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交民巷附近一家賣東洋貨的日本商社處,幾個半大小子一邊打着陀螺,一邊沖着商社戲嚷着,對于這種諷刺味十足的話語,商社間的社員們早已習慣了,可對于剛從社中走出來的田邊次郎來說,卻忍不住咒罵道。
“八嘎!”
不過,這怕也是他太過敏感了,雖說他的個頭不到五尺,可他越是一身中國人打扮,那些孩童也隻是把這當成個遊戲罷了。
“這種族非要改良不可!”
行走于街頭,瞧着周圍比自己高出少則半頭,多則近一頭的清國人,田邊次郎在心裏嘟嚷着,這也難怪,日本人的個頭實在太矮,不單相比于歐洲白種顯得荏弱不堪,較之中國人亦遠不如,這種身高體型上的自卑,使得日本上下不少人鼓吹以“度種”爲核心的人種改良,就如同唐宋時自中國“度種”一般。而現在與千年前一般,上至首相下至學者,亦鼓吹人種改良,而深感自身荏弱的田邊亦是如此。
就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卻瞧見迎面走來一個五大三粗,身高六尺有餘的中國人,北京雖已入春可天氣仍然尚寒,可那人卻穿着件短打,胸前的肌肉撐着短衣,顯得好不強壯,而田邊更是看得一陣羨慕。
就在他羨慕的當口,那個中國人的眼睛卻盯着他,咦,這是怎麽回事?疑惑的功夫,兩人迎面的時候,田邊隻覺得胸前衣服一緊,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他頓時吓的臉色煞白。
“是你想借老子刀的!差點坑死老子了!”
胡七厲喝一聲,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厮當成刀子用,心下一惱猛的一把将這人朝一旁的牆上甩去,被甩撞在牆上的田邊甚至未及發出慘叫,腦袋直接撞在牆角,紅白之物崩飛的瞬間失去了性命。
“殺人了……”
在路人的尖叫聲中,胡七面不改色的朝着一旁的巷子走去,全是一副不以爲意的模樣,就像他殺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小雞一般。
“好了,人解決了,先去找五爺,然後再去找三弟謝罪去!”
胡七唇邊輕語一聲,腳步也快了許多。
“七爺!”
不過剛進镖局,院子裏正練着武的镖師、徒弟便紛紛招呼了起來,正練着武的劉四瞧着胡七來了,連忙收起手中的大刀。
“七爺,您老可有陣子沒見了!”
镖局是一門奇怪的行業。幹這行的人,被達官貴人大商巨賈請來做保镖,保護人身或押運貨物上路,直到目的地爲止。這種業務,叫做“走镖”。幹“走镖”,或走“水路镖”、或走“陸路镖”,都要冒不少風險,風險就是路上的強盜,一般叫做賊。
開镖局的不能見賊就打,那樣代價太高,打不勝打。相反的,不但不是打,而是靠談,這談靠的是面子,靠是給賊面子。有時候賊會托着帶些東西,镖局無償捎貨,回頭再把銀子結了,平素那些做賊的也會進城玩。玩的時候,也會找上镖局,镖局一定會保護他們,不讓官方捉到。要是給捉到,招牌就砸了。以後上路,江湖絕不好走了。
而這順源镖局,雖然是北京城裏八個镖局中的一個,但是,由于局主王五的名氣大,所以,在“走镖”時候,隻要一亮出王五的堂号,四方綠林,無不買賬。正因爲王五跟賊的關系好,而這關系便是平常處出來的,而胡七正是京城附近有名的趟山賊。
“五爺呢?”
胡七應着聲,道出了自己的來意,進了這順源镖局,便是官兵上了門,他也不用擔心,王五會拎着刀保他。
“五爺在後堂哪,七爺您稍待,俺這就去喊師父!”
劉四的話胡七怎麽聽不出來,他便站在院子裏,不一會便有一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了出來。
“七爺!”
王五一見胡七,便堆出了滿臉的笑,雙手抱拳行着禮,
“見過五爺!”
胡七連禮的功夫,王五熱情的拉着他的手笑道。
“七爺,你我兄弟可有陣子沒見了,今個沒别的,咱兄弟先好好的喝上兩杯再說!”
雖說王五的熱情,可胡七心裏畢竟還壓着事兒,他連忙說道。
“五爺,今個來找您,是有件事和您說一聲!”
接着他把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什麽旺記煤行的劉東家托人拿三百兩銀子買一個人的腦袋,然後他動手的時候,卻在那人家裏碰着了譚三弟。
“就是去年在五爺這認識的那位譚三弟!”
“什麽?三弟他來京城了?”
王五驚訝道,瞧這樣子三弟來了有陣子,
“你下手了?”
萬一傷着三弟的朋友,那可怎麽好?
“沒有,我一瞧見譚三弟在那,那還能下手,覺得這事有些古怪,那人不像是和洋鬼子勾結在一起,禍害百姓的人,我便找上了姓劉的,結果,他說是瓤子九在背後唆使他買的紅差,我這不又找着瓤子九,結果他也是受人指使的,方才我才找着正主,沒想到那小子不經拾掇,摔了一下便斷氣了!”
“那這事,不也就算是了了!”
王五嘴上說着,心裏卻犯起疑惑來,這事瞧着怕沒有胡七想的那麽簡單,那唐浩然的名字他倒是聽說過,怎麽有人費那麽大的周折,想假别人之手要他的腦袋。
“這不成,五爺,您知道我胡七雖說是走黑路的,可也是堂堂的漢子,三弟是咱爺們的兄弟,咱不能讓人瞧不起不是!”
“那七爺您準備怎麽辦?”
“這不,還得麻煩五爺您,既然我接了這趟沖自家朋友去的紅票,雖說殺了正主,可咱得給三弟還有三弟朋友賠個不是,順道提醒唐大人一聲。”
胡七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五那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那三弟可是他的三弟,胡七沒下手看似給三弟面子,實際上卻是給自己面子,這事無論如何都得扛下!
“子然,這是便是人稱大刀王五的五哥,原本一直起介紹給你認識來着,沒想到五哥竟然找到了咱們這!”
在唐家的堂廳裏,滿面喜色的譚嗣同興奮向唐浩然介紹着王五與胡七。
瞧着面前兩個中年男人,唐浩然心下更是一陣詫異,這大刀王五怎麽找到自己這了?他們二人都留着條粗黑的辮子,可那前額剃得卻不多,甚至都留着鬓角,鬓處都帶着都露出了斑斑銀發,面容顯得有些滄桑,兩人手指骨節粗壯,格外顯得強勁有力。
“在下王正誼,江湖上的朋友送賤号“王五”,見過唐大人!”
在譚嗣同介紹時,唐浩然那會讓王五見禮,連忙扶住他,笑道
“五哥,久仰五哥大名,今日得見五哥,實在是小弟之幸!”
晚清的譚王之交,即便是在百年之後也讓人感歎,他們一是高幹子弟,爲了理想,甘願抛頭顱,而另一位則貧苦出身,爲情義,爲朋友兩肋插刀,幾度欲劫法場,反倒被譚嗣同所阻。
難道他們現在就認識了,他們應該是在8年後才結識嗎?唐浩然心裏犯着嘀咕,可臉上卻是滿面笑容,自己身邊可就差這種“高武力值”的人啊,得想個法子收爲已用。
一番的客套後,唐浩然連忙請幾人坐下,不過在他落坐時,王五卻将面上的笑容一收,徑直單膝跪了下去,而胡七也跟着跪了下去。
“五哥,您這是……快,快起來,咱有事說事!”
譚嗣同一瞧頓時急了,這是唱的那一出啊!連忙就要去扶。
“三弟,今個我王五和胡七是來給唐大人和三弟賠罪的!”
“賠罪?”
唐浩然的眉頭一皺,這王五和胡七什麽時候得罪的自己?于是便走向前去笑道。
“五爺,瞧您說的,别說是兩位兄長沒有得罪小弟的地方,便是有,那也是小弟的過錯,你我兄弟,可若是這般,可就見外了。”
胡七朝着身旁的王五看了一眼,這人倒是厚道,心下的愧意不禁更濃了,連忙說道。
“唐爺,這事與五爺無關,都是胡七讓白銀子給花了眼,收了人家的紅票,沒想到卻是自家的朋友!”
唐浩然或許聽不懂,譚嗣同又豈會不知“紅票”的意思,将昨夜的事情互相聯系起來,頓時吓的後背冒出了汗來
“什麽?紅票?你是說有人想要子然的性命!”
“沒錯,三弟,唐爺是您的朋友,也就是我胡七的朋友,昨個擾了府上,按着江湖規矩,今個胡七請五爺過來做個見證,來給唐爺賠罪!”
說話的功夫,胡七已經取出了一把匕首來,而譚嗣同的面色變得有些爲難,就在他顯得有些尴尬的時候,唐浩然卻哈哈大笑兩聲。
“七哥,瞧您話說的,既然是自家兄弟,還談什麽罪不罪的?我還這想着那,昨個不知是那個朋友來了,結果沒想到是七哥,若是說這罪啊,倒是小弟賠這個罪,七哥這當兄長的入門,小弟卻未見禮,這罪在小弟,豈在七哥!五哥,您這這麽跪着,可就真是讓小弟做不得了!若是兩位哥哥有心,今個,你我兄弟就好好的喝個痛快,今天咱們兄弟可要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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