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上,數萬方從鴨綠江運來的木料堆積于港上,鋸木廠将其鋸成工地上需要的木料,而在框架中規劃的工業區内,諸如火柴廠、皮革廠等小工廠、作坊的木制廠房林立着,盡管這些工廠的規模不大,但于某種程度上來說,變革卻正是始于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物,在特區工業區内,紡織廠的紅磚廠房已經聳立起來,而與紡織廠相隔不遠的便是北洋細綿土廠,一座大型的水泥旋窯正在進行着安裝。
金融是工業的永動機!
置身于細綿土廠的工地上,看着那座水泥旋窯,唐浩然真正意義上理解了這句話的含意,在朝鮮銀行第一筆高達三百萬兩的貸款到位之後,資金空前充沛的自己才能将許多隻存在于規劃上的工廠加以建設,就像這座水泥廠,最初規劃投資不過隻有十萬元,日産量不過隻有2000桶,而現在新的設計已經定購,待投産後日産量将超過五千桶。
水泥瞧着不起眼,可卻是特區建設的必須,是修築廠房、興蓋樓房爲必需之物,至于橋梁閘霸河工海塘各項工程,更離不開水泥,而按照特區規劃處來自德國以及比利時的建築工程師估計,在未來十年内,特區需要五十至一百萬噸水泥,即便是采購最便宜的日本水泥,亦需耗費多達上千萬元。面對如此龐大的一筆開支,唐浩然自然不會坐視錢利外流,于是這細棉土廠才會作爲特區第一批現代工廠,獲得公司的投資。也許,即便是增加設備、提高産能的細棉土廠年産量隻有三萬多噸,但至少在未來三四年内可以勉強滿足特區的需要,随着技術的成熟,将來還會進一步提高産能。
“昆德先生,工廠什麽時候才能投産?最快需要多長時間?”
置身于工地中,瞧着那正在安裝的旋窯,唐浩然有些急切的說道,這不能不急,現在各方地方都需要水泥,甚至因爲大同江即将冰凍的緣故,爲了冬季的順利施工,就在昨天,公司甚至不得不從日本購買三千噸水泥,以供南浦以及平壤附近的煤礦、運煤碼頭使用。
每一噸水泥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隻要一想到,日本人掙到的銀子,唐浩然便是一陣肉痛,可這也沒辦法,現在整個遠東除了日本貨,最便宜的水泥就是澳門青州産的,可相比于日産水泥,足足貴了兩成多,而且兩者質量相近,若是加上運費,便能貴出近三成。
“唐大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遲明年四月工廠一号爐就可以投産!”
昆德鄭重其事的說道,那怕是在兩個月前,他也不相信一座日産千桶細棉土的工廠,可以在半年内投産,可在這裏卻變成了可能,準确的來說,是眼前的這位唐大人把一切變成了可能,而他的辦法非常簡單——投入足夠多的人力!而且早在其定購設備時,即按照設備商提供的圖興建廠房,首先建成廠房地基,在廠房牆面尚未完工地,房内地面已經完工,就像此時,廠房的房頂鋼梁仍未安裝完,但已經有70%的設備完成安裝。
足夠多的人力、超前的施工方式,最終将原本11個月的工期壓縮至半年,甚至昆德并不懷疑,假如發電廠投産,電燈點亮特區的時候,他甚至可能會選擇日夜施工,從而加快工廠的建設。
“行,明年四月三十日,每提前一天,工程組可以得到兩百元的獎金,同樣……”
不待唐大人把話說完,昆德便笑說道。
“每推遲一天,我們就要支付兩百元的罰金,相信我,唐大人,四月三十日之前,你的工廠一定會生産出合格的細綿土!”
有獎有罰,這是仁川特區工程項目的最大特點,所有的工程建設,都設定有總工期,每一個項目的工程組唯一的希望就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加快施工進度,以獲得獎金,至少避免支付罰金。
“相信我,昆德先生,有一天,你會爲參與到特區的建設,而感到榮幸,因爲……”
望着眼前的這片工地,唐浩然目光中滿是期待,而語氣中更是帶着滿腔的自豪,
“我們在這裏開創的是一個曆史,你們将會在這裏親自參與一個古老帝國的覺醒,而這裏的一磚一瓦,都有着你們的功勞……”
後世大學時共青團的工作,使得唐浩然比更擅長于鼓動人心,即便是對于如昆德這樣的外國人亦是如此,甚至相比于此時的中國人,這些洋鬼子更注重個人的榮譽,而對于不花錢的榮譽,唐浩然是絕不會吝啬。
“爲了表彰如昆德先生一般爲仁川特區建設費心費力的西洋專家,朝鮮統監府将于歲末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向西洋專家授以勳章,以表彰你們的功績!”
什麽!
正如唐浩然所預料的那樣,他的話聲不過是剛一落下,昆德的雙眼便是猛然一睜,面上全是驚喜之狀。
“唐大人,這,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日本人發放的勳章,昆德倒不覺得的奇怪,日本清楚的知道,歐洲人來到亞洲,除去金錢之外,還想獲得什麽。可是中國人——中國人對于給外國人的獎勵卻是極爲吝啬的,他們或許會在金錢上遠比日本人更爲大方,但是卻不願給予外國人榮譽,而這榮譽恰恰是他們回國時所需要的——需要向他們的家人、朋友炫耀東方之旅的證據!但在這方面,中國人卻是吝啬到極點。
而現在唐大人,這位中國派出的朝鮮統監,卻極爲難得将給予他們所期待榮譽,這如何不讓他驚喜。
“先别高興的那麽早,昆德先生,畢竟,隻有少數的人能夠獲得勳章,而隻有最傑出的人士,才能獲得……”
故意賣了關子,唐浩然笑說道。
“獲得更高的獎勵,我的朋友!”
伸出右手的同時,唐浩然的臉上依然帶着微笑。
“相信我,在這裏,隻要你們爲特區的建設和發展付出了自己的努力,那麽,作爲朝鮮統監,我一定不會吝于你們應得到的獎勵!”
什麽是他們應該得到的?
因爲對晚清曆史的了解,使得唐浩然深知這些洋鬼子在離開中國時,大都是帶着怨言,而這怨言中的很大部分,就是他們自認爲沒有得到相應的榮譽,甚至這是其中不少人之所以人浮于事的原因,他們僅隻是将中國視爲一個撈一把的地方,因爲他們不相信這片土地能夠給他們帶來榮譽。
豐厚個人的待遇之外,還有名譽,既然在金錢上亦不吝啬,那在名譽與榮譽上,爲什麽就不能“慷慨”一點呢?以後世的經驗來說——名譽卻是更爲廉價的,但同樣名譽卻又是最爲無價的。而這恰是晚清的誤區,其實說白了,就是那種極度自尊又極度自卑的心理作怪。
等于庚子之後,八國聯軍把“我大清”的最後一點自尊完全打沒了,一切似乎都好辦了,可問題是——晚了!
離開細棉土廠工地時,李光澤不時的看着東主,先前在工地上,他同那個洋鬼子說了什麽?竟然能讓那人那般的高興?他聽不懂英語,當然更不懂德語,自然不知道自家的東主是如何忽悠洋鬼子的,于是便開口問道。
“大人,您方才是……”
“忽悠!”
李光澤的問題讓唐浩然先是一愣,而後又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别的先不說,先忽悠着讓這些洋鬼子盡心盡力的給咱們幹活,不至于拿着銀子不幹就行!”
見其似乎還有些不理解,唐浩然又接着說道。
“打個比方來說,兩個地主家都雇着長工,一家工錢給的高,可對長工是左也看不慣右也看不慣,言語間全是輕蔑,長工嘛,勞苦人,地方,富人,自然也就瞧不上了,可另一個,工錢給的少了一點,可這家的地方會做人,成天好話誇着,臨走了,還給他個牌子,上面寫着“優秀長工”,你說,這長工于那家幹活更盡力?”
簡單的比劃,隻使得李光澤陷入沉默之中,這比劃雖說簡單,可是說的卻是事實,若是當真在鄉下,像前者那樣的地主根本就雇不到長工,更别提讓人爲其盡心幹活了。
“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容我先想想,等想出來再說……”
話雖說了出去,也知道事情應該怎麽做,可具體怎麽辦唐浩然心底倒是還沒什麽方案,坐在馬車上,他朝着周圍看了一眼,視線之内的特區空蕩蕩,還沒有多少建築,不過這一切隻是剛剛開始罷了。在馬車朝着南區走去時,唐浩然便把話題叉開說道。
“崇山,關于那所學校,你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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