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些肮髒的,卑鄙的東方豬猡,來到墨西哥之後,又幹了什麽呢?他們不僅搶走了我我們——墨西哥人的工作,他們甚至還拉低了我們的薪水,因爲他們願意用更低的薪水做工,他不僅搶走了我們的飯碗,還讓我們本就微薄的薪水變得更加的微薄……不僅如此,這些肮髒的東方豬猡,甚至還用他們所謂的勤勞去勾引我們的女人……更爲可恨的是,這些肮髒的豬猡們,在墨西哥發了财之後,他們并沒有在這裏置辦産業,而是将金錢屯積起來,然後寄回中國……在托雷翁,有一半的百貨商店是那些豬猡開辦的,甚至在城外幾乎所有的蔬菜種植以及鄉間的銷售等行業都是那些來自中國的豬猡所壟斷的……”
赫蘇斯?弗朗裏斯
烈焰!
燃燒的烈焰幾乎吞噬了半座城市,在城市的上空彌漫着濃濃的硝煙,就在幾個小時前,守衛于托雷翁城的墨西哥政府軍撤出了這座城市,但是對于這座城市而言,準确的來說是對于這座城市中的數百名未急撤退的華人而言,惡夢不過隻是剛剛開始。
5月15日,淩晨六時許,在政府軍乘着夜色的掩護撤出這座城市的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後,弗蘭西斯科?馬德羅率領的所謂的“墨西哥革命軍”進入了這座城市,随着“革命軍”湧入托雷翁城的暴民們約有4000餘人,他們大都來自托雷翁城和近郊地區。
與絕大多數一場叛亂一樣,叛亂者的追随者不過隻是一群暴徒,這些暴徒在赫蘇斯?弗朗裏斯等人宣揚的排華言論的煽動下,無不是将中國人視做敵人,當然也是他們搶劫的肥羊,無不是将這場戰争視爲搶劫發财的機會。
幾乎是從一開始,暴民和叛軍就把目标放在了城内并不多的中國人身上。
“殺光中國佬!”
數以千計的暴徒們湧入華人商鋪集中的商業區,開始大肆洗劫和破壞商鋪,在大街上到處追殺中國人,搶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剝走死者身上的衣服之後還殘害屍體。
當肆意搶奪的暴民和亂兵湧入華墨銀行時,大屠殺達到高潮。暴民們首先沖進大廳,殺死好幾位銀行雇員。他們用墨西哥大鐮刀在受害者的屍體上亂砍亂剁,還把砍下的頭顱和四肢抛到大街上。
與此同時,一小隊墨西哥騎兵開到托雷翁城郊,把那裏的中國菜農驅趕到附近的一個屠宰場,當場集體槍殺,之後還把他們的屍體踐踏在馬蹄之下。
作爲一名記者,迪亞羅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這座城市,看着那些暴徒不斷的将一座座屬于中國人的百貨商店點着,他的嘴唇顫抖着,并不斷的念叨着。
“上帝,上帝啊,這裏發生了什麽?”
作爲一名教徒,他不敢相信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些暴徒怎麽會這麽的殘忍!
突然,随着一聲口令聲,接着機槍聲就像中國人的慶祝節日時所燃的放鞭炮似的噼哩叭啦響了,數十個中國人一排排地像割麥子似的倒下了,與暴徒們不同,這一次,屠殺者是那些所謂的“革命軍”,在完成屠殺之後,那些士兵們立即開始在屍體上搜索着值錢的東西。
這并不是戰争!根本就是一場屠殺!針對中國人的屠殺!
盡管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但迪亞羅仍然不斷的拍着照片,記錄下發生在托雷翁的即便是撒旦也無法做出的一幕,而他的手中所拿的相機,正是中國生産的鳳凰牌35毫米相機,也正是得益于這種小巧的相機,使得他可以在街頭上,用膠卷記錄下這場屠殺。
再朝遠處看去,到處都是咆哮着的暴民,在城市的商業區的每一條街道上數千暴徒揮着手中的大鐮刀不斷的嚎叫着追砍着逃跑的中國人,并哄搶着沿途的商店。非但是華人的,甚至就連同一些墨西哥人的店鋪,也都會這些暴徒們嚎叫的撞開店門搶劫着,搶走其中值得搶劫的一切。
此時的托雷翁城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亂,這場所謂的“革命”,準确的來說根本就是一場暴徒的狂徒的狂歡,高舉着大鐮刀和步槍的墨西哥人,在十幾人一隊的提着步槍的“革命士兵”的帶領下挨門逐戶的搶劫着,每一處值得搶劫的地方。強*奸、搶劫、屠殺,在托雷翁城的大多數角落上演着。
街道上的一群暴徒點着搶劫一空的商鋪,然後舉着大鐮刀的墨西哥人高喊“殺光中國人!燒死這些豬猡”、“把這些豬猡全都趕出墨西哥……”
城市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到處都是死屍。放眼望去,全是屍體,街道上、樓宇上,商鋪裏也是,屍體幾乎看不到邊。在迪亞羅的鏡頭中,到處都是的被屠殺的中國人。
在朝陽中,一個中國人的腦袋被墨西哥人用大鐮刀從軀體上砍下來,然後并從窗戶扔到街上,而街道上的人們則狂歡着像是歡訂節日一般的踢滾着在上的人頭,在狂暴的人群中,一個背着槍的革命軍士兵抓住一個小男孩的腳後跟,将他提了起來,狠狠的抓住小男孩,不顧他的掙紮與尖叫,将他摔到了地上,将小男孩的腦子撞碎。
被殺華人的頭顱在街上滾動,他們的軀幹還被綁在馬尾上,在馬匹的狂飙中,屍體就那樣被拖曳着。而周圍盡是狂笑的墨西哥人。
以至于很難讓人相信他們居然是自己的同胞。在拍攝完一卷膠片後,迪亞羅感覺到自己的汗毛都要炸起來,在換膠卷的時候,他一擡頭,隻看到電線杆上赫然吊着一具赤、裸的女屍,那個墨西哥女人早已死去多時,而在她的旁邊,竟然挂着一個死去的嬰兒,隻有幾個月大的嬰兒。
“嘔……”
再也無法控制内心嘔吐感的迪亞羅趴在地上大口嘔吐着,直到吐的連膽汁都吐出來之後,才咬着嘴唇,拿起照機拍下這裏裏的慘狀,給這個女人還有嬰兒一個特寫。
“到底是什麽樣的魔鬼能夠幹出這樣的事情呢?”
面色煞白的甚至連走路都有些困難的的迪亞羅,不斷的喃喃自語着,此時,看着那些似乎是在進行狂歡的同胞們,他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他們完全變成了撒旦,變成了魔鬼。
是的,他們都是從地獄中沖出來的魔鬼!
而作爲一名記者,對于迪亞羅來說,他知道自己在見證這場屠殺,見證這場暴行的同時,他很快将會見證另一件事——中國人的報複!
天知道,這些人的暴行會給墨西哥惹出什麽樣的麻煩,
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任何一個國家,面對僑民被屠殺的現實,都不可能就此沉默,更何況中國還擁有比美國更爲龐大的艦隊的,他們有可能會就此沉默嗎?
“墨西哥完了……”
在拍完最後一卷膠卷之後,已經忘記時間的迪亞羅,垂着頭往城外走着,他的每一步走的都是如此的艱難,整整一路上一言未發,在通往城外的道路上,還有一些人逃難的人們,而在離開托雷翁城之後,在城市外的一片菜圃的邊緣,迪亞羅看到一個中國少年仰天躺菜圃上,這個少年黝黑的膚色,顯露出他曾是一個勤勞的菜農,而此時,他卻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的雙眼睜大,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在他的身體上盡是馬蹄踩踏的痕迹。或許他是被那些人用馬蹄踩踏緻死的。
他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還睜着,似乎是在憤怒地看着這個世界。
“上帝啊!我們到底幹了什麽?”
在拍下這場照片的時候,迪亞羅突然跪在的地上,在那裏放聲痛哭着,現在,作爲一名天主教徒,他所擔心的不再是墨西哥的命運,而是用教徒的身份,爲他的那些同胞忏悔着,爲這些死難的中國人的靈魂祈禱着。
而更多的卻是不解,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麽,更無法理解,是什麽樣的人,可以做出這樣的暴行!
“老天啊!”
被家仆拼命護出城市的黃寬焯望着身後的城市時,淚水不住的從他的目中流出,作爲本地的僑領,他本來應該保護城中的華僑,可是,現在,他卻隻能帶着家人倉皇逃出這座城市。
“這到底是怎麽了?”
對于黃寬焯來說,他永遠不能夠理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在他看來,這是不應該發生的,畢竟現在國家這麽強大了,可爲什麽還會發生這種事情呢?更何況,在他的記憶之中,這種事情是從未曾發生過的,而在大使館的年會上,大使館不是經常說,國家強大了,外國人才不會欺負他們嗎?
可爲什麽,現在墨西哥人居然敢殺害他們?
“爹,咱們去墨西哥城,去找劉大使,把這裏的一切都告誡他,要是他不能爲咱們作主,咱們就回國,我就不信了,堂堂的大中國,還能讓那些墨西哥佬給欺負了……”
在說話的時候,黃子仁看着身後的拖雷翁城時,他的視線中盡是無邊的恨意,那股恨意使得他恨不得将這座城市徹底點燃,似乎隻有如此,他才能發洩出内心的不滿與憤怒。
“對,去,去墨西哥城,去墨西哥城,我們要讓政府給我們做主……”
作爲駐墨西哥大使的劉鏡人在得到從托雷翁傳來的消息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反複數次問道“是真的嗎?”。
是的,如果是在僞清那會,發生這種情況他還可以理解,但是現在,帝國皇家海軍的威風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爲世人所共知,在這種情況下,會有那個國家自不量力的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殺中國僑民。
别說是墨西哥,即便是那些個大國,也不見得敢于在這個問題上試探中國的決心,南洋特别領是怎麽來的?不就是因爲僑民事件,然後直接從荷蘭人手裏搶來的,即便是在那一事件中,那些荷蘭人也不過隻是毆打殺害數十人罷了,像托雷翁城那樣的屠殺,更是聞所未聞,這些墨西哥人真的是瘋了。
“劉大使,墨西哥外交部長的電話,他希望……”
就在劉鏡人思索着那些些墨西哥人的是不是瘋了時,突然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外交部長的電話,他會在電話中做何解釋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一定會把責任往叛亂分子身上的推,但是這能夠解決問題嗎?熟知國内的劉鏡人幾乎不用做太多的考慮,也能猜出來,一但消息傳回國内之後,将會引起什麽樣的軒然大波,這不亞于狠狠的在中國的臉上甩了一個耳光,到那時,憤怒的國民會做何選擇?還有陛下又會做何選擇……
手按着電話機,看着電話機上亮起的燈,劉鏡人一時間又猶豫起來了,這個電話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與不滿,如何展現出态度?
作爲外交官,他非常清楚,從現在開始,每一秒鍾都是極爲重要的,他的态度甚至可以将會決定這件事的走向,但是他應該持以什麽樣的态度呢?
當然是憤怒!
但是如何展現自己的憤怒呢?
看着桌上的電話機,劉鏡人猶豫着,思索着,良久之後,他才拿起電話,
“喂,外交部長閣下,是的……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聽說了……”
此時劉鏡人的聲音顯得極爲平靜,平靜的有些出奇,他可以想象的得到,對方聽到自己的聲音時,會産生一種錯覺,他的聲音就像是冰山一樣,而,這正是他要給予對方的感覺。
“……現在,盡管作爲駐貴國的全權大使,對于這一事件,我本人并沒有任何權力去處置它,我已經上報國内,一切都将交由我國政府決定,我想……”
話聲又是一頓,劉鏡人的那平靜而冰冷的話聲微微揚起。
“那些暴徒是何等的愚蠢,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他們是在激怒一個國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