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些士兵來到遠東的時候,他們的軍靴已經走碎,身上的軍裝亦變成了破片,幸好在遠東已經給他們準備了全新的軍裝、軍靴,他們将在城外的帳蓬中進行休整,與此同時工兵們則迅速的砍伐木料,于草地間建立一棟棟簡易木屋。
作爲俄羅斯人,他們比誰都清楚西伯利亞的冬天有多麽的寒冷,亦正因如此,休整的部隊才會紛紛抽出工兵利用森林中豐富的木料興建營房。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對于數十萬俄羅斯軍隊而言,卻不得不稱之爲一個考驗。
或許本地豐富的森林資源能夠爲他們提供足夠的木料用于建房,但是遠東薄弱的工業卻無法提供最簡單的建築原料——釘子,正如同這裏的士兵吃的、穿的以及用的一樣,幾乎所有的開發,都需要依賴從外國進口。
對于俄羅斯帝國而言,這不能不說是一筆沉重的負擔。世人對俄國、軍隊早已形成一個概念,那就是哥薩克加上不虞耗盡的數以百萬計的身強力壯、馴服聽命、視死如歸的農民。俄國陸軍爲數之大,令人咋舌,在人們的腦海中,俄國、軍隊是個龐然大物,開始時不免臃腫遲鈍,但是一旦充分動員起來投入行動,它一浪接一浪永無窮盡的人海波濤,不論傷亡多大,都會不屈不撓,前仆後繼,滾滾向前。
沒有任何人會懷疑這場“新的十字軍東征”,俄國能夠赢得最終的勝利,可誰也不會注意到,近百萬軍隊的調動、運輸,卻正在一點點消耗着俄羅斯帝國有限的财富,相比于源源不斷的軍隊,俄羅斯無法提供源源不斷的财力支持。
在戰争爆發三個月之後,在全世界都在關注着這場“十字軍東征”的時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政廳,現在陸軍司令部内,激烈的争論卻不斷的上演,自戰争爆發以來,當俄羅斯帝國這個龐大的戰争機器動員之後,争論便從未曾中止。
參謀部和各部隊的将軍們争持不下的原因非常簡單——登陸,對于登陸沒有任何人會加以反對,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這次戰争或許是俄羅斯曆史上獲得支持最爲廣泛的一支遠征,一但遠征成功,那麽俄羅斯帝國的軍靴将會伸進溫暖的太平洋中。
在歐洲對俄羅斯的支持是極爲廣泛的,數億盧布的債券被“同仇敵忾”的歐洲各國民衆在短短兩個月内購買一空,英國、法國以及德國都同時俄羅斯租用他們的商船,滿載着物資與士兵的各國商船将數十萬軍隊迅速運到遠東。
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的環境,而這樣的環境是用俄羅斯帝國的皇儲與皇子的生命換來的,無論俄羅斯向東的使命,亦或是出自于軍人的榮譽和民族的仇恨,将軍們無不渴望着能夠把日本這個國家從地球上抹去,把俄羅斯的旗幟插于富士山将,将那個所謂的明治天皇如同中亞的土王囚送至聖彼得堡,成爲帝國榮耀的象征。
但在另一方面,每一個人都清楚占領日本的難度——跨海作戰,在大海對面數十萬日軍正枕戈待旦的等待迎擊任何可能的入侵,正因如此,他們才不得不謹慎應對,如果是在陸地上,恐怕數十萬俄軍早已如潮水一般的湧過日軍的防線,将東京撕的粉碎,但俄國與日本之間卻隔着一條大海。
當前線的将軍們争持不下的時候,聖彼得堡的電報卻接連拍發過來,每一個封電報都在詢問着進攻的時間,盡管沒有督促,但電報中流露出意思,卻是要告訴他們——俄羅斯以及歐洲已經等不及了。
“真是一群混帳!”
惱羞成怒的弗拉基米爾,幾乎是在剛一走出司令部便大聲抱怨起來,一個月前,他率領剛剛組建的27騎兵師,越過烏拉爾山,穿越西伯利亞來到了遠東,盡管隻是騎兵軍官,但在來到遠東後,他還是盡可能的收集與日本有關的資料,同時了解跨海作戰的問題,而今天,在司令部作出最終的決定之後,他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亞曆山德羅維奇,沒有必要這麽惱火,不過隻是戰争!”
突然一個話聲傳到他的耳中,弗拉基米爾連忙轉身過去,沖着走來的尼古拉大公行了個軍禮。
“大公殿下!”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是遇刺的尼古拉皇儲的叔叔,同樣也是司令部參謀部的副參謀長,在先前的會議上,他亦是唯一支持弗拉基米爾的人。
“大公殿下,我怎麽能夠不惱火呢?就像司令官閣下說的那樣,近70萬軍隊,每天的開支超過200萬盧布,我們每運一個士兵到亞洲,就需要支付75至125盧布的費用,戰争正在不斷的耗盡俄羅斯的财富,在這個時候,我們所需要的就是抛開一切顧慮,把軍隊運到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用最猛烈的的進攻結束這場戰争,可是,如果按照現在制定的方案去打,即便是我們輕易占領了北海道,又能怎麽樣?難道說讓我們的士兵在那裏養牛嗎?”
弗拉基米爾口中的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指的正是這場跨海作戰,面對隔海相望的日本,經過幾個月的讨論,他們制定了人類史上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海上遠征,而這個遠征的核心是用商船将數十萬軍隊運過大海,使其登陸日本。
亦正因如此,他們才決定将這跨海變成奇襲,并不是沿着最爲狹窄的海峽,而是将大海變成草原,商船變成戰馬,将軍隊運送到日軍防禦最爲薄弱的“後方”,從而順利登陸日本。
“可是,他們堅持的也很有道理,我們,以至于全世界都沒有這樣規模的跨海作戰,誰也不知道登陸期間會面臨着什麽樣的困難,如果我們直接進攻本州島的話,那麽我們随時都有可能面對超過三十萬日軍的反撲,所以,出于穩妥起見,防禦較差的北海道無疑是最好的目标,而且也是檢驗這一戰術最理想的場所,弗拉基米爾,畢竟,現在全歐洲、全世界都看着我們,不容我們出現任何失誤!”
尼古拉大公用平靜的語氣安慰着弗拉基米爾,盡管在内心深處他同樣渴望爲死去的兩個侄子報仇,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現在必須要加以謹慎,否則俄羅斯所承受的羞辱甚至将超過皇儲的被刺。
“但是,殿下,如果這樣的話,戰争很有可能拖延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殿下,如果到時候英法拒絕貸款的話,我們恐怕很難再将這場戰争進行下去!”
戰争爆發後,超過想象的巨額财政支出正在一點點的透支着俄羅斯的元氣,盡管作爲軍人但弗拉基米爾卻非常清楚,對于戰争而言金錢意味着什麽。
“如果我們有鐵路,那麽我們就不需要支付昂貴的運費,跨半個地球将軍隊和他們需要的一切運到遠東,可是現在,我們甚至連面包都需要從國外進口……”
這正是弗拉基米爾擔心的地方,遠東落後的工農業無法支持這場戰争,而俄羅斯帝國的窘迫的财政亦受到嚴重的挑戰,每提前結束一天,都可以節省幾百萬盧布的開支。
“這個問題,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這場戰争,我們并沒有作好準備,如果……”
如果西伯利亞鐵路築通的話,這一切問題都将不複存在,俄羅斯可以通過鐵路從歐洲本土獲得源源不斷的物資,但是現在,卻隻能向國外購買——本土運來的更爲昂貴。
“可是,戰争總不會以我們的意志爲轉移,如果我們在本州的登陸受挫,那麽整個歐洲都将會對我們失望,而日本人則可以利用他們的勝利,去遊說英國保持中立,到那時,我們将失去的不僅僅隻是金錢,”
相比于弗拉基米爾單純以軍事角度考慮問題,出身皇室的尼古拉大公所考慮的問題無疑更多,亦更加充分,許多政治問題都是無法回避的。
“聖彼得堡需要我們進攻,用一場輝煌的勝利,去告訴歐洲的銀行家與投資商們,我們會赢得戰争的勝利,他們可以放心的購買我們的股票,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比北海道更合适的目标了!”
聲音落下的時候,尼古拉大公看着神情依然極爲無奈的弗拉基米爾,笑說道。
“弗拉基米爾,我的朋友,我們要把眼光看的長遠一些,不要忘記一點,相比于貧窮的中亞,日本可是一個極爲富足的地方,聽說維特已經制定了相應的計劃,隻需要十年,我們就能夠日本的身上拿回一切,好了,我的朋友!”
話聲稍稍一頓,尼古拉的視線朝着滿布着戰艦和商船的金角灣投去。
“讓我們爲接下來的這場戰役作好準備吧!全世界都在等待着我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