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沒有先例,在另一個時空中,“中蒙蘇國際聯運鐵路”最初即是俄國寬軌,在中蘇關系吃緊後,随着中央的一聲令下,在數萬駐軍和沿線民兵的努力下,一夜之間便将窄軌從集甯延展至二連浩特。
實際上,在曆史上這樣的先例太多。隻要投入足夠的人力,換軌、折軌,是再簡單不過的任務,甚至可能隻需要幾個小時,近一千五百公裏的鐵路,就能從寬準并用,變成僅供中國一方使用的準軌。
當然,完成這一工作這一前提就是沿線安置的移民點,能夠按計劃完成安置,其壯丁團能夠完成組織。對此,自然不需要懷疑,畢竟東北的移民是由政府主導的,未來幾年,完全可以将吉林以及黑龍江作爲移民的重點省,而沿線地區自然是重點中的重點。
“……還有一個辦法,在折軌回收的同時,可以把軌木一端截短,如此一來,即可避免俄人于舊枕上鋪設新軌,當然,我想在那裏,鐵路恐怕已經被破壞了,但這也不失一個辦法……”
看着大帥,詹天佑能夠體會大帥在詢問自己,“三軌鐵路”如何避免爲俄人所用的無奈,現在俄國人勢頭正勁,在遠東除去英國之外,誰人能夠阻擋俄人之勢?适當的讓步,絕不是軟弱可欺。
“另外還可以滿洲裏以及綏芬河兩地借助地形,避免借隧道或深挖取直,而是将道軌鋪設成彎道展線,一來可以讓火車減速,二來,也可以利用鐵道左右高地,殲敵于國門之外,再就是沿線的隧道,亦可于隧道中修建工事……”
作爲鐵路工程師,詹天佑自然更多的是從專業的角度去分析鐵路的築建,實際上在歐洲這種于邊界線中,刻意選擇地形,降低車速,讓列車通過精心選擇的設壘地域,都是再普遍不過的事情。
“我們可以這麽做,俄國人是不是也能這麽做?”
盯着詹天佑,唐浩然反問一聲。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在肯定之餘,卻還有驚喜。
“如果我們攻入俄國境内,除非俄國人徹底毀掉鐵路,否則并不影響我們改變其鐵路軌距,畢竟,我們用的是準軌比俄式寬軌窄了85毫米,雖說廢點事兒,可隻要投入足夠的人力,就沒有任何問題。”
點點頭,沉思片刻,唐浩然朝着窗外的夜色看了一眼,而後像是問人又像是問已似的說道。
“這樣的讓步,是不是很軟弱?”
“讓步?”
反問一聲,詹天佑反問道。
“這怎麽是讓步呢?然帥,如果俄國人同意您的方案,吉黑兩省可以獲得新的出海口,我們通過海參崴轉口物資,無需支付關稅,甚至就連同運費,都是以雙方商定價格,皆不得高于對方本國運費10%,如果這是軟弱的話,那麽什麽是強硬呢?再則,橫線鐵路不能連接出海口,原本就是一個遺憾,現在反倒可以彌補這個遺憾,”
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戰争的爆發,至少可以令俄國人暫時滿足于這種“商業運營”,爲東北,爲自己争取時間,
“可,說的再好聽,也沒辦法掩飾讓步的現實,眷誠,這件事,就由鐵路公司去同俄國人談,全辦鐵路是原則問題,不能讓步,商業運營是基調,隻要在這個框架内,都可以去談,至于其它……”
話聲稍頓,唐浩然閉上了眼睛,在過去的幾天中,毛瑟手槍的出現,導緻他的腦海中,總會不斷的感覺到一絲“曆史詭異”,甚至生出了其不可逆轉的錯覺,紛亂的思緒總是不斷的在腦海中碰撞着。
對甲午的警惕,随着這一年的即将度過,又變成了,對日本變成俄國,中日變成中俄憂慮。更爲關鍵的是,相比于日本,俄國,這可是有着蒸汽壓路機之稱的傳統列強,甚至這台壓路機完全是憑借着蠻力,将剛長出一些肌肉的日本碾壓成曆史。
面對這樣的列強,同樣剛長出些許肌肉,力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遜于日本的東北,又當如何?如果俄國入侵,自然是沒有任何餘地全力抵擋,但在實力不濟時,是否應該全力避免戰争,從而赢得準備的時間?
在另一個時空中,三國幹涉還遼時,如果日本選擇抗争的話,又豈會有其所謂的“十年之後君再來”,時間,現在東北需要的時間,而不是一味的強硬,隻要原則上的問題不讓步,适當的讓步,不是不能接受的。
“就效仿勾賤卧薪償膽之志吧,十年……”
話聲沉着,站在窗邊的唐浩然,将視線投向東方。
“眷誠,十年後,我們一定能會把國旗插到的海參崴,你相信嗎?”
别人是否相信,并不重要,但是唐浩然卻相信,他相信十年之後,自己一定能夠擊敗俄國,一定能夠重新收複故土。
海參崴、庫葉島,被滿清割讓的中國故土,都将在自己的手中被收複,甚至還有大海對面的日本。未來日本也将會作爲中國的行省,如朝鮮一般,在時機合适時并入中國。
幾日後,大連。
随着第一場冬雪的降臨,大連這座城市在一夜之間被染成了白色,街道兩側的樹木上更是落着一層厚厚的積雪,而那冬青綠籬更是于雪中變成了一條雪牆。在領館街的各國領事館前,執勤的警察盡管大衣上落着雪,可是卻仍然忠誠的立于自己的崗位上,派出警察保護領事館,這是東北的特色,至于他們是否願意,都無權拒絕。
偶爾的,這些警察會将視線投向領事館的院内,隔着鐵欄能夠看到領館内的仆役正在爲聖誕節作着準備,對于這些洋人來說,這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目。去年美國領事館用彩燈裝飾了整個領館,成爲當夜領館街的中心和第二天的新聞之後,今年各個領館似乎都準備争一口氣,以至于無不是憋着一口氣,将領館打扮的更有聖誕氛圍。
在俄羅斯駐大連領事館中,傭人們在官員夫人們的指揮下忙碌着,以争取赢得今年的聖誕裝飾比賽,無疑沒有什麽比産自東北的彩燈更适合點綴聖誕的氣氛。
當夫人們爲聖誕忙碌着時候,在領事的辦公室中,米哈諾維奇這位駐大連總領事,正在端詳着懸挂于曾辦公室内的沙皇米哈伊爾二世的畫像,一個月前,沙皇亞曆山大二世去世,喬治大公繼承了皇位,直到今天,從歐洲運來的沙皇畫像才送抵大連,急忙在第一時間将其挂上,畢竟這面牆已經空置了一個月。
“似乎左邊歪了一點,你覺得的呢?”
端祥着畫像的米哈諾維奇走到畫像邊,輕輕的調整了一下,畫像上的米哈伊爾二世,穿着軍裝目光堅毅。
“哎,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
他之所以會這般感慨,完全是因這位二世陛下,之所以能夠登上沙皇的寶座,是因爲兩位哥哥的去世,才使得“全俄皇帝和專制君主,兼波蘭國王、芬蘭大公等等”皇冠落在他的頭上,哦對了,現在還這個皇冠上還多了一個“日本天皇”的稱号,這是用兩位皇子和十餘萬軍人的血嫡造的。
“同樣,也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說話的是新組建的中俄鐵路聯運公司的總經理古達契夫,随着曆時42天的談判結束,中俄雙方總算是就鐵路聯運問題,達成了一緻,甚至有俄國報紙宣稱,這是“獻給米哈伊爾二世沙皇”的禮物,但隻有作爲總經理古達契夫才知道,所謂的聯運公司,不過隻是一家協商機構,對鐵路的使用完全沒有任何權力。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中國人作出了讓步。在談判期間,當沙皇去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成爲了定局,在聖彼得堡無意通過施加軍事壓力的情況下,談判隻能依據中國人的意願進行。
他之所以會稱其是幸運的人,正是因爲他越過了幾個哥哥,成爲了俄羅斯帝國的沙皇,而俄羅斯從未像今天這麽強大。
“也許有一天,我們的沙皇陛下,還會再爲自己加上一頂“中國皇帝”的稱号,您覺得的,領事先生!”
在古達契夫提出這個問題後,一切都寂寥無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一直看着畫像的米哈諾維奇才開口說道。
“我隻能說,也許會有那麽一天,但是,不要忘記,相比于中國,我們的沙皇陛下,似乎更關注尼古拉總督區!”
提及此米哈諾維奇的目光卻是越發的深沉了起來。也許是因爲兩位兄長被日本刺殺,使得米哈伊爾二世陛下,對日本充滿了敵意,很多謠言都在宣稱很有可能加強對尼古拉總督區的統治,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畢竟現在那裏剛剛趨于穩定。
“嗯,我想,這些與我無關,現在我所關心的是……”
話聲稍稍一頓,古達契夫神情嚴肅的說道。
“東北正在修建通往蒙古的鐵路,我想,也許相比于那些島嶼上的黃猴子的死活,這才是更應該引起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