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闊少爺打扮的趙德芳,背負雙手,昂首闊步地走在青石闆鋪就的皇宮禦道上,在距離他兩三步距離的身後緊緊地跟着以李黑牛爲首的五個家丁,氣勢逼人。凡是在半道上遇見他們一行人的宮女、内侍和侍衛們,俱都躲避到禦道的兩側,生怕驚動了這六個來勢洶洶的不善者。
不到半刻的時辰,他們一行六人便行到了皇宮北門——宣德門。登時,就讓趙德芳暗自歡喜起來:去了這個宣德門,就算是出了皇宮,來到這裏已經有三天了,終于可以出去皇宮看一看北宋初年的都城汴梁是怎樣的一派繁華景象了。
不過,趙德芳突然想到自己在前世看過的古裝劇裏,皇宮内的皇子和公主是不可以随意出入的,需要随身攜帶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令牌才行。不然的話,看守皇宮大門的侍衛們是連一隻蒼蠅都不會放出去的。
想到這裏後,趙德芳下意識地摸了摸他腰間的玉帶,卻空空如也。然後,他又伸手探入懷中,依然是什麽都沒有。這下,可把趙德芳給難住了,一臉焦急神色的他當即就暗自叫苦不疊起來:怎麽辦,怎麽辦,我身上沒有帶那個像古裝劇裏一樣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令牌,這些個看守宣德門的侍衛們會放我出去麽。唉,自打我來到東宮到現在,足足也有三日了,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什麽金色的令牌啊,也從未聽到東宮的内侍和宮女們提起這個東東啊。
“王千總,我們四殿下要出宮辦事,趕緊讓你的人退下。”站定在宣德門近前後,站在旁側的李黑牛見到身前的四殿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便不由地暗自感到好笑。不過,他強忍住笑意,一個箭步走到皇城門洞前,朝着一個身披盔甲的彪形大漢大喝了一聲道。
聽到李黑牛的大嗓門後,趙德芳擡頭一瞧,見到站在他正前方三五步之距的那個壯漢,絡腮胡子,皮膚黝黑,身高六尺,全身盔甲,腰佩寶劍、面無懼色。隻是一眼,便透出了幾分皇宮城門侍衛忠于職守的敬業精神來。
“城門千總王德才參見殿下,末将眼拙,方才沒有認出來是殿下您,有失遠迎,還望殿下勿怪。”王德才走上前去,站定在趙德芳的身前,低下頭去,彎下腰來,雙手抱拳,深深地一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道。
話音一落,宣德門千總王德才便擡起頭來,看了站定在趙德芳身側的李黑牛一眼,面無表情地問道:“李千總,殿下既然有要事出宮去辦,下官沒有阻攔之理。不過,趙官家有令,凡是出入皇宮城門者,須出示令牌才可放行。若是沒有令牌,一律不許放人通行。皇宮大大小小十幾個城門都嚴格執行了趙官家的手谕,我宣德門沒有不執行的道理。還請李千總出示一下令牌,屬下這就放四殿下和李千總你們過去。”
由于趙德芳還未滿十六歲,整日裏生活在東宮之内,從未上過戰場,又不好讀書,自然是寸功未立,更是沒有任何的功名。他的老爹趙官家又沒有封他爲王,除了一個四皇子的身份之外,便就是一個普通的無官階爵位之人了。
身爲皇宮城門千總的王德才,是正六品的皇宮侍衛烏江,見到了趙德芳也隻是行了參拜之禮,自稱“末将”。而年紀比小他半旬的李黑牛則是從五品的守禦所千總,比他高了半個官階,自然要自稱爲“屬下”了。
“王千總,令牌在此,你好好地看一看,是否有假。殿下記着出宮辦事呢,你耽擱了太久的話,若是趙官家和皇後娘娘追究起來,你一個小小的千總可是吃罪不起的。”有些心虛的李黑牛額頭冷汗淋漓,卻故作鎮定地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金黃色的令牌,擱在相對而立的王德才眼前,晃了晃,聳人聽聞地恐吓道。
說到李黑牛心虛,就不得不說出入皇城宮門的制度。雖然,隻要手中有了令牌便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出入的人員數量和時間都是要登記造冊在案的。因此說,李黑牛自作主張的憑空編造出陪同四殿下出宮辦事的理由,自然是要被宣德門的王千戶登記下來的。
雖然趙德芳是當今正宮皇後娘娘王氏的親生兒子,又是大宋皇家的嫡長子,身份如此高貴,卻由于從小生性頑劣,趙匡胤剛發動陳橋兵變沒幾年,時局未穩,忙于朝政,自然也就無暇顧及對他的管教了。
而王皇後隻有趙德芳這麽一個親生兒子,疼愛都來不及呢,更别說是對他嚴加管教了。爲了限制趙德芳的人身自由,便就沒有賜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令牌。
可是,即便如此,趙德芳也在入住了東宮後,偷偷地跟着趙德昭進出皇宮好些次。隻不過,走的是不同的皇城宮門,再加上他喬裝打扮成一個小内侍的莫樣兒,看守城門的千總和侍衛們又都不認得他,自然也就順順利利地放行了。
可這次不一樣了,沒有趙德昭在,是趙德芳他自己挑頭要溜出皇宮玩兒去的。身爲東宮侍衛千總的李黑牛隻得掏出自己的令牌來。不然的話,他們六人一個别想從宣德門出去。
見到李黑牛掏出了令牌,又一副嚣張跋扈的架勢,旁側又站着身穿一身便裝卻英氣逼人的四殿下,身爲皇宮城門千總的王德才自然深感得罪不起,
當即,王德才便分别朝着四殿下趙德芳和守禦所千總李黑牛拱了拱手,便轉過身去,朝着身後四五步開外站定在門洞裏的上百位禁軍侍衛擺了擺手,發号施令道:“閃開,都快些閃開,讓四殿下和李千總過去。”
站在原地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趙德芳,心裏戰戰兢兢,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雖然隻是一刻左右的功夫,卻讓焦急等待的他度刻如年。
不過,在聽到方才還滿身正氣的宣德門千總把趙官家所下的命令都搬了出來,趙德芳還以爲出不去了呢。沒想到站在旁側的李黑牛挺身而出,從懷裏掏出了令牌,并危言聳聽了一番,剛正不阿的宣德門千總這才沒有過多的追問,就此放了他們出了皇宮。
出了宣德門走了不過三五丈之遠,趙德芳這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暗自覺得這個身手不凡的李黑牛,不僅拳腳功夫非常人能比,這臉皮也真夠厚的,口才都他娘的快趕上發言人的級别了。
一想起方才站在宣德門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趙德芳就覺得這個李黑牛别看名字土氣了一點,如果他改行幹銷售的話,絕對是一個銷售界的人才精英。就連他這個再前世曾是海歸的博士都自歎弗如,佩服的是五體投地了。
要知道趙德芳在米國的大學可是通過競選幹了一年多的學生會主席。想想看一個亞洲的華人能夠得到幾乎都是白人學生的認可,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了。不過,此時的趙德芳覺得如果有來世的話,就推薦李黑牛接替他去幹這個學生會主席,絕對是一個最合格出色的繼任者,沒有之一。
他們一行人走了大抵兩裏地,把皇宮的宣德門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走在由一塊塊青石闆鋪就的這一條被後世人稱之爲“宋都禦街”。兩隻腳她在平整寬闊的街道上,對于趙德芳來說,感覺好極啦!
走了這大抵三裏路後,隻見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禦街一下子就寬闊起來,趙德芳目測了幾眼,大抵寬二百步。在他看來,就連一千多年後的現代社會,也很少見在一個繁華的大都市裏有如此寬的馬路,而且,還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步行街。
在趙德芳目之所及,就在前方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兩邊兩邊挖有河溝,河溝内種滿了荷花,兩岸種桃、李、梨、杏和椰樹。此時正值春夏之交,繁花盛開,争妍鬥豔,美不勝收。
放眼望去,河溝兩岸有黑漆叉子爲界,在兩條河溝以外的東西兩側都是禦廊,下面來來往往的尋常百姓,已經是人頭躜動、摩肩接踵了。這才不過剛到了巳時,已經是如此的熱鬧非凡了。
伫立原地的趙德芳在擡眼一瞧,面前中間禦街兩邊數不盡的臨街店鋪鱗次栉比,酒樓茶肆、客棧商鋪内,老百姓買賣于其間,生意盛隆。每逢皇帝出遊,老百姓聚在兩邊,争相觀看皇家的尊嚴和氣派。
不過,看完眼前這東京汴梁商業如此發達景象的同時,趙德芳這才意識到,中間寬闊的街道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在上面行走,這讓他感到頗爲好奇。
心生疑窦的趙德芳隻是低頭沉思了片刻功夫,這才明白過來,憑借着他在這個時代的記憶,以及在前世看過的曆史教科書中關于北宋時期東都汴梁的記載,這禦道是皇家專用的道路,尋常百姓是不得進入的,
可是,在他前世曆史教科書中記載的是,這都已經是北宋中期禦街的史料。而在此時,北宋建立這才短短的幾年,這東京汴梁就已經是如此的繁華,再過上個百八十年繼續發展下去的話,那景象真的就不敢令人想象了。
既然,趙德芳和站在他旁側的五個東宮侍衛都穿着便裝,自然也要做一回平民百姓才是。于是,他便招呼着李黑牛和其他四個侍衛,走過前方幾步開外的拱橋,進入了禦廊下,卷入到了熙來攘往地人流中去了。
負責保衛工作的李黑牛不敢大意,和他帶出來的另外四個東宮侍衛緊緊地跟在趙德芳的左右,生怕撒着歡兒沖進人流當中的趙德芳跟他們走散了。由此帶來的嚴重後果,他可是擔待不起的。
在密密麻麻的人縫裏閃展騰挪、自由穿梭的趙德芳,看着臨街的各種店鋪樓閣,以及那商販們的叫賣聲,更加讓他感到歡喜不已。
“殿,殿下,您走慢些,卑職和手下的兄弟們都跟不上了。”在人群裏擠來擠去的李黑牛,緊緊地跟在趙德芳的身後,額頭上熱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忙不疊地沖着身前兩三步開外蹦蹦跳跳的趙德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說道。
“噓……”行在前頭的趙德芳聽到身後傳來了李黑牛的話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便站住了腳步,旋即轉過身來,早掃視了李黑牛和他身側的四個東宮内侍後,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咱們已經出了皇宮,你們誰也不許叫我殿下了。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了麽,我扮成一個少爺,你們五個扮成跟着我的家丁。怎麽剛出了宮來才一刻的功夫,你們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呢。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若是再讓我聽見有人喊我殿下,待回到東宮後,看我怎麽收拾他。”趙德芳伸手喚過他們五個人圍攏在了一起後,有些惱怒地抱怨道。
“屬下遵命!”隻待趙德芳話音一落,圍攏過來的五個人俱都低頭抱拳,不約而同地應了一聲道。
在吩咐完畢後,趙德芳便收斂了玩耍的性子,做起一個安靜的美男子,邁着不緊不慢地步子,走馬觀花一般左顧右盼着臨街的店鋪和禦廊下的行人,突然感覺他自己跟在前世去偏遠的鄉鎮趕大集似的,心裏感覺親切無比。
說是禦街,畢竟是現在是北宋初年,百業待興,不比北宋中期的禦街那邊繁華。隻是走了半個時辰,趙德芳便走到了禦街的街頭,再往前行的話,道路越來越狹窄,行人也越來越少。于是,便就停住了腳步。
正待趙德芳想要原路返回時,餘光突然瞥見左手七八丈開外的地方有條波光粼粼的長河。而且,河水兩岸上也有不少行人。突然間,趙德芳在心中暗自猜測,這一條寬達十餘丈的長河十有**是有着“北宋生命線”之稱的汴河。
不過,趙德芳即便是拿出了軀殼前任的記憶,也絲毫想不起這條長河叫做什麽名字。于是,他便喚過李黑牛一問,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條長河就是汴河。
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在前世作爲“資深驢客”的他,便叫上李黑牛他們五人,一起趕往了汴河岸邊,飽覽一下後世已經不複存在的這一條關乎到北宋命運的河流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所在。
正待趙德芳行到了汴河岸邊後,站定了也隻是片刻的功夫,便聽到右手邊一丈開外的地方,突然傳來“啊……”的一聲尖利的驚叫,緊接着便是“撲通”一聲,登時,激起了靠近岸沿半丈之遠河邊水面上大片的水花。
聞聲扭頭望去,趙德芳見到一個身穿墨黑色勁裝的女子,掉入了汴河水中。此時此刻,那落入汴河的黑衣女子似乎是隻不會水的“旱鴨子”,根本來不及喊出“救命”二字,兩隻芊芊玉手不斷地拍打着身前蕩起層層漣漪的水面,口中也時不時地嗆了好幾口水。
照這情勢發展下去的話,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想必這個落入水中的黑衣女子十有**就要沉入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