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分成内城與外城,所謂内城也就是滿城,住都是八旗子弟,雖說早些年的稍開了禁,準确漢人商鋪住進去,可這内城總歸是内城,便是這幾年開了禁,尋常漢人還是不得住入,畢竟這八旗可是大清國的根本,這“滿漢大防”那是不可不防,紫禁城裏的皇帝那還要靠着八旗子弟住着平安。
這紫禁城便是大清國的皇城,紫禁城在白天時候,是瓊樓玉字、琉璃生光;但一到夕陽西下、暮色蒼茫之際,一層層陰森森的甚至讓人覺得的有些恐怖氣氛,便會襲人而來。那時候,進宮辦事的人都走了,寂靜的乾清宮裏就傳出太監們的凄厲呼聲:“搭闩,下錢糧,燈火小——心——”。
随着一個人的餘音,各個角落裏此起彼落的響起了值班太監的回聲。這種呼叫,使整個的紫禁城,随着音波傳播出一陣陣鬼氣,令人毛骨悚然,膽小者甚至會生出身于“幂府”之感。
即便是作爲這紫禁城的名義上的“主子”,光緒剛入宮那會,不過隻有四歲,離開王府來到這陰森的紫禁城城,卻是沒有一點歡喜,有的隻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過對于他來說,這感覺卻是不分日夜的。
在白天,不過隻有四歲的他看到的總是那神情端嚴的大姨娘,不,“親爸爸”,她要他叫“親爸爸”,那面無笑容的表情總會令他毛骨悚然;在晚上,他看到的卻是巍峨宮殿的陰影,服侍他的屍居餘氣、不男不女的太監,和四處的鬼影幢幢,令他毛骨悚然。他在恐懼中唯一的依靠,隻有他的乳母,但是乳母并不準時時在旁邊,大多的時間,他還是孤獨無靠。直到他六歲的時候,翁同龢師傅來教他讀書。也就是真到這個時候,在白日裏,他才不再覺得那般恐怖,在翁同龢那裏,他多少找回了一些家人的感覺,這種名師生又似家人的感覺,使得跟他們之間的師生之情的深厚遠超過外人的想象,
從十幾歲的時候,翁師傅便策劃着讓他親政,好不容易熬到十九歲時候,太後形式上歸政于他,但他這個皇上,卻是空頭的,真正的大權,依然還操在太後手裏。太後雖然不在太和殿裏垂簾,但在紫禁城中甯壽宮裏她依然伸出了一道天網,罩住了北京城、籠罩着整個大清國。
去年大婚,太後歸政以後,光緒看到的國事,是一個爛攤子。這大清國在太後的手下,已經三十年了。從三十年前,太後掌握這個國家的大權起,這大清國的國勢便日漸衰弱,五年前,與法國人一戰,丢掉了千年藩國,後來緬甸也丢掉了,甚至就連同朝鮮,這大清國最後的藩國,大清國“天朝上國”的最後一點面子,這會也碰着了麻煩,小小的東洋人在那裏與大清國争奪着,面對東洋人的步步進逼,這舉朝上下,皆不敢輕啓邊事,隻得苦苦相讓。
随着國勢的惡化,随着年齡的長大,光緒想像康熙爺、乾隆爺那樣,做一個明君,聖君,再享萬邦來朝的聖世。可他卻知道,那不過隻夢罷了,甚至于,現在對于他來說,最大的渴望,恐怕就是做一個像樣的皇帝。
過去“親爸爸”垂着簾,聽着政,他不過就是一個擺設,現如今他長大了,真的要去治理了,可是那道簾子卻還擋在那兒,不但有形的擋在那兒,并且無形的延伸到北京城外、伸到若大的大清國下下。
那甯壽宮,光緒每個月都要去上五六次,去向太後請示與請安。雖然貴爲皇上,但他卻不能直接進入甯壽宮,他不得不跪在門外,等候傳見,甚至還得和一般大臣似的,送李總管他們紅包,方才得快一點進去,否則先在門外跪上個半小時。
這是什麽皇帝啊!
大清國曆任皇帝,有沒有像他當的這麽窩囊的。
偌大的宮廷、滿朝的文武,除了老師翁同龢外,他沒有可以說貼心話的男人。他被歸政以後,外面傳說有太後的“後黨”與皇帝的“帝黨”之分,前者渾名“老母班”、後者诨名“小孩班”,但是,真正的“帝黨”黨首、“小孩班”班主,卻是孤家寡人!
他何嘗有什麽黨派與班子,人人都是太後的耳目,甚至就連他的皇後都不例外,皇後不是那隆裕嗎?她正是太後的侄女!他的身邊簡直連說貼心話的女人都沒有,除了珍妃,珍妃是他心愛的女人。但是,這一心愛,便也就成了太後用來整他的過門兒。太後要時常向作爲皇上的他展示她的威權,而展示的方法,卻是通過罰珍妃跪、下令李蓮英等動手打珍妃耳光,作爲對他的警告。
有多少次,光緒到了景仁宮、到珍妃的房裏,隻見珍妃掩面低位的時候,他就心裏有數,知道今天又發生了。而每一次,他坐在珍妃床邊,輕拍着她的背,他無法說什麽話,心疼、憐憫、憤怒、内疚、無奈……所有混雜的情緒一起湧來,淹沒了他。
有多少次,他從珍妃住的景仁宮那邊回來,帶着慰藉,卻也帶着惡夢。惡夢是夜以繼日的,那是一種強迫觀念,他白天揮之不去、晚上睡中驚醒。惡夢總是從大姨娘,不,太後開始,那是一張威嚴的、冷峻的、陰森的大臉,無聲的向他逼進、逼進,愈近愈大,大得使他連哭都不敢,他兩臂伸向左右,十指抓動着,像是去抓住一點奧援、一點溫暖,他仿佛左手抓到了一隻柔軟的手,他感到那是乳母的、乳母的手。
但是,那隻手在滑落、滑落。最後,他再也抓不住了,他失去了乳母;另一方面,在恍惚之中,另一隻手在抓他,抓他的右手,那是一隻更柔軟的手,他感到那是珍妃的、珍妃的手。但是,他自己的右手卻那樣無力,無力援之以手。最後,珍妃手在滑落、滑落……蓦然間,眼前的太後後退了、轉身了,漸漸遠去。
但是,一些嘈雜的聲音,卻從遠處傳來,光緒好奇的趕過去,可怕的畫面展示在那兒:遠遠的,太後左右擁簇着,高高在上,坐在大轎上面,珍妃跪在地上,衣服被撕破,被李蓮英抓住頭發,在掌掴,一邊打、一邊以太監的刺耳音調,在數着。
“一、二、三、四、五
光緒沖了上去,他顧不得了,大聲怒喊道。
“住手!住手!”
惱極的他抓住了李蓮英的肩膀,伸手便是一記耳光。雖說是奴才,可李蓮英卻完全沒有把他當成皇帝,并沒有因爲光緒的惱怒與耳光而誠惶誠恐的下跪求饒,而是直接掙脫了光緒,彎腰撲向太後,跪下去,大聲哭喊道。
“奴才爲了老佛爺!卻若得萬歲爺生了氣……”
一手捂着臉,李蓮英一邊哭喊着,表着他的中心。
“這差使奴才幹不了了哇!做奴才的惹得萬歲爺生了氣,已經是罪該萬死了”
接着連磕了五個響頭。
“請老佛爺開恩哪!把奴才這條狗命給砍了吧,好平了萬歲爺的火氣……”
瞧着李蓮英這奴才的模樣,雖說他看似在乞饒,可那乞的卻是太後,求的那裏是饒,分明是要太後給他露頭,怒火頓時便在光緒胸中燃燒着,這奴才眼中還有他這個皇上嗎?他這個皇上難道連教訓奴才都不能嗎?
霍然間,端坐着的慈禧站起了起來,她的臉色森冷,冷眼看着光緒冷聲說道。
“皇上這是長大了,膽兒也練的不小了!主子打奴才的嘴巴子又有什麽不能的!既然皇上這麽惱怒,我看就把我這個奴才押下去砍了腦袋得了……”
慈禧的冷言冷語看似要砍李蓮英,可被她雙沒有情感的眼睛一盯,光緒頓時便吓的六神無主起來,雙腿便是一軟。
“親爸爸!親爸爸!”
還本還隐帶怒意的光緒的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兒臣不敢。”
“好吧,”
看了眼皇上的這副懦弱樣,慈禧卻冷冷地說道。
“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看這樣,我這可憐的老太婆子非得躲到頤和園裏不可,再不敢到皇上你皇宮裏來了……”
慈禧的一番冷言,隻說得光緒後背直冒冷汗,這會他那裏還有一絲的怒意,隻是不住的叩頭道。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
兩眼一睜,慈禧冷眼看着不住叩頭的光緒,冷說道。
“别以爲你做了皇上,就可以讨了老婆便忘了娘。有人能讓你當上皇帝,有人就能把你給拉下來,當什麽樣的皇帝,你就看着辦吧!”
“你就看着辦吧!”“你就看着辦吧!”
……太後那張威嚴的、冷峻的、陰森的大臉,又重新逼近了他,可是這回不是無聲的,他的左手沒有乳母、右手沒有珍妃。他左顧右盼,可是,乳母失蹤了、珍妃也倒下了……
他蓦然驚醒,坐了起來,滿頭大汗。屋裏的燭光在閃動着,隻有一支燭光,燃燒自己,在陰森之中,帶給人間一點可憐的光明。
原來隻是一個夢!
還好隻是一個夢!可雖然是夢,但這下光緒卻再也睡不着了,他呆看着遠處,喃喃自語着。
“這夢,沒準那天便成了真……”(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中文網公衆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衆号-輸入qdrea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qdread微信公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