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深情款款的遼國小郡主蕭綽說出的這一番請求之言後,讓站在一旁的趙德芳當即就有些動容了。
在他看來,先前對自己說話多有不敬的這個蕭綽,還虧得他在前些日子救下了她的性命,在處于敵對的關系後當即把他這個救命恩人抛卻腦後。
就在昨日的紫宸殿内,還頗讓趙德芳在心裏感到有些可氣,若是早知會有今日的話,真是令他後悔當初救了她。若是當初他不做出那一番英雄救美的舉動,也就不會有今日令他和他所在的宋國因此而蒙羞了。
而此時,昨個兒在紫宸殿上還一副巾帼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的蕭綽,轉而變成了一個柔情似水的溫婉女子,含情脈脈地向趙德芳提出了一個看起來并不是有太難的請求。都說男人變得是心,女人的變的是臉,此言非虛呐。
不過,在大是大非面前究竟原則的趙德芳看來,若是換成是其他女子的話,哪怕是一個陌生的女子,隻要她張了口請求他的幫助,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施以援助之手。可是,如今面對的是劍拔弩張、勢如水火的敵對國家的郡主,身爲大宋秦王的趙德芳自然是不能夠心存絲毫的私心,暗自下了一個決定:不能夠輕易答應蕭綽的這個請求。
“遼國的郡主殿下,不是本王小家子氣,不贈予你方才提出的那些個東西,而是因爲這些個東西都是我大宋罕見之物,隻限定在皇宮大内使用,就連我大宋的很多股肱之臣都不曾擁有哪怕其中的一個東西。隻有得到我父皇的欽點,本王才可以把你所需的那些東西一個不落地都送給你,而且還分文不取。若是沒有我父皇的恩準,那對不起,本王對此深表遺憾,無法滿足郡主殿下的請求。”趙德芳在思忖了片刻後,便故作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輕歎了一口道。
“呃,既如此,那我就不讓王爺你作難了。等改日我面見了你們宋國的官家,便向你們的官家請求此事。”蕭綽原本以爲自己服個軟兒撒個嬌,便可輕輕松松如探囊取物一般從趙德芳哪裏要來這些個聽來頗爲神奇的東西,可是在聽到趙德芳說的這一番搪塞的話後,聰明伶俐的他稍一思忖便猜出了隻是随口敷衍她罷了,卻依然順勢說道。
“這可不是麽,遼國的小郡主,你可不要因此而記恨我們大宋的秦王殿下,他方才所言非虛,并不是在有意诓騙你。實不相瞞,郡主殿下,就連我這個正三品的鴻胪寺少卿都未曾擁有過哪怕其中的一件東西。方才,李某所告知郡主殿下的那些個東西也隻是從與晉王和魏王關系甚密的幾個同僚哪裏聽到過幾次而已。
這些個東西确實是隻限定在皇宮大内和皇族中使用,就連身爲皇族嫡親的晉王和魏王也隻不過有‘美.人香露’這一種東西可用罷了。連晉王和魏王都如此,就更别提來自遼國的郡主殿下你了。
“依李某之見,除非有了我們大宋官家的恩準,不然的話,那幾樣東西,郡主殿下你一樣都拿不到的。”站在一旁方才還作壁上觀的李觀魚,在見到既是自己的下屬又是秦王殿下的趙德芳婉拒了遼國郡主蕭綽的請求後,善于察言觀色的他,隻是打眼一掃,便從故作一副從容淡定的蕭綽的臉頰上看出幾絲不悅的神色,當即便趕緊站出來,忙現身說話,爲趙德芳打起了圓場說道。
雖然,身爲大宋鴻胪寺左少卿的李觀魚并沒有提及大宋的晉王和魏王的名諱,可是在來到宋國之前,早就已經做出了功課的蕭綽,當然知曉這大宋的晉王和魏王到底指的便是大宋皇帝的同胞兄弟趙光義和他的二子趙德昭了。
連他們二人都隻能夠分享到可以用來驅趕蚊蟲的美.人香露,至于其他幾樣東西,他們卻沒有。如此想來,便更加地讓她意識到這幾樣東西時何等的金貴。于是,她便在心底暗自發誓:姑奶奶我非要把那幾件東西帶回遼國不可。
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貌似叫做: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讓人感覺到是好東西。而今眼下,對于蕭綽來說便是如此。
對于此時的蕭綽來說,她深知自己這次出使宋國是有極爲緊要的事情要辦,那就是使勁各種手段,逼迫大宋皇帝向他們遼國俯首稱臣,并且繳納他們遼國大汗寫給大宋皇帝親筆信中所列出來的納貢。
不僅如此,還要讓大宋皇帝親口承認被他們遼國在上百年前借口占據的幽雲十六州,從此名正言順的成爲他們遼國的土地,并且劃分好兩國之間的疆域邊界。以此來達到長期霸占幽雲十六州的目的,進而爲他們日後長驅南下、侵占中原做好充足的準備。這準備說長可長說短可短,長則要再等待幾十上百年,短則三五年甚至三五個月即可開戰。
可以說,遼國和宋國他們兩國之間必有一戰。至于到底何時作戰,就要視這次肩負着如此光榮而又偉大使命的蕭綽與大宋皇帝談判的結果而定。因此,蕭綽自感自己肩上責任重大,這才以一副木高于頂的姿态呈現在大宋君臣面前。
畢竟,對于一個常年生活在馬背上遊走于草原戈壁的民族來說,在上百年前自打從後唐手中竊取了土地肥沃的幽雲十六州後,他們其中的一部分族人便與幽雲十六州當地的漢人一起勞作耕種,深感于自足自給的農耕社會是多麽的安定和富饒。自此讓更多的契丹族民們感覺到,他們若是到中原的腹地體驗一番土地肥沃物産富饒的生活該有多好哇!這體驗自然不是他們想體驗就可以體驗的,那必須是要通過戰争來解決此事,而蕭綽就是來試探宋國底線的。
在此時此刻的蕭綽看來,若是這一次遭到了非常強勢的大宋皇帝的嚴詞拒絕後,這談判就此破裂,她若是空手而歸的話,在遼國的朝中她位居高位的父親蕭思溫自然會少不了遭到政敵們的上奏彈劾。
若是由于她個人的出師不利因此使她的父親被政敵們抓住此事大作一番文章的話,那他們蕭家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
原本這一次出使宋國應該由蕭綽的父親蕭思溫擔任使節,而鑒于她父親年過半百,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來由于協助遼一直抱病在床的景宗耶律賢處理朝政,力有不逮。若是他親自親來的話,遼景宗剛剛即位不久,在契丹族中還有很多敵對勢力賊心不死,在暗中瞅準時機起兵造反,逼迫遼景宗退位。
不說别的罪名,就是給他們蕭家按上一個“通敵奸細”的罪名,恐怕就夠他們蕭家一家老小喝一壺的了。在遼國君臣們固有的思維裏,這中原的漢人出身的宋國皇帝俱都像後唐和後周那般對他們遼國畢恭畢敬,若是他們遼國提出要求,料想剛建國不久、國基不穩的宋國會答應下來的。而蕭綽帶回來的消息卻與他們想象中的截然相反,定然會讓有心人們借此大做文章,瞅準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在遼國朝廷上下散布他們蕭家世故意爲之的話,無論這四起的謠言是真是假,都會掀起一番不小的波瀾,而身居高位的蕭思溫恐怕也會因此而背上“宋國奸細”的罵名了。
正是爲了防止遼國政局出現如此天翻地覆的動蕩,如今已經被封爲宰相兼攝政王的蕭思溫必須坐鎮遼國上京,以此達到穩定軍心的目的。無奈身居高位的蕭思溫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令他萬分遺憾的是膝下無子。既然他沒有無所憑靠的兒子,便就隻好讓待在閨中被選定爲貴妃的蕭綽“替父使宋”了。
其實,平日裏,蕭綽打小就是衣服男兒行頭的裝扮,英姿飒爽,若是她不塗脂抹粉身上不佩戴女兒家的飾品,恐怕不認識的人定然是認不出她是個女兒身。加上蕭綽自幼便騎馬射箭習武,讓老蕭當做了兒子一樣來養,這才讓萬般無奈之下的老蕭動了讓他的三女兒蕭綽代替自己出使宋國的念頭。沒想到,這個念頭後來竟然真的成爲了現實。
雖然,老蕭半輩子擁有過的有名分和無名分的女人不下百餘人,可愣是沒有弄出一個帶把的兒子來,這頗不讓人感到遺憾。不過,好在老蕭有三個頗爲争氣的女兒,倒是他的三個女兒都許了好人家,才讓他在遼國官場裏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從遼太宗時期的小驸馬變成了如今遼景宗的老太師。
蕭思溫的長女蕭胡辇嫁給了遼穆宗的弟弟太平王;次女嫁給了遼景宗的弟弟趙王;遼景宗繼位後,因爲蕭思溫擁戴有功,将其三女蕭綽選爲貴妃。隻待這次蕭綽不辱使命的完成這次交辦的任務,便可大大方方地成爲遼景宗後宮的貴妃了。不僅如此,此事若成,蕭思溫便會聯合他在朝廷當中的同黨們聯名上奏,請命讓遼景宗封自己的女兒爲後。
可是,經過昨日在紫宸殿上的一番明争暗鬥的交鋒後,讓有些情敵的蕭綽感到宋國的皇帝并不是像在臨來之前,那些個遼國大臣們口中所說的那般對他們遼國畢恭畢敬。縱觀昨日的表現來看,大宋的皇帝絕非是一個軟弱無能之輩。
先不說昨日讓蕭綽見識了一番龍威浩然的大宋皇帝,僅憑這大宋皇帝的四子秦王,不僅有雄辯的口才,身上的功夫也了得。正所謂:虎父無犬子。從宋國秦王昨日在紫宸殿那針鋒相對的表現來看,便可讓她感覺這宋國并不好欺負。
既然,宋國很有可能會拒絕他們遼國提出的有些過分到頭的無理要求,而蕭綽她這個使節自然也要因此無功而返。但她絕不能夠讓自己空手而歸。
恰好今個兒從宋國鴻胪寺左少卿李觀魚哪裏得知,這個前些日子在汴河邊上救下了她一條命的宋國秦王殿下,發明創造了一些個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便想着把這些個東西帶回去,也算是對遼國可汗她未來的夫君和他的父親一個交代。
畢竟,從宋國鴻胪寺李觀魚口中聽聞的那些個東西,連蕭綽她這個在遼國身居高位之女都從未聽聞過,至于其他遼國人那就更不必說了。
再者說,方才,她又聽到李觀魚說,這些個東西隻限定在皇宮大内使用,連宋國皇族宗親的晉王和魏王隻能夠享用到美.人香露而已。由此可見,這些個東西定然是世上所罕見之物,那就更讓她有帶回去複命的價值了。
而蕭綽眼下的當務之急,這些個罕見之物并不能夠輕易得到,需要有大宋皇帝的批準才能夠讓她拿到。如今,已經把關系搞僵的宋遼兩國的關系,恐怕大宋皇帝不會對她開恩了。那麽,她必須想出另外一個法子來,盡快把那些個罕見的東西搞到手,隻等到大宋皇帝召見答複那封遼景宗的親筆信後,好帶着這些個罕見之物即刻動身返回遼國。
不過,說來也怪,自打上次蕭綽被趙德芳從汴河裏救上岸來,又對她做了所謂的人工呼吸,救回了她的性命。自此,蕭綽便時不時地在腦海裏回蕩着自己睜開眼來的那一副不堪入目的畫面。每每念及至此,讓她在心裏感到是又羞又恨。畢竟,蕭綽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雖然她早已經被選爲貴妃,可是還從未跟她的夫君遼景宗耶律賢度過新婚之夜,那就更别提什麽魚水之歡了。
而也就是那一次,讓蕭綽第一次體驗到了自己的嘴巴跟一個男子嘴巴緊緊地貼在一起的感覺。讓她感到厭惡的是,這個男子雖然救下了她的性命,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而且,還是一個宋人。後來,又得知,這個男子就是宋國的秦王殿下。
如此想來,蕭綽的心情便如同撞倒了五味瓶,心裏的滋味充滿了酸辣苦甜鹹,可謂是五味俱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