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方才氣焰頗爲嚣張的契丹使節團的成員們,俱都站在原地被說的是面紅耳赤、啞口無言,登時,便讓端坐于龍椅之上的趙官家龍顔大悅,微微皺着的眉頭也緩緩地舒展開來。站在大殿之内的衆大宋肱骨之臣們俱都面現喜色,無不對剛晉封秦王不久的四殿下趙德芳佩服的五體投地,繼而拍手叫好。
站在大殿右側的衆遼國使節團成員們,起初見到站在對面宋朝臣子最右邊的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還以爲他隻不過是意氣用事,一時逞強好勝而已,根本無法對他們遼國郡主的那一番質問道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可是,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小少年郎,說起話兒來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對答如流,擲地有聲,完全地超過了他這般年齡男兒郎們所具備的心智,自然是讓他們大驚失色,無言以對。
不僅如此,讓包括蕭綽在内的這七人遼國使節團在心裏暗自惱怒不已的是,趙德芳竟然沖着蕭綽一口一個”小郡主“,在他們聽來這是蔑視之意。畢竟,趙德芳的年紀還沒有蕭綽大,他剛滿十六周歲沒多久,而蕭綽卻已經是年方二八的大姑娘了。被人一口一個”小郡主“的叫着,他們聽起來自然是刺耳不已,不把他們個個的肺給氣炸才怪呢。
“遼國的小郡主,方才,我皇兒秦王回答的這一番話,你有何異議呢?”虎軀爲之一振的趙官家,在睨了一眼垂頭喪氣、頰飛雙霞的蕭綽後,頗爲得意地居高臨下問詢道。
“回宋朝官家的話,臣喜下以爲方才宋朝秦王說的這番話不過是雄辯之言罷了,在兩國交戰時,比拼的是遼**隊的弱強而已,說的再好,能夠用在戰場上才算真本事。”在心裏惱怒不已的蕭綽哪裏肯屈服趙德芳呢,當即便擡起頭來,酥.胸往前一挺,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待她說完話後,這才想起了前來皇宮大殿之内是有正事要辦的。于是,她便走回遼國使節團所占的位置,從位于她下首的一個身材胖乎乎、臉蛋兒嬰兒肥的契丹侍女手中接過一個四四方方用金黃綢緞包裹着的東西,繼而再次站出列來,擡腿向前邁了一個大步。
“宋朝官家,臣下這次出使貴國,是帶着我們遼國大汗的聖意來的。在我手上的這個包裹内,裏面有我遼國的國書和我們大汗給官家你的一封親筆信,這就呈送于官家,望官家過目。”待蕭綽站定後,雙手捧着那用金黃綢緞包裹的東西,躬身施禮,鄭重其事地說道。
既如此,朕就收下了。“正襟危坐的趙官家,淡淡地回答道。随即,他便扭過頭去,朝站在旁側的内侍總管王公公看了一眼,打了一個收拾,吩咐道:”王富貴,你且下去,把遼國小郡主呈送上來的國書和信箋拿上來,朕要過目一番,看看他們遼國是要與咱們大宋爲友還是爲敵。“
”喏。“在聽到趙官家的吩咐後,站在旁側拱手作揖的王公公應了一聲後,便蹑手蹑腳地走下了金銮殿的台階。
别看看這擔任着大内總管的王公公已經年逾花甲,可他卻依一副老邁的殘體,身輕如燕一般腳步而行走到了半丈開外的蕭綽身前,從她那一雙芊芊玉手中接過那個金黃綢緞包袱後,便轉過身去,腳下抹油另一般,三步并作兩步地趕返回到了金銮殿上。
真可謂是:動如脫兔,身輕如燕,讓站在殿下的趙德芳看的是大驚失色,暗自驚歎不已。
大氣都不帶串一個的他,行到趙官家的近前後,便雙手奉上了手中的金黃.色包袱,繼而又退到了一旁側去了。
打開國書之後,趙官家面色如常。可是,當他打開了那遼國可汗寫給他的那一封信後,剛掃視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面色凝重,眉頭緊蹙了起來。隻要是有心人的話,一眼便可看出,這是趙官家龍顔大怒了。
“國書和信箋,朕已經收到了。等改日,朕再行回複。今日,朕的身子有些乏了,要回福甯宮休憩一番才行。”怒火中燒的趙官家,強壓抑着他心中的怒火,憤而站起身來,“哒哒哒”地走下了金銮殿來,咬緊牙關恨恨地說道。
待趙官家大踏步地走到了鴻胪寺卿李觀魚身前後,吩咐道:“李鴻胪,這些個遼國使節團成員們遠道而來,風塵仆仆,你好生地把他們安頓在皇城外的驿站内,且不可怠慢。等到改日,朕再召見他們商議兩國之間的大事。”
說到了這裏後,也不等到那躬身拱手領命的李鴻胪應話,他便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從金銮殿上下來,一直到他出了紫宸殿的殿門,都沒有看向那站在大殿之内右側的衆遼國使節團成員們一眼。
不過,待氣沖沖而走出紫宸殿的趙官家,在行到了文華殿後,便停了下來,吩咐緊跟着他而來的王公公,附耳輕聲細言了幾句話,便在衆禦前侍衛們的護衛下,朝着不遠處的垂拱殿行去。
在得了趙官家附耳低語的吩咐後,善于察言觀色的王公公早就看出了趙官家的面色不善,哪裏還敢耽擱半點兒功夫,低頭拱手目送着趙官家行出了文華殿後,他這才趕緊轉過身來,三步并作兩步地又向紫宸殿急急地行去。
當趙官家走出了紫宸殿片刻的功夫後,早就料到宋國的皇帝會因爲看了自家可汗的書信而惱羞成怒的蕭綽,臉頰之上沒有半分的驚異之色,反而在不易被人察覺間,流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這樣的結果恐怕就是她所想要的。
見到自家官家被不知爲何氣沖沖地走掉了後,參與面見的衆大臣們俱都一臉疑惑不解地走出了紫宸殿。而不湊巧的是,那個被姗姗來遲的趙官家給打斷了賠禮道歉的耶律休哥,此時此刻,見到宋朝的皇帝離開了大殿,大殿之内除了他們使節團的成員們外,剩下的便就是七八個宋朝的大臣了,在噤若寒蟬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隻見滿臉橫肉的耶律休哥走到了正欲離開紫宸殿的宰相趙普跟前,繼續逼迫他接受自己的道歉,不然的話,他就蠻橫無理的攔住去路,不讓趙離開紫宸殿半步。在人家的地盤上氣焰的如此嚣張,恐怕在當世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見此情景後,年逾不惑之年的趙普,哪裏是二十出頭、身強體壯的耶律休哥的對手。在幾番推搡之下,趙普腳下拌蒜來了一個趔趄,若不是及時走過去的趙德芳伸手扶了他一把,恐怕真的就要摔在了這大殿之上。
見到那不依不饒的耶律休哥如此的難纏和莽撞,氣憤不已的趙德芳在扶聞了趙普後,一個閃人便擋在了趙普跟耶律休哥之間,他想要以此來阻止耶律休哥繼續向趙普發難。
“哦,你不就是宋朝皇帝的四皇子秦王麽?好尖利的一張嘴呐,念你年紀幼小,方才你口出狂言诋毀我大遼,作爲大遼一名真正的勇士,我不跟你一般計較。現在,是我跟你們宋朝宰相趙普之間的事情,還請秦王你不要插手。不然的話,萬一傷到了秦王的話,那可就别怪我沒有提醒秦王你啊。”說着磕磕絆絆漢語的耶律休哥,見到趙德芳不知從哪兒地方突然就冒了出來,擋在了他跟宰相趙普的身前,登時,他便停了下來,對趙德芳進行了一番好言相勸。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son,竟敢在我大宋的皇宮大殿之内撒野,真是膽大妄爲,你father我送給你四個字——nozuonodie!”緊緊地用他那瘦弱的身軀護在宰相趙普身前的趙德芳,見到身高馬大、一臉兇相的耶律休哥如此的膽大妄爲,在氣急之下便想罵他個狗血噴頭,但又怕被他給聽到了不僅會激怒對方,也會讓他這個秦王有失體統,便想出了一個在漢語中摻雜英文的辦法,如此以來的話,既讓他逞了口舌之快,同時,也覺得頗爲解氣。
待趙德芳話音一落,站在周遭的人俱都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畢竟,他們都是宋代的古人,哪裏知道這英語的意思呢。尤其是在一千多年才流行開來的網絡用語“nozuonodie”,就是換成了說着倫敦音的英國人恐怕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的,那就更别提在這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
方才還一臉傲慢無禮的耶律休哥,此時此刻,若果把他的頭發都剪掉,給他剃一個光頭的話,真的就跟一個丈二的肥頭大耳的和尚——摸不頭腦。
待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耶律休哥呆立片刻後,暗自思忖了一番,雖然他不知道趙德芳所說的話中完整的意思,不過,看到趙德芳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在他看來,方才趙德芳所說的話,定然也不是什麽好話。
于是,明白過來被人玩弄了的耶律休哥,當即便暴跳如雷起來,跟一匹掙脫了缰繩的野馬一般,掄起兩隻石錘般的拳頭向趙德芳的面門砸去,以此來解他的心頭之恨。
見到耶律休哥被自己激怒了,趙德芳趕緊把身後的趙普推到了一邊去,他反應快如閃電一般往下探了探伸手,那來勢洶洶的兩隻鐵拳便從他的頭頂飛過,這才讓他躲過一劫。不然的話,被兩隻鐵錘砸中面門的話,後果可想而知了。
在頃刻之間,趙德芳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竟然變得如此之靈敏,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方才是如何做到的。
隻是片刻的功夫,氣急敗壞的耶律休哥見到自己打出去的拳頭撲了個空,心裏自然是惱怒不已,繼而向前邁了一個大步,繼續掄起拳頭向趙德芳的腹部砸去。
而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趙德芳便想到了應對之策。于是,他便往後退卻了兩步,邁出了太極拳的架勢。待揮舞着雙拳朝他襲來時,隻見他不慌不忙地打出一拳,這一拳快如閃電,不偏不倚地迎上打來的兩隻鐵拳。
讓趙德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打出去的這看似漫不經心一拳,在與耶律休哥兩隻鐵拳相撞之後,“咣當”一聲發出了震天之響,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而緊握兩隻鐵拳的耶律休哥卻呲牙咧嘴地慘叫了起來。
見到耶律休哥那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趙德芳豈會見好就收。恰恰相反,他趁勝追擊,向前邁了兩步,又是慢騰騰地朝着耶律休哥的腹部揮出去了一拳,“砰”地一聲,拳頭砸在了耶律休哥結實的胸膛上,緊接着,“咣當”一聲,如一隻肥熊的耶律休哥被打倒在地,躺在地上兩隻手捂着被趙德芳襲擊的腹部,“啊啊啊”地慘叫了起來。
同時,在地上疼痛難忍打着滾兒的耶律休哥,張開嘴巴,“噗”地一聲,從他那張開的血盆大口中,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這讓平時日見到争強好勝的耶律休哥都是把别人打的滿地找牙的衆遼國使節團成員們感到萬分驚詫,俱都看得瞠目結舌,個個如驚弓之鳥一般,站在原地惶恐不安。就連最鎮定自若的蕭綽,都驚訝地花容失色了。
對于在場的遼國使節團的每一個成員們來說,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見到他們遼國第一勇士竟然被一個瘦弱的大宋少年隻是三兩下的功夫就被打翻在地,并且,還打出了鮮血。
聽到紫宸殿内有打鬥聲的站在殿外廊檐下的衆禁軍侍衛們,在趙德芳把耶律休哥給打翻在地後,這才姗姗來遲了。
他們見到秦王殿下紮着極其不标準的馬步後,俱都有些想要暗自發笑。不過,在得知是他們小小年紀的秦王殿下,把那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遼國勇士給打倒在地的後,趕緊收斂起了笑意,俱都寫滿了一臉的欽佩和崇拜神色。
“你們且都退下去吧,這裏沒你們什麽事兒了,等到你們趕來的話,本王和趙宰相恐怕早就被這個不知好歹的遼國死胖子給打個半死了。”趙德芳收式後,朝着走上前來把躺倒在地哀呼不已的耶律休哥包圍起來的那二十來個禁軍侍衛罷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去,在漫不經心之間并不悟諷刺地說道。
待衆禁軍侍衛們前腳跟散去走出了紫宸殿,大内總管王公公便後腳跟走了進來,行到趙德芳近前後,見到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耶律休哥後,便禁不住忍俊不禁起來。
在輕笑了片刻功夫後,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有正事來的話,忙把把趙普和趙德芳喚到近前,附耳叮囑了他們一番,這才叫上他們二人,跟随自己出了紫宸殿的殿門,行色匆匆地向旁側十幾丈開外的垂拱殿行去。
這文德殿和紫宸殿隻有七八丈的路程,而趙德芳跟耶律休哥速戰速決,這才在大獲全勝後迎來了前來傳達趙官家口谕的王公公。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無巧不成書嘛。
起初,對耶律休哥如此膽大妄爲地挑釁宰相趙普和秦王趙德芳,身爲主人的蕭綽卻站在一旁置之不理,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藉此好好地教訓一番對她樊村相機、蔑視自己的這兩個一老一少。
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以前在遼國可謂是打遍草原無敵手的耶律休哥,竟然在頃刻之間,敗在了才是一個少年的秦王趙德芳手上,真可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一次雞沒有偷成,而且,還失了一把好米。
待趙德芳、趙普和王公公離開了紫宸殿後,憤懑不已的蕭綽趕緊讓身後的其他四個人,把疼痛難忍滿地打滾的耶律休哥扶起來,由一直保持淡定的鴻胪卿李觀魚引路,把他們送到了皇城外不遠處的驿站内。
一切安排停當後,待在房間裏的蕭綽,讓他疑惑不解的是,方才在大殿之内,前幾日救下了她性命的如今已是秦王的趙德芳,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小小年紀,武藝竟然如此高強,又有雄辯的口才,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大宋皇子呢。
當然了,最爲重要的還是救了她一命的同時,還輕薄了她的身子——當衆按壓她的胸部和親吻她的嘴唇,這在蕭綽看來,簡直是讓她感到是又氣又恨。尤其是在今個兒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後。
不過,最爲讓蕭綽感到好奇不已的是,趙德芳在跟耶律休哥打鬥之前說的那一番話語裏,夾雜了一些個她聞所未聞、聽所謂聽的生僻發音的詞語,從出了紫宸殿一直到此時,她都想不出來這些個生僻的詞語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以說,在蕭綽的眼中,趙德芳成爲了一個讓他感到又氣又恨,又神秘莫測,又武功高強,又巧舌如簧的難以對付的敵人。同時,又是她的救命大恩人。在此之間,她真的難以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