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02年起,這片位于朝鮮南部的海灣便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力,盡管在名義上,東北海軍擁有旅順要塞、鎮海灣要塞以及多處泊澱場,但實際上,對于東北海軍而言,其真正的大本在鎮海灣,之所以選擇這裏作爲海軍基地,最爲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水深港闊,可以說是北中國最爲優良的軍港,通過十年不計工本的建設,鎮海灣早已經成爲一座設施齊備的海軍要塞。
在鎮海灣海底上落錨的戰艦“緻海”,在微微泛白的海面上留下了一個濃濃的海灰色的艦影,“緻海号”戰鬥艦是“經海級”的三号艦,相比于常備排水量爲16400噸的“經海級”,其排水量達到驚人的17000噸,盡管其使用着與“經海”相同兩台蒸汽輪機,但其航速仍不遜于“經海”,而相比于經海号其最大的不同在于更強大的火力,“經海”号僅有四座單裝十英寸艦炮,而作爲經海級三号艦的“緻海号”經過設計之後,卻安裝了四座雙聯十英寸炮塔——也就“伏波”級裝甲巡洋艦的主炮。
盡管在理論上“緻海号”實際上已經超出了“經海級”,但爲避免“刺激”假想敵,“緻海号”以及其後繼軍艦,仍被列爲“經海級”,盡管兩者已經有了本質上的區别。在“緻海号”服役之初,其便成爲東北海軍的旗艦。
時過八月,盛夏已經慢慢過去了,陽光依然極爲強烈,但徐徐的涼風似乎提醒着人們,秋天即将到來。
“緻海”号的吃水線比往常要低很多,“緻海”的旁邊是戰艦“靖海”号。而“鎮波”、“濟波”也在附近。他們都被“滿肚子”的彈藥以及燃油壓得很低,而那些在鎮海灣到加德水道上的大小艦隻也全部如此。
即便是作爲“老舊艦隻”的“鎮海”以及“定海”同樣也是滿載彈藥以及型煤,在俄羅斯第二太平洋艦隊出發之後,泊停于鎮海灣的東北海軍的主力艦隊便做好了随時出征的準備,甚至就連同十三艘運油船以及油水補充船也滿載着重油以及其它補給。
如果說東北海軍與其它國家海軍最大的不同是什麽,恐怕就是其軍艦的燃油化——婆羅洲油田保障了海軍的用油,當然更爲重要的是東亞能源公司在過去的數年間每年都花費數百萬美元從美國采購上千萬噸“廢油”用于儲備,而根據東亞能源公司于三年前同标準石油公司簽署的十五年協議,在十五年内,标準石油公司其将以每噸1美元的價格向東北能源公司出售“提取煤油後的“綜合廢油””,十五年内供應數量多達兩億噸,其價格僅相當于石油的1/10。
沒有人知道東北能源公司爲什麽會需要那麽多的“廢油”,盡管大家都知道“廢油”中有汽油,有柴油,但又有什麽用呢?隻是沒用的廢油罷了,石油中最有用的是用以照明的煤油。
但那些提出煤油後的“廢油”對東北用處極大,汽車需要汽油、魚雷艇、潛艇等艦艇需要柴油,而廢油提取汽油、柴油後的剩餘重質油正是海軍燃油鍋爐所需要重油。而海軍的燃料的重油化,則使得海軍在海上的不依賴補給成爲了可能。
而根據海軍制定的計劃,所有燃煤的甚至使用蒸氣機的軍艦,都将作爲留守艦隊,用于警惕第一太平洋艦隊,現在,主力艦隊已經作好了出征的準備,隻是敵人在那?
“敵人從法屬圭亞娜航行到德屬西非,在那裏補充煤炭後再航行到馬達加斯加,然後經荷屬東印,再從德屬新幾内亞迂回太平洋的可能性很大啊!”
在“緻海”号的艙室内,秋山真之有些不安的念叨着。盡管現在有充分的情報顯示,第二太平洋艦隊會在法屬圭亞那與第三太平洋艦隊彙合,但是對于其未來的航線判定,依然沒有任何定論。
“現在也就是兩條航線,一個是從麥哲輪海峽或者合恩角穿越,一個就……”
秋山真之的腦海裏完全混成了一團,作爲艦隊的參謀次長秋山真之的思路一直很混亂,在預測敵人的路線時始終是搖擺不定的。極度緊張的神經和疲勞的頭腦使他的行動也有點脫離常軌。
比如說他會穿着鞋子睡覺,甚至在整個夏天都沒有洗澡,以至于他的艙室中都滿是惡臭味,這讓講究整潔的海軍難以接受,但畢竟他的官階在那裏,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參謀都變得“神經質”了,他們經常會在半夜就睜開眼睛,還有的參謀尿血了,每一個人神情都顯得極爲緊張。
“幹脆到夏威夷去等他們算了!”
有個年輕參謀這樣說道。
這也有道理,夏威夷處在太平洋的正中央,不管敵人是從東半球來,還是從西半球來都能在較短的時間裏趕到。
不過這個辦法也有一個緻命的缺陷——那就是艦隊主力調出的時間将會無限期的延長。在東京灣的橫須賀,還有擁有7艘戰列艦的太平洋艦隊,艦隊主力長時間在外,極有可能導緻一系列不可料想的結果。
“俄國一定會從南美過來的!”
持有這一堅定立場的是艦隊副司令官蘇躍揚而支持他的則是海軍參謀部參謀長韓徹,實際上攔截方案的制定者正是韓徹,當年他與秋山真之在美國海軍學院時,就已經制定了這一草案,而這一草案的基礎能夠變成現實,完全是因爲海軍技術的進步——東北海軍全世界唯一一支能夠以18節,甚至20節航速持續航行的艦隊。
相比于不能持續全功率航行蒸氣機,蒸氣輪機卻可以持續長時間全功率航行,且其機械可靠性更高,當然,這隻是部分原因,最爲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相信這是謀求勝利的唯一的選擇,對俄國人是如此,對中國同樣也是如此。
盡管作爲最早的“歸化人”,秋山真之并沒有歸化漢名,也許這會被認爲“心存異心”,但盡管如此,海軍學校教官出身的秋山真之,作爲艦隊參謀次長的他的頭腦一直深受衆人的信賴,不過這次卻在這一任務的重壓下經常會發生思路混亂,現在同樣也是“暈乎乎”的人。
“你認爲敵人會走德屬新幾内亞?”
蘇躍揚詫異的看着面前的秋山真之,他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受着他身上逼人惡臭,蘇躍揚再次反問道。
“你這可是和韓長官的意見相左!”
“我們的意見過去的是一緻的,隻是現在,我認爲的他們走這條航線是極爲可能的!”
然後秋山真之則向其繼續解釋着,解釋着他的想法,聽着他的諸多解釋之後,蘇躍揚先是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我過去曾“鎮海号”去過南洋,也去過夏威夷,在熱帶附近的航行根本就是一種酷刑,天氣酷熱難當,特别是在裝運煤炭時更是令人痛苦了。曾經的體驗可以想象波羅的海艦隊的艱苦程度,特别是他們途中要反複進行多次這樣的煤炭裝載,所以他們應該會比我們所預測的時間要晚到。所以我也認爲敵人會從南美航線過來,因爲那裏,嗯,至少他們可以涼快一段時間……”
接着蘇躍揚又把地圖拿了出來,用鉛筆在秋山真之畫的那條線上用紅色的鉛筆沿着線劃出了一條線來。
“從法屬圭亞那,到德屬西南非,然後再到法屬馬達加斯加,再到德屬新幾内亞,然後再從那裏進入太平洋,航行到中國,這一路上,他們幾乎完全都是在熱帶航行,這可是幾個月的時間,這甚至超過體能所能承受的極限,如果我是羅傑斯特溫斯基的話,我絕不會選擇這個航線,我會選擇南美航線……”
接着他又用藍色的鉛筆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約,在南美洲那是一道涼線。
“對于俄國人來說,那裏的天氣更宜人一些,甚至他們可以在那裏進攻适當的修整,畢竟,他們可是不止一次闖進過港灣,即便是阿根廷,智利不歡迎他們,又能怎麽樣呢?外交上斡旋一下,還是有可能獲得休整的時間,甚至……”
話聲稍稍一頓,蘇躍揚的聲壓的很底,像是在言道着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似的。
“不要忘了,咱們在進行遠洋航行的曾不止一次在那裏進行過休整……”
在某種程度上,東北海軍或許是世界上進行遠洋航行最多的艦隊,每一艘排水量三千噸以及的軍艦,都曾進行過遠洋航行,而無一例外的都曾駛過風高浪解合恩角,上百次的軍方航行以及千百次遠洋捕鲸船的航行,使得東北海軍非常了解那一海域。
甚至就在兩年前,海軍主力艦隊曾在那裏舉行過一次不爲外人所知的演習,現在蘇躍揚所說的話,實際上就是海軍對“國際公法”的踐踏——未經主權國批準進入他國領海長時間
“逗留”。
“無論沃拉斯頓群島,還是火地島以南的奧斯特島、納瓦裏諾島,那些島嶼面積雖大,可卻都是無人島,不要忘了我們的軍艦曾在沃拉斯頓群島呆了幾個月,都沒有被發現……”
怎麽可能會被發現呢?
當時全世界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中國海軍會到那裏進行軍事演習,更何況也不會有任何商船會進入那些面積龐大的狹灣之中,也正因如此,海軍才能夠在那裏長時間“逗留”,進而驗證了攔截戰術的可行性。
“可是現在不一樣,俄國的第二太平洋艦隊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相比于經過通過合恩角或者麥哲倫海峽進入太平洋,在秋山真之現在看來,也許俄國人會選擇有穩定可靠的海灣泊靠的印度洋航線,而不是充滿不确定因素的南美航線。
“全世界都看着他們,又有什麽呢?即便是西班牙,别忘了俄國人還從他們手裏搶了菲律賓,可是第二太平洋艦隊造訪的時候,他們嘴上說着反對,可外交斡旋一下,他們不還是在西班牙的海灣裏呆了二十來天?”
蘇躍揚的唇角一揚臉上盡是輕蔑之色,對于南美的國家,他有一種天然的輕視,那些所謂的共和國,實際上不過就是一個個混亂的軍事獨裁國家罷了,在那些國家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成爲強國的可能。
“西班牙尚是如此,更何是那些南美的共和國?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他們也許會抗議,但是抗議頂多也就是停留在面子上,對于第二太平洋艦隊來說,這也就足夠了,不要忘了,現在可是南半球的冬天,隻要第二太平洋艦隊駛過南緯40度,就進入海上航行極爲适宜的地區,那些在熱帶被折磨夠嗆的水兵,隻需要十幾天,就能恢複個差不多,如果他們再火地群島的某一個無人的海灣裏休整上一個月,到時候……”
“到時候,俄國艦隊的官兵應該基本已經完成了休整,或許在接下來的航行中,他們軍艦沒有得到應有的養護,但是戰鬥力非但沒有降低,甚至可能會得到提高,因爲疲憊的水兵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
蘇躍揚的話讓秋山真之再一次提及了幾年前的那個觀點,一個基于海軍水兵休整的觀點,甚至東北海軍曾特意對幾條航線都進行過“勘探”,當然是以訓練的名義,而多次遠洋訓練證明,南美航線是最恰當的航線,那裏看似惡劣的航海條件,實際上并沒有想象的那麽惡劣,相比于惡劣的海況,或許,宜人的溫度對于海軍來說更爲重要,至少在那裏,水兵們不需要飽受高溫酷熱的折磨。
“可是,仍然不在确定啊,畢竟……”
秋山真之的話聲稍稍一頓,看着蘇躍揚有些不太确定的說道。
“畢竟,總有許多不确定的因素在那,萬一他們要是不走那裏,而我們又把一切都壓在了那……”
不等秋山把話說完,蘇躍揚反問一聲。
“我們還有什麽東西沒有壓在那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