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可能過去往往存在于人們的推測之中,沒有幾個人進行過類似的嘗試,畢竟誰也不會閑着在歐洲大地上火車、輪船的交替着,将時光浪費于交通工具上,不過并不是沒有人這麽做,至少從1902年2月起,有一個東方人就在歐洲大地上如此這般“旅行”着。
“火車什麽時候到達日内瓦?”
又一次,明石元二郎有些焦急的看着窗外,他之所以會這般急切,原因倒也非常簡單,他同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新任領袖約好在那裏會面,兩人将在那裏探讨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在過去的半年中,在得到大本營的同意之後,明石元二郎等人便奔赴俄國流亡革,命者的巢穴——日内瓦、奧地利、德國、法國、瑞典等歐洲國家,遍訪俄羅斯的革,命同志,不知疲倦地進行鼓動工作,獲得了更多響應,民權社會黨的普列漢諾夫、革,命黨女傑普列修柯夫斯卡娅等都先後表示贊同,贊同明石元二郎“讓本國政府失敗”的革,命觀點。
兩個月前,明石的工作得到了回報。俄國各革,命黨決定7月1日在巴黎召開統一戰線的聯合會議,會期5天,除民粹黨和民權社會黨外,各黨派都派代表參加了會議,與明石一道發起這個會議的西裏雅克斯被推爲議長。而那場會議作出了一個最終決議:“各黨派各顯其能,以示威遊行、暗殺等行動打倒政府。”
巴黎會議在沙俄全國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波蘭社會黨立即領導罷工;革,命黨動員大學生、工人參加遊行示威;自由黨在州、郡的議會、律師會、醫師會等展開了攻擊政府的論戰;拉脫維亞黨和高加索黨采取襲擊銀行、暗殺高官的暴力行動,暗殺官吏、軍人的事件,每天都有十幾起,而這一切不過隻是剛剛開始。
在7月1日的會議之後爲了給俄國的革,命添柴加火,在充足的财力支持下明石元二郎從瑞士給波羅的海方面的革,命黨購買三萬支毛瑟步槍以及一千萬發子彈;給黑海方面的革,命黨購買步槍四萬三千五百枝、子彈一千二百萬發。
甚至就在今天,在離開維也納的時候,他還同波蘭社會黨的畢蘇斯基進行會面,向其提供了一百萬元的經費以及五萬支步槍,還有芬蘭的獨立分子,總之,爲了支持俄國的革,命,在過去的半年中,大本營向他撥付了超過三千萬元,這遠遠超出最初的一千萬元經費,甚至就在此時,從本土運出的超過二十萬支繳獲自俄軍的步槍以及火炮,都在運往歐洲的路上,那些武器将被直接用于支援俄國的革,命者。
但是這并不能滿足明石元二郎的希望,他希望能夠同俄羅斯的革,命者展開更爲深入的合作,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看到俄國政府被推翻,進而整個國家都在未來陷入動蕩之中。
入夜,日内瓦的街燈亮起,在日内瓦的一家飯店的套房間,兩名客人彼此面對而坐,兩人似乎是在讨論着什麽,盡管他們面前杯子裏的茶水已經變涼,但是兩人卻根本沒渴茶的意思,反倒是偶爾的發出一些争論,似乎兩人在某些觀點上有所分歧。
“真的想不到啊!”
借着倒茶的功夫,明石元二郎在心裏斟酌着自己的用詞,同時給烏裏揚諾夫倒上茶。
“作爲一名革,命者,竟然維護起了俄羅斯帝國的利益,确實,我們是希望借助的俄國的革,命打倒俄羅斯帝國,但是,請注意,俄羅斯帝國不僅是我們的敵人,同樣也是你們的敵人,也是貴國的敵人。”
明石之所以會主動聯系烏裏揚諾夫,隻因爲他是最合适的人選,與很多俄國的革,命者不同的是,烏裏揚諾夫是一個暴力革,命的鼓吹者,而且鼓吹爲了革,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那怕是同敵國合作。
隻不過,現在烏裏揚諾夫卻拒絕了明石的“幫助”,盡管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們每個月都拿着十萬元資助,那是給《火星報》的資助。
“我也沒想到!”
烏裏揚諾夫搖了搖頭。
“你的野心會如此之大,對于有些國家而言,他們與俄國爲敵是因爲利益上的沖突,而你們卻是因爲土地,你們所希望的是擊敗俄國,在俄羅斯的殘軀上撕咬下一塊肉來,明石先生,我想,任何一個俄羅斯的愛國者都會拒絕您的要求,或許,我是一名革,命者,但這并不意味着我背叛了俄羅斯,要知道,我之所以投身革,命之中,正是因爲我熱愛俄羅斯,推翻沙皇統治才是俄羅斯的未來。”
“閣下說的是實在是太棒了!”
明石元二郎放下手中的茶杯,親自爲他鼓起掌來。
“正因爲你是愛國者,所以我們才會有現在的共識,烏裏揚諾夫先生!”
出人意料的是,明石元二郎并沒有因爲烏裏揚諾夫的一番“自白”,而露出任何嘲諷之意,反而是由衷的爲其講話喝彩,愛國者,在過去的半年中,他接觸了太多的俄羅斯的愛國者,他比誰都清楚,這些愛國者是如何“熱愛”他們的國家,他們所需要的隻是一個理由。
“烏裏揚諾夫先生,你能告訴我,你這是爲什麽?”
烏裏揚諾夫當然知道明石元二郎問的是什麽,問的是他是如何熱愛俄羅斯的。
“我想,每一個俄羅斯人都應該熱愛他的國家。”
烏裏揚諾夫直截了當的說道。
“但是,閣下,似乎您有鞑靼人的血統,這樣的俄羅斯,是你的祖國嗎?一個欺壓各民族的俄羅斯?”
“這……我确實有鞑靼血統,但我也是俄羅斯人。”
烏裏揚諾夫平靜的回答道,但在他說話的時候明石元二郎覺察到他的眉間似乎帶着一些其它的情緒。
“是啊,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我同樣也是俄羅斯人。”
明石元二郎感歎了一句,過去的日本是現在的尼古拉總督區。
“确實,這倒也是事實!”
烏裏揚諾夫非常想知道明石元二郎在說什麽,他們都是俄羅斯人,至少在某種意義上。
“的确,這的确是事實,但是……”
明石元二郎的話聲稍稍一頓,看着烏裏揚諾夫說道。
“比如,我曾真誠的以爲,在日本并入俄國之後,我們可以友好相處,可事實上呢?我們要看到的是,俄羅斯在日本的殘酷無情的統治,這正是我反對俄羅斯的原因。”
“是嗎?”
烏裏揚諾夫眼露出了贊許的目光。
“當然,我的朋友,難道你就沒有看到,沙皇的殘酷統治,正在毀滅俄羅斯呢?我的朋友,俄羅斯的民族正在遭到壓迫,人民正在遭受苦難,這就是你口中所熱愛的祖國,我的朋友,這個沙皇的俄羅斯,并不是人民的俄羅斯,同樣也不是你的祖國,你的祖國應該是照料它的人民的政府,而不是壓榨人民的政府。”
聽着明石元二郎的話,烏裏揚諾夫放下手的茶杯,然後長歎一聲。
“确實如此,但是,明石,中國人對俄羅斯的野心,卻不是任何俄羅斯人會接受的!”
“是的,也許中國對俄羅斯有着領土上的要求,但是,我的朋友,不要忘記,現在中國所奪取的不過僅僅隻是被俄羅斯強占的國土罷了,對于其它的屬于俄羅斯的土地,我們從來就沒有任何要求……”
見的烏裏揚諾夫在聽自己說話時,頻頻點頭,明石元二郎便繼續半真半假的說道。
“領土,中國的國土已經足夠大了,即便是奪取了寒冷的西伯利亞又能幹什麽呢?當然或許,對于你來說,海參崴是你們的,但是對于中國而言,海參崴卻是中國的土地,俄國人強占那裏不過隻有短短幾十年罷了。”
明石元二郎看着面前的烏裏揚諾夫說道。
“烏裏揚諾夫,以你的判斷,中國有可能放棄自己的國土嗎?曾經被迫割讓的國土?”
烏裏揚諾夫喝了一口酒茶,慢慢的放下茶杯。
“當然不會!但是,明石先生,你可以保證,中國的僅僅隻會奪回曾經屬于他們的土地嗎?”
“當然,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我的保證又有什麽意義呢?
明石元二郎在心裏暗自嘲諷道,他知道,所謂的保證不過隻是眼前這位革,命者說服自己的理由與借口罷了,對于他來說,他所需要的僅僅隻是一個理由,一個與敵國合作的理由,在過去的半年中,他見過太多的革,命者,知道對于革,命者來說,他們相信一句話,或者說相信他們的革,命真理——革,命者是沒有祖國的。
當然在明石看來,這句話還可以作另一個翻譯——革,命者是可以出賣一切的,那怕是自己的靈魂!
“我們必須要明白是,對于中國而言,在赢得這場戰争之後,還有更爲緊迫的任務,比如國家的統一,我想,在這種情況下,對于中國而言,我們并不希望與北方的鄰居因爲領土問題而陷入關系的緊張……”
話聲稍稍一頓,明石元二郎看着烏裏揚諾夫說道。
“也正因如此,對于中國而言,我們更希望在未來能夠與一個對華持以友好态度的鄰居爲鄰,我相信在俄羅斯衆多的革,命黨中,貴黨以及革,命無疑是最受人民支持的,而且也是對華持以友好态度的黨派,因此,我們願意給予貴方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以幫助貴方一舉推翻****統治!”
“明石先生!”
擡頭看着面前的明石元二郎,烏裏揚諾夫先是一驚,不等他出言相辯,卻聽到明石繼續說道。
“烏裏揚諾夫先生,即唯有人民革,命方能實現國之富強,那麽人民革,命目的在于打倒帝王****之政權,實現國家的徹底民主,使俄羅斯各民族享受共和,得以樹立人格之尊嚴。可是,閣下至今猶堅決主張行以人民革,命,卻又堅稱不願背叛祖國,何其矛盾。千百年來,俄國人一直壓迫支配至今,打倒沙皇獨裁統治,不但是俄羅斯人的解放,也是俄羅斯的國家的解放,這不正是革,命者的本份嗎?。”
“革,命者的本份!”
烏裏揚諾夫重重的歎口氣,然後閉上眼睛說道。
“可是,你應該知道,沙皇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了!”
他的話換來的隻是明石元二郎的一陣嘲笑。
“可是強大如沙皇,他的軍隊也在遠東遭受了重創,現在,有近六十萬俄羅斯軍隊被我們包圍于遠東,還有五十萬援軍在西伯利亞,現在,俄羅斯在歐洲地區還有多少軍隊?相信我,随着我們在後貝加爾的勝利,沙皇爲了挽救失敗,他們必定會把更多的軍隊抽調至西伯利亞,到時候,整個俄羅斯都将出現前所未有的力量真空……”
“力量真空?”
聽到烏裏揚諾夫的疑問,明石元二郎連忙在那裏不斷的添油加醋的解釋了起來。
“……總而言之,沙皇爲了挽救失敗,會不斷的把力量調往亞洲,到時候其在歐洲地區的力量勢必将得到最大程度的消弱,到時候,革,命的時機自然也就成熟了,烏裏揚諾夫,沙皇的力量或許龐大,但是你們卻有人民的支持!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的!”
人民是否支持他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國會不計代價的幫助他們。
“而且你們還将獲得一個強大盟友的全力支持!”
說到這裏,明石元二郎已經從口袋内取出了一張支票,然後朝前一推。
“這是兩百萬元,了表我國對貴國革,命事業的支持!”
面前的支票讓烏裏揚諾夫一愣,看着這張支票,他猶豫着是否應該接受,在戰時接受敵國資助算是什麽呢?
“革,命需要金錢,需要武器!這隻是第一筆資助,以後我們的支持将是源源不斷的!祝貴國革,命早日獲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