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于田間的氣氛的詭異,在江畔邊卻顯得很是熱鬧,數百名講着山東話的苦力,正将江邊将木樁夯入江中,一條伸入江中數十米木制的棧橋以及木制浮碼頭,已經初顯雛形,在碼頭後方,十幾棟簡易的木制西式房層坐落在土路邊,而位于江邊那座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漁村,這會卻隻剩下遍地斷垣殘壁。
這裏便是仁川,準确的來說是仁川特區,盡管早在三個月前,占地6000畝的特區即于完成堪界,并在當地官府的“幫助”下,完成租地工作,但特區建設不過僅僅隻是剛剛開始,十幾名來自上海、香港甚至歐洲的建築師,根據仁川的地勢地貌進行區域劃分,并借鑒參考法國、德國等先進的城市建築設計,初步确定了華租界規劃方針。
在江畔的兩條土路交彙處,也就是規劃中的“特區公署”坐落着一棟簡易的木闆房,在這間房屋内,站在一副簡易規劃地圖前,望着地圖上的特區,沈德耀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盡管現在僅隻有六千畝,但各國建築師卻規劃了數十平方公裏的城市,從地圖上特區規劃背對漢江,與各國租界緊密相連,面對永宗島,港内水流平緩,全不受海潮的影響,港内水深超過九米,水面寬達三公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航行條件遠超過上海的黃埔江。
“至聖廣場啊!”
瞧一眼沿江規劃的長達兩公裏,縱深不過數百米的租界,再瞧着地圖上那個規劃了多座廣場,又以至聖廣場爲中心的城市,沈德耀不由隻覺一陣可惜。
“在傑裏森的規劃中,整個特區最具代表性意義的也就是商業區中心的至聖廣場了,是兼具交通疏導和标志性建築兩種功能的廣場,直徑200米,這個廣場被規劃爲整個城區的中心,未來的公署大樓、工部局大樓、法院、圖書館,都在這地方,可現在……”
長歎口氣的同時,沈德耀又是一陣搖頭,現在的特區受限于土地,還沒有“奢侈”到弄那樣的廣場,而“至聖廣場”,自然是因爲孔子在國人以及朝鮮人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地位,所以才會把“至聖廣場”擺到建設日程,作爲整個“城市”的中心。
可現在,爲了這座城市,
“隻要把港口建活了,特區自然也就活了!”
寬慰沈德耀一句,吳煥榮便在一旁笑說道。作爲特區電報局局長的他,現在正在籌辦“朝鮮電報電話公司”,雖說現在朝鮮電報局還在統監府的控制下,可待特區電電公司投入運營後,其即會逐步接管朝鮮電報局。
“特區的活與興全不在于城市的框架……”
作爲半路出家的建築工程師沈德耀,反倒在城市規劃上與統監府意見相左。
“而在于路礦,目前對于特區來說,最重要的無外鐵路與煤礦!”
沈德耀掀開一張地圖,指着地圖上與漢城相連的路線繼續說道。
“三十六公裏的仁漢線重要,可更重的卻是通往平壤的鐵路,這260公裏鐵路才是最重要的,根據現有的資料來看,南浦煤炭港每年十一月至次年二月都處于冰封期,而冬天又是各地需煤旺季,平壤的無煙煤又關系到特區的未來,如果不盡快修建這條鐵路,隻恐怕……”
眉頭猛然一鎖,同樣也是一名鐵路工程師的沈德耀,比其它人更能認識到漢平鐵路的重要性,對于仁川而言這條鐵路等同于生命線,不僅僅隻是将煤炭運往仁川以滿足仁川需求,更重要是對于平壤而言,仁川是其冬季煤炭輸出港。
但問題卻是——沒錢!
别說是260公裏的漢平線,甚至就連同即将勘探完成的不過隻有36公裏的漢仁鐵路,亦沒有充足的資金,因爲都是同學、朋友的關系,對于“鐵道部”的情況,沈德耀也有一定的了解,鐵道部僅隻得到了20萬元經費,按每公裏六萬元計,缺口尚有近兩百萬。
“如果鐵路無法築通,到時候,既便是的煤礦出煤,到了冬天難道就要停工嗎?”
沈德耀反問一聲,瞧着窗外正在大興土木的城市,有些無奈的說道。
“以我看來,現在公司應該停止在仁川大興土地,甚至應該停下工廠的建設,把資金全部投入到鐵路和港口的建設上……”
人還未進“公署”,詹天佑便聽到從房間内傳出的話聲,聽着沈德耀的話,他隻是微微一笑,連忙接了下來。
“即便是全停下來,也不夠修鐵路的!”
門邊的話聲如一把鐵錘般地錘在沈德耀腦袋上,順着聲音看去,他的眼神裏充滿了驚喜,也充滿了疑惑。
“達朝!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看着進屋的詹天佑,沈德耀能看出他與月前的不同,不單面色黝黑甚至就連同身上那套卡其色的英式獵裝,也顯得有些破舊,甚至就連同膝蓋處也帶着些許補丁。
“剛從漢城回來,仁漢鐵路的路線和大橋選址已完成的差不多了,這次我和嶽生回來呆不了幾天,補充了設備,就往平壤去,争取先用幾個月的時間把路線規劃好。”
許是有些口渴的關系,詹天佑一進屋便徑直倒了一杯茶,喝完茶後看着沈德耀說道。
“260公裏漢平線,每公裏5萬,需要一千三百萬,若是包括機車,沒有千五百萬根本就辦不成!所以,縱使統監府把所有的錢都砸進去,統監府有多少錢?滿打滿算不過兩百萬!”
詹天佑的話讓沈德耀的臉色微微一變,确實正如其所言,統監府沒錢,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如果不是從朝鮮那邊要來了五十萬的維持費,估計單是日常經費統監府現在都維持不下去,更何況原本築路就是一件耗費極巨的事情。
“所以呢?唐大人準備怎麽辦?若是鐵路不建,那這仁川特區怎麽能活起來?單靠着紗廠、火柴廠,至少在短期内這特區不見得能取得大發展吧!”
沈德耀反問一聲,這恰恰是他最擔心的地方,和同學們一樣,來到這裏已經兩個月的他,卻發喜歡上這個地方,在這裏不需要像過去于衙門中那般謹小慎微的處理人際關系,統監府與其說像是衙門,倒不如說像是歐美的公司,大家隻是鉚足力氣朝着一個目标前進,也正因如此,他希望這裏的事業能夠獲得成功。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統監府不僅沒有錢,甚至已經到了抓襟見肘的地步,甚至就連同這工地上也已拖欠了半個月的工錢,若是再這般下去,府中還是沒有找到生錢的法子,恐怕不出數月,必将大事盡毀。
“鐵路總是要建的,”
詹天佑語氣認真的回答道。
“畢竟這鐵路關系到特區的存活與否,這不,我從漢城回來的時候,聽說府中準備招朝鮮民夫服路役,相比于國内的勞工,這些朝鮮民夫幾乎是無償的勞役,這樣的話,至少可以把鐵路開支壓縮到35%左右……”
在離開漢統監府時,他曾于府中了解到,未來修建鐵路的勞工将以朝鮮民夫爲主,相比于國内的勞工,使用朝鮮民夫甚至不需要承擔糧食費,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甚至未來煤礦也将使用大量的朝鮮民夫。至于華人勞工,按府中的想法則是盡可能派往工廠,成爲工廠工人。
“即便是減少一半,那至少還得需要一千萬!”
沈德耀搖搖頭,如果不是詹天佑提及築路所需的資金問題,他壓根就不會想到那個問題,而現在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統監府并沒有得到朝廷的财力支持,在國朝築路資金尚且不足之時,又豈會支持統監府于朝鮮修築鐵路?
“其實,銀子的問題倒也不大……”
見老同學無不是面帶憂心如焚之色,吳煥榮卻是突然笑了出來,
“哦,莫非中平有什麽辦法?”
詹天佑與沈德耀兩人同時把目光投向吳煥榮。
“于國朝築路,無非兩點,一是自己籌,二是問朝廷要,現在府中就是自己籌,這剩下的一條嘛,就是問朝廷要,”
“朝廷現在又豈有銀錢往統監府派?”
“若是不要的話,永遠也要不到,關鍵問題是怎麽去要,如何能要得來,”
他瞧着兩人自信滿滿的說道,相比于眼前的這兩位,作爲電報局長的他可以了解到更多的機密以及更多的消息。
“中平有何良策!”
“良策倒也談不上!”
客氣了一聲,吳煥榮把聲音微微一壓,瞧着面前的兩人輕聲說道。
“兩位仁兄可知,當今朝廷最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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