主要就是介紹了一番卧虎莊之中的情況,從信件上來看,卧虎莊之中一切如常,有林承照這個天符宗的修士在外修行,跟随的還是靈慧上人這種前輩高人,就相當于卧虎莊最堅強的基石,與他比起來,無論家中再出多少個破障期的高手也沒有他這樣的實力與水準。這樣的修士可以說就是家族興旺與昌盛的保障,對于這些凡間的小家族而言,若有修仙門派的照拂,這比什麽都強。
無論是南唐的官府,還是附近的武林豪傑,現在無一不對卧虎莊另眼相看,當地的知府得了皇家的指示,就差将卧虎莊捧上南唐武林盟主的地位了,林家的幾個年輕一代的子弟已經外出做官了,最低的現在是從五品的武将,最高的已經坐上了禮部左侍郎的位置。
信件的最後,着重地說了一下,林浩宇的父親現在已經逼近了破障的關卡,正在閉關之中,因此這次的信件出自自己之手。
将手中的信件仔細折好,小心地收在了心口處,家書抵萬金,這種感覺恐怕也隻有背井離鄉、卻不得反悔的遊子才能體會得到,即便這封家書不是寫給他的,但上面母親的筆迹依舊給了他無盡的動力。
林浩宇慢慢地攥緊了右拳,看完了這封信之後,他的心算是徹底的放下了,即便現在靈慧上人身殒,但林承照這個凝丹期的嫡傳弟子卻還在,而天符宗也勢必要更加照看林承照,否則會對内造成人走茶涼、對外造成過于勢力等印象,因此,無論如何,凡間五域的林家都是堅如磐石。
至于南唐的官方和掌控着南唐實際權利的儒家浩然宗,都不可能爲了區區一個卧虎莊大動幹戈,南唐皇室需要顧及的是動手的後果,恐怕不等林承照發飙,朝堂上那些隐姓埋名“行走俗世曆練心性”的浩然宗弟子就能将皇室整個滅族;而浩然宗,根本不可能看的上一個凡間莊子一年可能得到的那些進項,因爲所有的資源在流入國庫之前,已經被他們過了一遍篩子,所有最有價值的東西都是他們的。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林浩宇深深體會到了實力的重要性。今時不同往日,當今之世,人心不古,在實力的面前,道義和仁德都給靠邊站,就連正派都能爲了利益而與魔教暗通曲款,修行者中也都是人心浮躁之輩,各種勢利小人與無德無道之輩混雜,門派的鬥争也不再是局限于觀念與義理之争,仔細想想,這着實是令人皺眉。
在這種大環境下,林浩宇甚至也不能說幸免,若是想要明悟生死、參透天理、窮極宇宙,現在最重要的卻是要提升自己的實力,不得被他人所掣肘,如此,才能得大自在,才能往自己的夢想之路上一路前行。
車子緩緩停穩,林浩宇深吸了一口氣,從後座上站起身來,前方的女子連忙跑下車,爲林浩宇打開了車門,林浩宇看了她一眼,走下車,随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丢了過去:“表現還算不錯,這瓶丹藥就送你了。”
說完,邁步走出了側門,架起遁光向着玄天觀方向飛去,身後,那名女子在看門者羨慕的眼光中打開瓷瓶輕輕一嗅,臉色瞬間欣喜若狂,這是一瓶療傷的丹藥,雖然在玄天觀的丹藥庫算不得什麽上乘的東西,但是在天地教這種地方卻算得上救命的寶貝了。
再說林浩宇,帶着幾分被冷落的失落,也帶着幾分找到家書之後的欣喜,落在了山門前,此刻夜已深,若不是有掌教真人無争道人的口谕,恐怕那些巡夜的道士直接就能将他抓起來,等着明天跪一天香。
夜間的玄天觀并沒有靈禽可供騎乘,因此林浩宇隻能撒開兩條腿,向着自己的丹房飛奔而去,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反思、去消化,自己以後想要得到任何關于卧虎莊的消息都需要從自己的四叔那裏了,隻是到底能夠得到多少,就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了。
歎了口氣,林浩宇的心情莫名地低沉了下去,爺爺已經仙去,這個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哪怕自己擊殺了空色和尚也無濟于事,四叔或許會贊許他的那份心,但卻不會原諒他犯下的錯。
就在他低頭趕路的時候,玄天觀的半空中猛然出現一縷金光,一隻金色的眼睛由虛凝實,一道金色的目光從瞳孔中透出,射向林浩宇。
在金光出現的一刹那,林浩宇已經有所感應了,但是這隻眼睛形成得實在太快了一些,即便他已經做出了閃避的動作,那道金光依舊奇快無比地沖向了他的頭部,根本避無可避!
“吼!”
一聲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山門處傳來,一片淡青色的鱗片從哪裏飛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住了金光的去路,這鱗片光滑無比,直接将這一縷光芒反射了回去,直接沒入金色眼睛的瞳孔之中,林浩宇隐隐聽見虛空中傳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而後整隻眼睛轟然破碎開來,化作漫天的光羽,紛紛散落,猶如擁有實體一般。
一隻遮天蔽日的大袖從執事殿方向揮來,無窮無盡的牽扯之力将這些實質化的光羽完全凝住,隻是一兜便消失無蹤,少頃,一聲沉悶如雷的痛苦嘶吼從執事殿的方向傳來。
還不等林浩宇從一系列的變化中緩過神來,無争道人便一臉嚴肅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前,沉聲說道:“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真神宗,嘿嘿,真神宗。”
“真神宗的神谕?”林浩宇皺着眉回道,除了新近知道真神宗與魔教不過是一體兩面之外,他對真神宗他還是有些了解的,不同于道門供奉的三清、四禦、三官大帝等等神靈,真神宗供奉的真神隻有一位,信徒們稱之爲“主”,從開天辟地到創造萬物無所不能,因此在中域哪怕是儒家控制的地盤上也有些傳播,信奉這一套的農村老太太也着實不少,畢竟一個萬能的神總比道教、佛教分管一事權責明确的神佛要神奇一些。
不過無論是什麽門派,都沒有吧這些信仰放在心裏,他們不缺這些香火錢,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動腦筋,隻是因爲沒有必要,因爲中域所有的鄉裏掌權的都是老頭子,隻要這一部分統治基礎不動搖,再多的老太太信奉真神宗也無法動搖他們,最重要的是,最近所有的正道門派正在不斷地提出些苛刻的條文戒律,讓那些掌權的老頭子一層層傳遞削去,比如信封了真神宗之後不得進入宗祠、祖墳,等等等等,可謂戳在了很多中域人的痛處上,一些根深蒂固的傳統并不是幾句《唯我真神經》亦或是幾頓免費的飯菜、幾句空頭承諾就能抵消的。
但即便如此,那位“真神”的實力也不是他能夠揣度的,現在能夠在無争道人嚴肅的臉色,他也知道事情不是那麽的簡單,果然,隻聽無争道人說道:“居然能夠利用夜間将術法投射到修真界,果然不簡單啊,對那位真神的實力評估,看來又要高上一層了。”
指了指丹房,無争道人再度說道:“回去将你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即日起你就去後山靜室之中閉關罷,你能用到的一應書籍我已經全部給你準備好了,其他的你不用看也沒必要看。”
林浩宇點點頭,這正合他意,他撒開步子向着丹房奔去,就在下一刻,蒼老無比的武道長出現在了林浩宇原本站立的地方,對無争道人說道:“你看明白了?”
無争道人點頭,苦笑着說道:“看來我們的麻煩不少。”
“終歸是重創了他一隻眼睛。”武道長搖搖頭,“最起碼三年之内想要通過這種法子找到林浩宇是不可能的了,叮囑好他,注意些外面的環境,我估計現在魔教的懸賞已經貼出來了”。
“玉不琢不成器。”無争道人突然笑了笑,“待他鞏固了修爲,我便送他出去曆練又如何?若是這種陣仗都經曆不下來,以後的那些事情怎麽可能放心地交給他?”
武道長歎了口氣,身形慢慢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淡然的聲音在原地回響:“你是觀主,随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