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不是每一個地方的農民都會這般的“貓冬”,至少對于東北的民衆來說,或許論及“苦寒”,關内無法同東北相比,但在現在的東北素來都有着“冬閑不閑”的說法,甚至可不僅“不閑”,甚至還比過去更加的辛苦。之所以更加辛苦并不是因爲農活,而是因“役”而乏,所謂的“役”并非僅隻是簡單的“勞役”,而是“兵勞結合”的“團役”,也就是服壯丁團的的“丁役”。
每天的冬閑正是壯丁團集結訓練之時——不會影響到莊戶人家的正常生産,而往日裏,這“冬閑”從來都是男人們賭錢、喝酒的時候,也是毆鬥等沖突的多發時節,現在這“冬閑”卻被政府完全利用了起來。
在壯丁團成立後,“冬閑”自然就成了壯丁團的“冬訓期”。而所謂的“冬訓”裏軍事訓練在30天的冬訓日中,一共隻有90個小時,平均到每天不過隻有三個小時,至于其它的多達150多個小時的時間,則是作“義務工”——維修水渠、道路。
對于政府而言,數百萬壯丁團從來都是最好的免費勞動力。隻需要提供幾頓飯就行了,甚至都不需要制裝費——壯丁團的制服都自備的和那自備的“木槍”一樣。政府唯一需要提供的僅不過隻是食物——諸如土豆泥之類,成本最低的,且又能大量提供的廉價食物,至于他們的營房倒是談不上簡陋——畢竟營區平時還會充作移民安置中心以及用于中學生軍訓等活動。
廉價而且充足,這是壯丁團給予政府的印象,甚至正是四百餘萬壯丁團的存在,使得東北可以維持良好的社會秩序,作爲東北治安的補充力量配合警察實施剿匪等任務,令曾猖獗一時的胡匪消彌于無形。而在另一方面,壯丁團同樣也是東北的武裝力量的一個極其組成部分——是東北軍的預備隊。也正因如此,每年冬訓的不到一百小時的軍事訓練,才會顯得極爲認真,在某種程度上,這幾十小時的訓練,更多的是年度考核。考核他們在過去的一年中,是否按照規定參加壯丁團的訓練,而某一區隊的考核成績,同樣也關系到負責“壯丁團”管理任務的警官年度考核成績。
“殺!”
訓練場上,穿着鋼片護甲如同古代武士一般的壯丁,正奮力用刺殺木槍向“敵人”進攻着,左防刺,突步刺,顯得好不熱鬧,數百名壯丁在場中進行刺殺訓練時,周圍更是擠滿了人,在那裏發出一陣陣喝彩聲。
這是訓練,同樣也是比賽,鎮與鎮、村與村之間的軍事技能比賽,從集訓開始的那天,便已經暗自展開了,而真正的對抗卻是與骨幹團丁之間,所謂的骨幹團丁,相當于部隊裏的班長,普通團丁部隊裏的士兵。
而依照兵役法規定,基幹團丁爲一類預備役,普通團丁爲二類預備役,至于年齡在18歲以下,45歲以上的則三類預備役,而分類的預備役又劃定了動員批次。在東北的四百餘萬團丁之中,骨幹團丁差不多占去二分之一,這是因爲東北人口大都是由新移民構成,其移民中壯年男丁又占大多數。也正因如此,隻有獲得委托的團丁才會獲得武器。至于其它未獲得得委任的骨幹團丁,往往隻是獲得一身沒有軍銜的軍裝。
但是冬訓期間的競賽會改變一切,獲勝者非但能夠獲得新軍裝——毛呢軍大衣、軍裝以及軍靴,還能夠獲得步槍,那步槍可不是老式的單響槍,而是十響的漢式快槍,對于許多青年人來說,無論是氣派的毛呢軍裝亦或是那十響快槍,都意味着他人羨慕的眼神以及女孩仰慕的目光,也正因如此,這競賽才會顯得這般激烈。
“殺……”
随着一聲沉喝,李雲傑隻覺槍頭猛然一頓,不過隻是瞬間的功夫,他便知道自己赢了,甚至不需要看,他都知道自己這一刺的力量足以讓對方倒下。
果然,在槍頭刺中對方胸膛時,那個王家屯出來的劉三便猛的一下摔倒了。
赢了!
“後林屯李雲傑獲勝,拼刺三十五分……”
在李雲傑收槍時,營管區派來的下士官大聲喝吼着,遠處的黑闆上李雲傑的排位立即上升了一位,經過多年的實踐,東北軍事競賽早已經變得極爲規範,并參照體育競技制定了相應的規則,甚至除去冬訓期間的内部競賽之外,還有夏季時三省級别的高規格軍事競賽——東三省體育競賽,不過在參加東北軍事競賽之前,還需要經過市、省級的比賽篩選。
體育競賽軍事化與體育教育軍事化,是東三省的特點,同樣也是基于軍事上的需要——東北需要盡可能的武裝自己,爲未來的戰争作好準備,這是整個備戰體系的一部分。
“雲傑,好樣的,你再赢一場,咱們村的臉面可就掙回來了!”
在同村的戰友們歡呼着迎接着李雲傑勝利歸來時,他那張年青的臉膛上則帶着有些腼腆的笑容,摘掉護罩的他看起來極爲年青,實際上,他剛滿十八歲,去年征兵時還沒到征召的年齡,剛滿十八歲的他,剛剛成爲一名骨幹團丁。對于他來說,能給村子漲光,并不是他所在乎的,他所期待的甚至不是作爲獎品發放的步槍和軍裝,而是營管區的推薦信。
有了那封信,到了夏季征兵的時候,隻要沒有傳染病,他便可以直接進入新兵營,從而成爲一名士兵。
對于李雲傑來說,當兵,是他多年來的願望,之所以會有這個願望非常簡單,完全是因爲當年賣和父親一同賣棗糕時的那個班長,那天班長制止了他人的強吃,還塞給了他一塊錢,也正是從那天起,在他心中,便沒有任何人比軍人的形象更高大。自然的軍人,也就成爲了他的理想。在他成年之後,成爲軍人一直都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嘿,你小子,剛才那一槍刺的可真準啊!”
作爲李雲傑的班長,孫立梁的臉上全都是得意的笑容。
“這次可給我漲臉上,誰不說我帶個好兵……”
“啥掙臉不掙臉的,就是比……”
不待李雲傑把話說完,那邊卻是突然響起了哨聲,是集合的哨聲。正在進行着的比賽立即被打斷了。
這是怎麽回事?
雖說疑惑着,但是李雲傑連忙提着木槍,人不解甲的穿着防護服與村裏的戰友們一同編隊集合。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中,李雲傑詫異的發現一個問題——所有的班長、隊長,都被單獨喊出列,在班長們出列後,副隊長、副班長自然的接替了班隊的指揮,更讓人詫異的是,在班隊長集合時,他們又被命令将自己的武器移交給副手。而這也意味着他們将“指揮權”下移,而拉過武器的“副職”出任正職。
這是怎麽回事?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所有人都覺得有些詫異,不過,他們早就習慣了服從,習慣了對軍命的服從。
對于普通的壯丁來說,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對于那些片刻還是平民百姓的班隊長來說,不過隻是片刻的功夫,他們便接受了征召。接到軍隊的征召。
“班長,這是咋了?這是要回家?”
一個多鍾頭後,看着班長收拾着行李,李雲傑等人無不是詫異的看着他。
“回家!”
在提及回家的時候,孫立梁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定,盡管他沒有當過兵,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征召,卻讓他的内心升湧起一陣不安,盡管每年都會有“動員演習”,但是去年,剛剛動員過一次,今年卻又一次動員了,連續動員,這可是過去從未曾發生過的事情。
征召令!
1901年1月,數十萬份征召令甚至沒有通過正常的郵寄渠道,而是直接下達到各營管區,命令非常簡單,對第一梯隊預備役實施全面動員,因爲正值冬訓時期各營管區甚至不需要将一紙征召令下發出去,接到司令部命運的營管區立即對本營區的預備役實施動員,根據最初的計劃,直接編組成營團,再根據命令開赴團管區,再直接補充進入52個乙級混成旅。
當第一梯隊的預備役士兵開始實施動員的同時,分布于東三省地區的五十二個乙級混成旅内同樣是繁忙非常,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乙級旅隻是一個“架子”,是一個100%完裝人員卻隻有15%的“骨架”。
根據動員序列,乙級旅需要在接到******的72個小時内完成動員,而對于征召兵而言,他們有48個小時的時間報道,而對于乙級旅的在役官兵來說,他們從接到命令的那一瞬間,隻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抵達征召區,于團管區等待接收征召兵。
正因如此,當******下達後,整個東北瞬間熱鬧了起來,各營團的軍官、軍士們紛紛騎着馬、乘着車前往各團管區,對于他們來說,現在,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依如過去的演習一般,完成部隊的動員與組建。
“動員72個小時……”
騎在馬上,頂着風雪的紹仁傑在心裏默默的嘀咕着。
“一個月的補訓……”
此時他所念叨着的是乙級旅的正常動員時間,33天,33天後,五十二個乙級混成旅将完成動員,進入作戰序列,或許對于營團長們來說,現在的動員更多的是“預防性演習”——每年都會25%的部隊實施一次動員,多年來的習慣,使得他們幾乎不會注意到今年的動員與過去的動員有什麽區别。
可是對于身爲第73混成旅旅長的紹仁傑來說,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上,司令官已經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這次動員是全部動員,讓大家作好打仗的準備,做好打仗的準備,并不僅僅隻是如往年的“演習”一般,隻是動員人,而是要把軍裝、武器等一切物資完全發放下去,同時還要進行一個月的補訓,以令士兵進入戰鬥狀态。
“旅長,看樣子,這次會不會是爲了在外交上施加壓力?”
騎在馬上的趙克武盡管看不到旅長的臉色,但卻能夠感覺到,從會議結束後,旅長神情的凝重,來的時候,他們騎在馬上可是扯了一路,而現在,從離開濱江到現在,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在現在這個時候,面對這樣的命令,所有人都覺得壓力有些沉重,尤其是作爲軍人的他們,他們會忍不住考慮各種可能,其中自然也包括對俄國的戰争。
“施加壓力?”
紹仁傑先是一愣,而後想到了與俄國進行的談判,不過隻是商務談判罷了,需要動員四五十萬大軍施加壓力嗎?
“應該不會,聽說除了咱們之外,常備旅也補充了一個半團,而且還要抽調出半個團,說是要組建第三梯隊,這分明是要大打出手的節奏,要不然,又何必動員這麽多部隊!”
盡管許多消息嚴加保密,但是消息總是會“洩露”出來,就像紹仁傑,作爲旅長的他既可以通過一些渠道獲得一些嚴加保密的消息。而每一個人都告訴他,這一次不僅僅隻是一次簡單的“動員演習”,而且他也感覺到這同樣不是“演習”,過去的動員演習是不需要全員配發武器的,但是這一次演習卻要求全員配發武器,而且打開武器倉庫,而這不正是大打出手的迹象嗎?
“大打出手……”
旅長的話讓趙克武這位旅參謀長先是一愣,然後卻又是躍躍欲試的說道。
“旅長,會不會是準備進關!我現在黃魂協會那邊的人可是成天嚷着要揮師進關了,要是進關的話,那咱們可真就有事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