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去看靶的禁軍侍衛,先是站在靶子前瞪大着雙眼呆立了片刻後,繼而轉過身來,面朝着一百步開外對面的衆人,用難以置信的口吻,支支吾吾地報告道:“報,報,秦,秦王所射之物,正,正中靶心!”
這個方才在報蕭綽所射箭矢偏離靶心時,那可謂是中氣十足的禁軍侍衛,而在此時,卻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沒有了半分的男子漢氣概。
這都是因爲他從未見識過趙德芳手中的狙擊步槍和正中靶心的子彈,在大驚失色之下,對于這個結果自然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登時,便讓他方寸大亂,完全忘記了他還是一個軍紀嚴明的禁軍侍衛了。
不過,原本一直爲自己這個年輕氣盛的兒子捏了一把汗的趙官家,在聽到那報靶的禁軍侍衛說到趙德芳所射之物正中靶心時,登時讓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是落了地,一臉嚴肅的他,臉頰上随即浮現出了輕松自在的神色來。
“好,好,好,吾兒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望,這次爲朕掙了一口氣,爲我大宋挽回了顔面,真的是朕的好皇兒呐。”
在強抑制着心裏興奮不已的勁頭後,趙官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望着站在不遠處的趙德芳,老懷欣慰地贊歎道。
而站在旁側的衆大宋朝臣們,方才見到趙德芳從背後卸下那一隻三尺長的長條方盒後,俱都感到好奇不已。待趙德芳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了狙擊步槍後,他們見到這樣一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形怪狀的東西後,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而當趙德芳一擊命中後,眼前目睹了趙德芳從掏槍到放槍全過程的他們,這下子個個都被靠震驚住了。
剛緩過神來二的衆大宋朝臣們,在聽到了身前趙官家這一番對趙德芳不吝溢美之詞的褒獎之言後,即便是他們還沒有從震驚之中完全擺脫出來,也趕緊不約而同地随聲附和起來,俱都對趙德芳你一言我一語的贊不絕口了一番。
不過,與趙官家和大宋朝臣們異常興奮的情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場的衆遼國使節團的這十幾個成員們,在親眼目睹了在他們遼國契丹族有數萬人參加的射箭比賽中拿了第一名的郡主蕭綽,卻敗在了大宋秦王的手上,先前雄糾糾氣昂昂趕來的他們,原本還都信心爆棚,覺得蕭綽一定能夠赢下這場比試,而此時此刻,卻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其實,當蕭綽射出了那一箭後,雖然結果稍稍偏移了靶心,這十幾個遼國使節團成員們,還都覺得這個成績已經相當之好了,畢竟是隔着百步之遠的距離,能夠完成到無限接近靶心的程度,俱都爲蕭綽的表現豎起了大拇指。
而對還未拿出弓箭施射的趙德芳,他們覺得根本不可能達到他們郡主殿下所取得的射擊成績,他們即便是這一次赢不了,隻要下一次蕭綽稍微調試一下弓箭,便就能夠射中靶心,勝利的果實到時候就垂手可得了。
可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不動聲色的大宋秦王竟然用弓箭施射,而是拿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武器,那武器上還有一個小圓鏡子,也不知道發射出了一個什麽東西,就在一瞬間的功夫,竟然出乎他們意料地射中靶心了。
面對着一個失敗的結果,這十幾個觀戰的遼國使節團成員們,在暗自懊惱的同時,也爲他們的郡主殿下感到可惜了。
“大宋皇帝陛下,我蕭綽遼國的郡主,受到我大遼皇帝的重托,來與你們宋國進行三場比試。這第一場比試,由于我與你們宋國的秦王有言在先,若是在我們第一次施射時,誰先打中了靶心,就算誰赢下了這場比試。
“這一場比試的最終結果是你們大宋的秦王射中了靶心,我所射中的箭矢稍稍偏移了靶心,依照約定,我蕭綽輸了,這一場比試你們大宋赢了。我蕭綽言而有信,甘拜下風。”敗下陣來的蕭綽,雖然心有不甘,但她是一個言而有信的女中豪傑,待她走上前去親自看到趙德芳射出去的那個形狀比花生稍大一些的東西,深陷在了靶心,當即,便折返回來,站定在正經危坐的趙官家身前,雙手抱拳,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
能夠親耳聽到前幾日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遼國郡主說自己是他們大宋的手下敗将,這讓趙官家暗自高興不已。但是,由于他時刻銘記着自己是一國之君,不可喜形于色,便一如既往地擺出一副威嚴無比的樣子,不苟言笑。
“既然,遼國郡主都說這一場射術的比試,是代表我大宋出站的秦王獲勝了,那朕也就沒什麽好說得了。”故作一副面無表情樣子的趙官家,用虎眼掃視了一番站定在他身前起得滿臉通紅的蕭綽後,不知道他是突然生出了憐憫之心,還是借此故意挖苦諷刺,便話鋒一轉,用長輩對晚輩和藹可親的口吻,安撫蕭綽說道:“遼國的小郡主,你也不要灰心喪氣,這才是一場比試嘛,接下來不是還有兩場的比試麽。
“這明日的第二場是比試摔跤,而你們契丹人最擅長這個了,小郡主就是随便從你帶來的使節團中随便挑出了一個人來,恐怕我們大宋派出去的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呢。這一次呢,隻是吾兒運氣比小郡主你好些罷了,這接下來的兩場比試,小郡主你得好好把握住才是呐。”
在外人聽來,趙官家故作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對蕭綽好生地安撫了一番,這是他作爲一個國君和長者,對晚輩的撫慰。正所謂:内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表面上看趙官家是在安慰蕭綽,實際上卻是對蕭綽挑釁不成,最終導緻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後果後,而進行冷嘲熱諷呢。而站在近旁的蕭綽如此冰雪聰明,又怎能聽不出來這些呢。
“大宋皇帝陛下,多謝您能夠在這個時候還能夠安慰我這個失敗者。”蕭綽聽完了趙官家極盡諷刺和挖苦之言後,臉頰上的顔色便是青一陣紫一陣了。當即卻也虛情假意地接受了這一番話,并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
不過,待若有所思的蕭綽頓了頓後,拱手抱拳,便話鋒一轉,提議說道:“大宋皇帝陛下,我蕭綽冒昧地向皇帝陛下你提出一個請求,希望把明日的摔跤比試挪到今日下午未時來進行,希望在今日之内決出一個勝負來,若是我們這一次派出去的人在敗給了皇帝陛下派出的人的話,那對于我們來說并不擅長的第三場比試也就不用比,你們大宋已經赢了。這樣的話,我們就是一敗塗地也能夠痛痛快快,不知大宋皇帝陛下意下如何呢?”
“既然,遼國的小郡主你已經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朕再推辭婉拒的話,那就顯得朕優柔寡斷了。好,朕答應你提出的這個請求,把明日舉行的摔跤比試就放在今日未時。”暗自樂不可支的趙官家聽着蕭綽以失敗者的姿态說的這一番話,聽得是頗爲順耳,登時便就端出了一副強者的風範來,根本沒有進行太多的思忖,就一口應下了。
“那好,大宋皇帝陛下,您身爲大宋的一國之君,可要說話算話,今個兒未時,咱們擱派遣出一人來比試摔跤。”終于得償所願的蕭綽,再一次向坐在她面前龍椅上的趙官家畢恭畢敬地拱手作揖了一番後,繼而站起身來,伸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那臨時改造成的空曠靶場後,繼續說道:“這個地方如此寬闊,正好可以用來比試摔跤,不知大宋皇帝陛下,您老人家意下如何呢?若是您老人家同意了的話,那我沒有任何的異議了,在下午未時我們準時趕來。”
先前,蕭綽無論是對趙官家還是對大宋的其他朝中大臣,都是稱呼北宋爲“宋國”,而此時,卻突然釋放出善意,把稱呼改成了“大宋”。
而眼下,她又是稱呼趙官家一口一個“您老人家”,俨然成了一個敬老愛老的乖乖女了。
不過,這好話兒誰都願意聽,無論是一國之君還是市井小民。對于曆朝曆代的一國君主來說,若是真的能夠遵循“偏聽則暗,兼聽則明”的原則來處理君臣和後宮嫔妃之間關系的話,那也不會在曆朝曆代中都會出現“奸臣當道”和“外戚擅權”的情況發生了。即便是在中國最爲開放和清明的唐宋時代,這兩種情況也都在每個國君當政都發生過。
“好,好,好,既然小郡主你都想的如此周到,那朕還裏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你提出的這樣一個讓朕感到甚爲滿意的好提議呢。朕答應你的這個提議便是,今個兒下午未時,就在這裏準時舉行摔跤的比試。”被“戴高樂”的趙官家,對于蕭綽提出的這個主意,贊不絕口了一番,甚爲滿意地答應道。
“既如此,那我們便先行告退,回去準備下午的與貴國勇士摔跤的比試。”蕭綽見到大宋皇帝頗爲爽快地答應她的提議,生怕他再改口不答應了,同時,也想趕緊回去合計一番,這才起身拱手告辭道。
待蕭綽帶着那十幾個遼國使節團的成員離開之後,趙官家便用驚訝不已的神色,看向了一直站在原地從未挪動地方的趙德芳。
因爲此時此刻的趙德芳,已經被在好奇心驅使下的衆朝中大臣和禦前侍衛們給團團圍住了,他們俱都伸手想要撫摸一下他手中的那支狙擊步槍,想要感受一下在他們看來身爲奇特的東西。
而生怕擦槍走火的趙德芳,哪裏敢讓這圍攏上來的人摸到槍呢。于是,他趕緊把狙擊步槍緊緊地抱在懷裏,誰都不讓碰一下子。
其實,讓慌亂之下的他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方才他隻在槍膛裏上了一發子彈而已,而且,那僅有的一發子彈已經在剛才被他打出去了。也就是說,此時此刻,他手中的那支狙擊步槍的槍膛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