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王殿下趙德芳的一聲令下,值了一晚上通宵班都沒有合上眼的衆禦前侍衛們,一邊連連地打着哈欠,一邊邁着蹒跚的步伐離開了東廂房的門廊,向前推進了半丈之遠,俱都停在了兩棵開花如傘蓋的石榴樹的樹蔭下,便就不再做任何動彈了。︽頂點小說,
透過東廂房的門縫,趙德芳看到身爲班頭的張猛,帶着他手下的那一幫弟兄,俱都從門廊下撤走了之後,這才讓他放下心來。随即,他便走到了站在床榻前三五步開外的宮女翠兒的身前,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
“翠兒,本王問你,昨個兒三更半夜時分,你爲何前來叨擾本王歇息呢?”趙德芳先是望了一眼站在他身前,耷拉着腦袋渾身瑟瑟發抖的宮女翠兒,頓了頓後,一本正經地問詢道。
在此時從宮女翠兒看來,讓她覺得眼下坐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小王爺對待自己的态度變得有些生疏了。以前,他對待她都是客客氣氣,沒人的時候,還時常央求她喊他“哥哥”,還會時不時地跟她打鬧嬉戲一番,一點兒王爺的架子都沒有,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來看待。
可現如今,自打他當上了秦王殿下後,便對待她就跟其他宮女沒有任何區别了,即便是與他獨處一室時,也不再央求她叫自己“哥哥”,也不與她打鬧了,除了說一些面上冠冕堂皇的話,就再無其他話兒跟她說了。
尤其是眼下,這個對自己像審問犯人一般問話的他,真的是讓宮女翠兒感到有些心寒了,也讓她越發的覺得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小王爺了。
“回,回王爺的話。昨個兒深夜裏,奴婢接到了皇後娘娘的傳話,說是官家昨個兒夜不能寐,特意派遣奴婢前來問詢王爺您是否想出了應對之策,好讓官家寬心安然入睡。可待奴婢領命趕來後,卻發現王爺的房門是從裏面緊緊地關閉着的,這才在門外小聲地敲門和輕喚王爺的。都,都是奴婢不好,叨擾了王爺的歇息,請王爺責罰。”宮女翠兒心裏一寒,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擠眼抹淚地答話,一邊可憐兮兮地求饒道。
聽完宮女翠兒在哭哭啼啼中回答的這一番話後,方才還不至于方寸大亂的趙德芳,此時便就變得越發地慌張起來,自然也就顧不得安慰梨花帶雨的宮女翠兒,大驚失色之下,繼續追問道:“翠兒,你繼續說一說,後來怎麽樣了呢?昨個兒夜裏,你是不是喚人把房門給撬開了?”
“回,回王爺的話。奴,奴婢哪裏會有這麽大的膽子。昨個兒夜裏,奴婢在門外敲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房門,見到早已安歇的王爺您既不答話,也沒有前來開門。心想着皇後娘娘還在等着奴婢前去複命呢。也不敢在這裏耽擱太久,便就趕回去向皇後娘娘複命說,王爺您早已安歇,奴婢不敢多做叨擾,就沒有敢吵醒王爺。
“皇後娘娘在聽完了奴婢說的這番話後,當時什麽話都沒有說,就微微地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便就返回了福甯宮去了。待皇後娘娘走了以後,奴婢也是困乏之極,便就回到宮女寝室安歇了。至于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奴婢便一概不知了。”宮女翠兒在趙德芳的追問之下,便隻好一五一十地把昨個兒的情況如實禀告了一番道。
直到這個時候,聽完了宮女翠兒實言相告後,剛才還有些惴惴不安的趙德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原本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這才緩緩地着了地,随即暗自在心裏慶幸了一番道:真是好險呐,幸虧昨個兒夜裏在我離開之後,趕來的翠兒并沒有讓人把房門撬開。不然的話,這房門一旦被撬開,見到我沒有在這個房間裏後,那後果可真的是大大地不堪設想了。
剛在心裏暗自慶幸了一番後,如今已恢複了往日輕松自如神色的趙德芳,擡眼一瞧,見到站在他面前的宮女翠兒,還是一副低垂着腦袋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并且,時不時地會從下巴上掉落一滴水珠來。
起初,不明就裏的趙德芳還以爲宮女翠兒是因爲太過于緊張,臉頰上一熱出了汗,那從下巴往下掉落的便是一顆顆的汗珠了。可隻是片刻的功夫,這汗珠到後來卻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接連不斷地向下滑落起來。
于是,趙德芳便想着一探究竟,他倒是想要看一看這宮女翠兒到底熱出了多少汗。抱着好奇心的他,隻是前傾了一下身子,微微地低下頭去,定睛一看。這一看不打緊,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他一個大跳。
這哪裏是宮女翠兒熱出的汗珠,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分明是從她濕潤的眼眶裏流出來的。由于宮女翠兒不敢哭出聲來,便就隻要默默地站在原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淚了,以至于讓站在她近前的趙德芳判斷出現了錯誤。
“翠,翠兒,你,你這是哭什麽?我,我又沒有責怪你?隻,隻是找你單獨問一下話而已。你,你别哭了好不好?是不是我方才說話過于嚴厲,把,把翠兒你給吓哭了?”趙德芳見到宮女翠兒那一副梨花帶雨卻又默默飲泣的樣子,剛恢複了一片大好心情的他,登時,便覺得有些于心不忍起來,“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走到宮女翠兒身前安慰道。
經過方才還一番嚴肅無比的問話,在宮女翠兒心裏已經認定了如今的四殿下便不是那個從前的四殿下了,心裏頭感到傷心無比,再加上這莫大的委屈,黯然神傷之下,便就流出了眼淚,而她的心裏跟一台冰箱一般,寒冷無比了。
可誰知,在她回答完趙德芳的問話後,卻又得到了這個原本已經被她在心裏判了“死刑”的四殿下的安危。而且,從她那關切的話語裏,聽出緊張、慌亂、關切和無措來。登時,宮女翠兒便一下子擡起頭來,淚水流的更加洶湧了。
“翠,翠兒妹妹,你,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昨個兒夜裏,我睡的有些死,那是下午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爲官家思忖應對之策,導緻我用腦過度,才在昨夜睡的那麽沉。别說是翠兒你敲門了,你就是踹門,恐怕我也是聽不到的。”趙德芳趕緊順手從不遠處的盆架桑,扯下搭在架子上的一條幹毛巾,帝在了宮女翠兒的胸前,忙好生地解釋一番道。
心裏感覺委屈無比的宮女翠兒,在遲疑了片刻後,便伸出芊芊玉手接過了趙德芳遞過來的幹毛巾。待她擦拭了一番哭紅的雙眼和挂在臉頰上的淚痕後,待回味了一番趙德芳解釋的話語後,暗自覺得頗爲好笑,便就破涕爲笑了。
“王,王爺,您做個兒夜裏,睡的也忒死了。沒有聽到翠兒敲門聲和輕喚聲也就罷了,連把守在房門外的張班頭那跟打雷一般的大嗓門都叫不醒你,看來,王爺您真的是昨個兒太累了,好好休息了一個晚上也好。翠兒昨個兒聽皇後娘娘說,今個兒午時,是王爺向官家答複應對之策的最後期限,現在不知王爺您是否已經有了應對的計策和辦法。“眼下,距離午時不過隻有半個時辰的光景了,還望王爺您趕緊想想辦法才是,翠兒見到王爺您醒來了平安無事便也就放心了,就不在這裏叨擾了。”宮女翠兒擦拭幹淨眼淚後,一想到昨個兒皇後娘娘叮囑她的話,忙躬身施禮,在好心地提醒了一番趙德芳後,便準備起身告辭道。
見到宮女翠兒臉頰上又挂上了笑意後,趙德芳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過,待他聽到了宮女翠兒說昨個兒夜裏,不僅是她一個人喚自己的名字,竟然那個不識好歹的禦前侍衛張班頭也操着他的大嗓門叫自己起床。不用多想,張班頭那大嗓門一旦發出聲來,恐怕半個秦王府的人都是能夠聽見了。況且,又是在夜深人靜的三更時分,不知因爲他那大呼小叫地一番後,會驚醒了多少府内的人醒來。若是他當時在房内的話,怕早就已經被他給驚醒的毫無困意了。
待趙德芳思忖至此後,覺得得找個空閑時間,好好地教訓一番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張班頭。若是下次再有類似情況的發生,這一次算是僥幸讓他逃脫過去了。若是長此以往下去,這還了得,遲到有一天會因爲他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行蹤,那他這個秦王的身份和地位恐怕就要岌岌可危了,當即便攥緊了拳頭,嘴角上挂着幾絲隐隐的笑意。
當然了,對于眼下火燒眉毛的趙德芳來說,他既然已經想到了對付遼國郡主蕭綽提出的三個比試科目的辦法,距離他的父皇趙官家給他最後的期限隻有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光景了,他得趕緊趕過去複命,好讓趙官家趕緊爲此事安心。
“翠兒,你說的極是。不過,我已經想出了應對的法子,定然會爲官家好好地分憂解難的。時候也不早了,我得馬上趕往垂拱向官家複命去了,你先下去忙你的去吧。”趙德芳覺得宮女翠兒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順着她的話說道。
“翠兒,告退。”宮女翠兒便趕緊躬身施禮,拱手作揖了一番,畢恭畢敬地告辭說道。
待宮女翠兒的話音一落,她便向後邁着輕巧的步伐退到了房門前,繼而轉過身去把房門裏面打開,露出一條三尺的門縫來。接着,她又轉過身來,退出了房門,并輕手輕腳地把房門從外邊給合上了。
當站在房間内的趙德芳聽到廊檐外沒有了任何的響動後,這才趕緊穿上了靴子,稍微低整理了一下有些補正的衣衫,繼而也步出了房門,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出了秦王府的大門,繼而向着遠處的垂拱殿,大步流星地行去。
而原本就有皇明再身的那十個禦前侍衛,見到趙德芳走出了秦王府,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到哪裏去,生怕他獨自一個人以防不測,便就瞧瞧地跟了上去,暗中保護他的周全。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在走了大抵兩刻的時辰,才趕到了垂拱殿。由于趙德芳有禦賜金牌,不僅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大門,就連趙官家辦公和就寝的宮殿,他也可以不用當班内侍的通報直接進去。
這不,由于事情比較緊急,趙德芳走的匆忙。在他行到了垂拱殿門前後,見到有内侍和侍衛的阻攔,便不由分說,從懷裏摸出了禦賜金牌。方才還對他橫加阻攔的衆内侍和侍衛們,見到了禦賜金牌後,便跟觸了電一般,趕緊閃在了一邊,畢恭畢敬地低着頭,對趙德芳拱手作揖,他們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因此激怒了年輕氣盛的秦王。
跟在後頭幾丈開外,躲在一處牆角陰影處的張猛,見到這個剛被封了秦王才不過幾日的四皇子,小小的年紀竟然擁有官家的禦賜金牌,連他這個在趙匡胤身邊做了五年馬前卒和三年禦前侍衛的老油條,覺得對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因爲他的認知裏,除了趙官家的胞弟晉王趙光義和正宮王皇後擁有這樣的一塊禦賜金牌外,還從未聽說過還有其他人被賞賜過。要知道論皇子的長幼,二皇子魏王則要比四皇子秦王大個七八歲。再來看功績的話,那與趙官家私下裏親如兄弟的當朝宰相趙普都不曾有過這般禮遇。而眼下,年紀輕輕不過十六歲的四皇子,在朝中擔任了不過一天的鴻胪寺右少卿的閑職,沒有半分的戰功,卻能夠得到趙官家賜予的金牌,那便可以看出,這太子之位不言而喻了。
想到了這裏後,原本在已經了解到這個連招呼都不打就擅自離開秦王府的小王爺是垂拱殿面見趙官家後,張猛覺得在這趙官家的禁地,小王爺自然是安全的緊,比他留在自己的秦王府中不知要安全多少倍了,便就打算着自行離去。
可在想到了這個小王爺若不定日後就是太子爺,在如今春秋鼎盛的趙官家百年後,那可就是未來的小官家了,張猛便打算了帶領着他手下的一班兄弟撤走的想法,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等候小王爺出來,盡職盡責地護他的周全。
至于張猛是出于什麽的想法打算留下來的,除了天知地知,還有他自己知道以外,恐怕再也沒有人知曉其中緣由了。
“芳兒,你終于來見朕了。”待趙德芳邁着急促地步伐剛走入殿内才三五步的時候,便聽到在他正前方足足有半丈之外的禦案後,有一個身穿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正伏在案後,提筆批閱奏折,連頭都不帶擡一下地朗聲說道。
這個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趙官家了。不過,在聽到他先聲奪人的這番問候語後,當即便讓疾步而行的趙德芳吃了一驚,他趕緊停下了腳步,面色漸漸地凝重起來。因爲他此時才意識,未經通報自己擅自進入垂拱殿内了。
“兒臣未經通報,擅自闖入了殿内,還請父皇責罰。”心裏再驚駭了片刻功夫後,趙德芳故作鎮定地拱手請罪道。
“哦,芳兒,你何罪之有呢?朕不是先前賜給你了一塊金牌麽,你拿着它便可自由出入朕所在的宮殿。既然是由朕賜給你的,你使用了它,這又有何不可呢?”方才還還頭也不擡的趙官家,在聽到了趙德芳這一番請罪的話後,便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便放下毛筆和奏折,緩緩地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趙德芳的近前,不動聲色地說這一番話來。
待趙官家頓了頓後,便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芳兒呐,要說朕要治你的罪,那不是沒有可能的。眼下,距離午時的時辰不過就一刻的功夫了,若是芳兒你未能夠找到對作爲使節的遼國郡主所提出的那三個比試科目的應對之策的話,那朕可真的就要治你的罪了。恐怕芳兒你今個兒使用的金牌,便是你最後一次使用它了,朕還怪罪你做什麽呢。”
“父皇所言極是,兒臣謹遵父命。”方才還有些惶恐不安的趙德芳,在聽到了不明就裏趙官家威逼利誘的這一番話後,對于他來說跟吃了一棵定心丸似的,當即便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繼而故作一副驚恐之鳥的樣子,畢恭畢敬地道。
“既然,芳兒你一盒知道父命不可違的道理,那皇命自然也就更不可爲了。”趙官家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低垂着腦袋站在原地的趙官家一眼,繼而轉過身去,背負雙手,淡淡地問了一聲道:“朕可是聽說,做個兒夜裏,芳兒你睡的很死,可謂是雷打不動,那麽多人在房門外喊你都沒有把你給叫醒,也不知你在房間做什麽,竟然連話也不答一聲,房門遲遲不肯打開。今個兒巳時,你才起了床來,既如此,那芳兒你可想出了法子來麽?”
聽完了自己父皇說的這一番話後,讓站在原地的趙德芳驚出了一身冷汗來。因爲他雖早有耳聞,天子的耳目遍及天下,所有他想要了解的人和事,便是瞞不過他的。畢竟,這隻是他從以前的野史和小說中看來的。今個兒,他是親眼從自己的父皇口中。得知了自個兒這頗爲詳盡的行蹤後,的的确确讓他大開了眼界,暗自禁不住驚呼了一番。
值得慶幸的是,好在他擁有隐形人和穿萬物而過的特異功能,不然的話,他若是堂而皇之地在做個人夜裏趕往後院假山山洞的話,那他的行蹤十有**就會因此而徹底暴露了。
想到了這裏以後,趙德芳便暗自慶幸起來。于是,他低下頭來,伸出溫熱的一隻手掌,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光鮮亮澤、晶瑩剔透的那一塊挂在他脖頸上正面朝前的龍形玉佩,心裏充滿了說不出的感激之情。
“回父皇的話,兒臣昨個兒半個下午,都在思忖應對之策。由于用腦過度,兒臣在用過晚膳後,便躺倒在床榻上睡暈了過去。昨個兒夜裏發生的事情,若不是父皇您提及到這些,兒臣卻連一件都不知曉,還請父皇恕罪。”冷汗淋漓的趙德芳,趕緊躬身施禮,拱手作揖,故作一副誠惶誠恐地樣子,回答道。
不過,還未等到趙官家答話,趙德芳卻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父皇陛下,兒臣沒有讓您老人家失望,兒臣想出了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