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費一槍一彈,是因爲根本就沒有了任何部隊守衛這裏,這隻是一座被放棄的城市,而這裏的日本民衆也和這座城市一樣,隻是被放棄的民衆。面對入侵者,這些奉市長的命令前來迎接入侵者的民衆,無不是心情複雜的面對着這一些。
原田一郎和川越從店門内默默地向外面望着,他們看到靠于牆邊的路人無不是默默的鞠着躬,盡管他們向入侵者彎下了脊梁,但是那眼簾中卻噙着淚水,相比于這些因被奴役和國家的失敗而悲痛不已的同胞,讓人惱怒的卻是其中不乏一些全無廉恥之心的日本人,他們竟然手舉着露國的三色旗,甚至用生硬的露國語歡迎着入侵者,似乎對于他們來說,這一刻,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日子,是啊,這可不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脫亞入歐的機會嘛。
相比于日本人的心情的複雜,露國兵的反應卻更爲簡單一些,那些曾在戰場上殺氣騰騰的露國兵,此時無不是得意洋洋的扛着槍,用貪婪的眼神打量着這座城市——城市已經作好“迎接”露國兵的準備,于主街兩側的建築上插了數百面露西亞的三色旗,而更有許多日本人忘記了侵略之痛,欣喜的手搖露國旗歡迎着露國、軍……
“哎,難道日本真的要滅亡了嗎?”
所謂的歡迎會随着進城儀式的結束而結束,在其結束之後,看着那懸于街上的三色旗,原田一郎不禁長歎了一聲,在那一聲歎息發出時,他的不禁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更是流露出憤恨之色。
“日本是不會滅亡的!”
川越朝着門外看一眼,他的目光卻顯得很是堅定,這一句話似乎是在爲他打氣一般。
“帝國也許會滅亡,甚至天皇也許會投降,但是,原田,你願意做露國人的奴隸嗎?”
願意做露國人的奴隸嗎?
對于幾乎每一個日本人來說,這似乎都是一個問題,需要他們認真去考慮的問題,盡管對于有的日本人來說,露國的占領意味着日本終于實現了“脫亞入歐”的目标,盡管日本将是以露西亞的一部分成爲“歐洲的一部分”,但他們仍然認爲這是值得慶祝的,因爲爲他們可以驕傲的告訴外人“我是世界第一大國露西亞的國民”。
但這隻是極少數的一些人。對于絕大多數日本人來說,他們所面臨的和需要承受卻是從未曾體會過的亡國之痛,這種痛甚至超過其它任何痛苦。
我需要一支槍!
山口原都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如此渴望一支槍,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那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在巷子中傳來女人哭喊聲的時候,看着那幾個赤身的露國兵追趕着女人那一幕,他認得那個和服被撕碎的女人,是隔壁的早田太太。
然後一切就像是怪夢一般,對于隻有十三歲的山口原來說,他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所感受到的卻是憤怒,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從那時起他便渴望着擁有一支槍,甚至每當看到露國兵走過時,他都會用手指悄悄的于他們身後比劃着。
如果我有一支槍的話……
一定會殺死他們!
殺光那些露國人!
可是什麽地方會有槍呢?
他的父親是個警察,可卻隻有刀,現在隻有一種人有槍,那就是露國人。但露國兵絕對不會把槍給日本人,那怕就是一支他們在戰場上繳獲的,根本就不會使用的村田步槍,他們也會謹慎的放在倉庫之中看守着,以防流落到日本人的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得到槍,那就隻剩下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殺死一個露國兵,搶走他的武器,這顯然有很大的風險;還有一種就是從露國兵那裏偷走武器,相比于前者,這同樣有很大的風險,畢竟在絕大多數時候,露國兵都會背着自己的武器,除非睡覺的時候。可即便如此,也比前者更有可能。
怎麽能偷到露國人的槍呢?畢竟露國兵隻有在軍營中才會睡覺。
現在山口原已爬過門檻上,他光着腳,頭已伸過了布簾,他已經能夠聞到了那股露國兵所特有的有些刺鼻的臭味,還有一種令少年充滿好奇的女人的味道。他能夠看到房内家具的影子,最讓人好奇的是那帶支腳的西洋式浴盆,這是特意爲招待露國人準備的,過去在這裏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
因爲拒絕并不遠的關系,山口原甚至有夠聽到從浴盤的另一邊傳來的聲響,那是兩個人的聲音,露國人放肆的聲音和女人痛苦的聲音了。
不過,這一切并沒有引起山口原的注意,在他看來這些可惡的**就像他學過的漢詩中裏描述的那樣隻是一群不知禮義廉恥的“商女”罷了,不過他同樣需要感謝這些“商女”,正因爲她們,他才有機會從露國兵的身上偷到武器——妓院是他們在軍營外少有的幾處取下武器的地方。
現在可以慢慢地匍匐前進,山口原盯着浴盆邊的椅子,在那椅子上除去露國人的白色軍服外,還有一條皮帶,皮帶着帶着槍套,其中有一支手槍。
雖說隻有短短幾步遠,但山口原卻用了好一會才爬到椅邊,終于摸到那條皮帶了,不是想象,是真的觸到皮帶了,皮帶上扣着一發發子彈,黃銅子彈殼看起來就像是黃金一般。突然,就在這時候,皮帶卻從椅子背上滑下來,山口原頓時被吓了一跳,而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皮帶和沉重的槍套落在地上的時候,竟然沒有發出聲響。
“呼!”
深吸一口氣,山口原用手感覺了一下槍身的重量,雖說隻是一支手槍,可依然很重。
現在要趕緊把皮帶卷在槍套上,藏在衣服裏面,還不能絆住腿和胳膊。然後按原路爬回來,慢慢地慢慢地,更不能讓人發現了,否則的話一定會有可怕的後果——他曾經看過露國兵在街道上吊死的那些同胞——試圖抵抗露國人的同胞,被露國兵随意的吊死在街頭。
即便是出去了,也不能回到自己房間裏将手槍藏在房間裏,沒準再過一會,那個露國人就該起床然後找槍,最終把一切都弄得底朝天,甚至可會的搜查附近的可疑的對象,會不會搜索到自己的家裏呢?所以房間裏也是不安全的。
走出妓院後牆的那個陰暗的小巷,山口原來到了街上。那支偷來的手槍并沒有讓他感覺到心神不定,手槍藏在衣服裏和其他東西一樣,甚至讓人忘記有槍。他不喜歡這種無動于衷,甯願感到害怕,提醒他藏槍這件事。一支真手槍。
一支真正的手槍!
可以殺死人的手槍!
山口原以此來激勵自己。一個人有了真槍就什麽都能幹,像大人一樣。就能夠殺死那些該死的露國人,将來也許到了某一天,每一個人都會崇拜他,每一個都會知道他曾像鐮倉男兒一樣,英勇的站起來,保衛着日本。
趁着夜着,山口原來了他所在的高等小學,這是他覺得的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無惡不作的露國人,也沒有占領或者關閉學校,不過雖說學校依然在上課,但是學生卻少了很多。在學校的操場的角落裏有一間小木屋,那是存放掃把之類的工具的地方,很破舊最适合藏東西,幾乎從來沒有人會主動到那裏,在那裏山口原可以盡情的把玩那支手槍。
月光斜照進木屋之中,借着月光,山口展開滿是子彈的皮帶,就像是打開财寶一般的小心翼翼的打開槍套,随後緊張的抽出手槍:槍确實很大,黑洞洞槍口看起來是令人生畏的,甚至隻是看了一眼,山口便感覺頭皮一麻!
在最初的瞻仰的之後,山口原便弄像玩玩意一樣擺弄它,最後,他握着槍,小心地不讓手指動着扳機,緊緊地握着槍把。隻有這樣,才能握好槍,瞄準想打的目标。
山口原首先瞄準木門,而後瞄準一個掃把,想象着那個掃把就是一個露國兵,然後他頭向後仰,兇狠地小聲說。
“殺死你這個該死的西洋鬼畜!”
後來又找到一隻舊闆凳,便又瞄準它。但這一切似乎都有些無趣。
“要不然……”
突然,山口原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來,一個古怪的念頭來,最後他再也頂不住引誘,将槍瞄準了自己的太陽穴:這是個令人眩暈的舉動!槍向前靠,觸到皮膚,感到槍管的冰涼了。現在可以把手指放到扳機上了……對,還可以把槍管放在口中,感覺它在口中的味道。而後,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将槍對着眼睛看裏面,黑洞洞的槍管裏好像是一口井。
這一切嘗試似乎都有些無趣,更準确的來說,一時的新鮮感過後,反而變得更加無趣了,像那些露國人一樣,山口原把帶槍的皮帶系在屁股上。
然後他坐在破闆凳上,看着那個木門,木門外的世界似乎正召喚着他,召喚着他走出這個木屋。去面對木屋之外的世界。
他用手比劃着手槍的手勢,瞄準着窗外的樹幹,那樹幹就是外面的世界,如果開一槍,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最近的房屋離這邊也很遠,誰也不知道槍聲從哪邊來的。再說,露國兵在宵禁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向行人開槍,即便是槍聲傳了出來,也會被人誤以爲是露國兵開槍,他們至多隻會在心裏同情着那個被擊中的人。至于露國人?沒準他們會以爲是某一個喝醉了的露國兵,在胡亂開槍,這種事也經常發生。
“隻開一槍,一槍……”
就這樣山口原的手指放在扳機上,瞄準了那樹幹。抵抗扣動扳機的**是很難的,尤其是在内心掙紮猶豫時。突然,槍聲響了,山口甚至沒覺着自己扣扳機。手槍在手上向後震了一下,冒着煙……
槍響了!
一開始,山口原害怕極了,但緊接着,他整個卻又變得欣喜若狂起來。一切都這麽好玩。火藥味很好聞。
槍聲!
就在槍聲打破午夜的沉寂時,原田一郎整個人渾身不由一震,剛剛參加過會議的他,甚至誤以爲是露國人發現了他的企圖,可随後,他卻發現槍聲是從學校中傳來的,準确的來說是操場上傳來的,難道是露國人?
朝着槍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時,原田的心裏顯得極爲緊張,他的手裏拿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的一條木棍,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了其它的武器,實際上,他和他的幾個朋友,也不過隻有幾把武士刀,至于槍,倒是有一條——一條米國制造的火帽步槍,那是一個朋友父親留下的财産,他的父親曾是幕府的武士,那支步槍并沒有上交,盡管他們找到了火藥,但讓人遺憾的是卻沒有火帽。
“原田老師……”
山口詫異的看着老師,剛剛藏好槍的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師怎麽會在這?
“山口?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呼吸着還未散去的火藥味,原田一郎看着木屋的雜物,他似乎明白了山口原爲什麽會選擇這裏——因爲很少有人會來這裏。
“老師,我……”
不等山口原把話說完,原田一郎便闆着臉說道。
“槍在那裏?”
對于原田來說,他并不關心山口是從什麽地方弄到的槍,他隻知道,有了槍,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和他的朋友們甚至可以像擊敗拿破侖的西班牙遊擊隊一樣,擊敗入侵日本的露國人。
(夢想,有時候,夢想就是這麽簡單。無論原田,還是山口,不過隻是衆多小人物中的一個,但是他們的夢想會是什麽樣的呢?又會是什麽結果呢?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選擇!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帝國的朝陽,支持無語!拜謝!如果您的手裏還有月票的,請支持一下無語,鼓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