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爲了人類而戰

傀儡軀殼技術的缺陷非常明顯，量子糾纏網絡遭到破壞，連接即刻中斷。傀儡軀殼代替真人行走異星球，傀儡軀殼受到侮辱也将帶給真人恥辱感，具體運行中又不得不增補規定，傀儡軀殼與真人斷開連接5秒到30秒時間不等，傀儡軀殼即就地分解成原子材料。而連接中斷等同玩網絡遊戲時突然網絡斷線，或許耽誤一些事，卻絕不危害真人的健康。因爲量子糾纏網絡體系的便捷性，信仰“精神意志超越物質世界而存在”論調的保守派人士，陸續成爲傀儡軀殼的忠實擁趸。

楊典也傾向保守心态。

但，不是相信精神意志超越物質世界，自然科學規律從來不因爲你是否相信而存在或不存在，楊典隻是天然懷疑一切新生技術的絕對安全性。

楊典面對自然墓碑時大義秉然，其實他早已改投到傀儡軀殼門庭，無事無非時盡量減少完全重組次數，能用傀儡軀殼就用傀儡軀殼：私屬空間外部，蟲族主星瞬移到戰艦；私屬空間内部，先瞬移到科技城，再瞬移到眼前大型封閉空間站，都是傀儡軀殼的原子重組，而非楊典本身的不斷原子重組。

至于楊典的真身，或者說他的靈魂、記憶體，穿梭到私屬空間内部瞬間就已傳送到一輛恒星探測器内部密室。那間密室裏，恒星探測器利用恒星質量引起的空間扭曲幹擾，或可避開自然墓碑的多維度光子探測器的時時刻刻監視。瞧自然墓碑今日表現，它貌似沒有發現楊典躲入恒星探測器的真身，否然何必提及量子不可克隆原理。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然墓碑将計就計，故意視而不見麻痹楊典。

閑話暫且不說。

眼前這座大型封閉空間站，是起源于天國階梯世界某實驗工程的僞仙俠小世界。

僞仙俠小世界的時代背景，仍舊停留在艾奧聯邦抽離大氣層之後的寂靜地球。僞仙俠小世界高層覆蓋雞卵似的多層防護網，代替木星政府統治僞仙俠世界秩序的量子玫瑰集團，向内部解釋說：多層防護網是量子玫瑰集團開天辟地重塑世界，漸次拓展防護網範圍方式恢複地球本來面貌。多層防護網之下，是無數地穴式建築構造，嗯，考慮大氣層消散後的殘酷自然環境，基因鎖修仙者在量子玫瑰集團領導下轉入地下世界。考慮封閉空間站制造成本，考慮土壤岩石的隔離效應，木星政府刻意保留了僞仙俠小世界的地穴文化。

心念微動，傀儡軀殼解散再重組，楊典無視空間站壁壘外殼，來到僞仙俠小世界。

考慮仙俠世界價值觀，地穴通道或樸素魅力，或兇險可怖，或粗糙簡陋。

數百年演化之後，仙俠小世界漸漸分化出了階級，基因鎖品階高的高高在上，基因鎖品階低的做牛做馬。又因爲仙俠小世界生産力水平較低，低修爲基因鎖修仙者過的很苦很苦，常常冒着生命危險替高層采掘靈石礦、仙石礦。嗯，基于現實世界仙俠小說幻想，楊典于僞仙俠小世界内複現了靈石、仙石體系。所謂的靈石、仙石，本質都是核聚變生物電池的進階版正物質反物質湮滅反應生物電池，調低效率再添點兒雜質即是靈石，效率不變且不添加雜質即是高品質的仙石。當然，具體操作還有許多細節講究，比如爲了刻意體現靈石與仙石的不同，木星政府又躲在幕後設置生物電池權限，令低權限者，也即基因鎖品階較低者，無法“吸收”利用仙石，等等，人爲因素将仙石、靈石異化成兩種完全不同能源産品。

凡此等等。

由此，僞仙俠小世界踏入了靈石時代，靈石成了類似煤炭石油的戰略能源儲備。

或許因爲時間尚短，也或許因爲體系的固有殘缺，天國階梯世界到斷天梯世界到星河戰隊劇情世界，僞仙俠小世界數百年來長時間停滞于靈石時代，高品階基因鎖修仙者清醒明白靈石有限，卻始終未能找到合适的替代能源。想想也能理解，僞仙俠世界科技層次蛻化至現實世界19世紀初的作坊式工業規模，欲想高層建瓴勘透靈石辛密瞬間掌握反物質湮滅反應生物電池，着實也太難爲他們了。

但，實驗就是實驗。

爲了精确模拟仙俠世界，爲了檢驗仙俠世界的可塑性，木星政府攜量子玫瑰集團前些年殘酷啓動“末法時代”，即漸次減少僞造靈氣、僞造靈石的供應，強迫高品階基因鎖修仙者明白靈氣的非永恒性，明白仙俠世界欲向前走，必須超脫靈石、靈氣的限制。随着靈氣資源不斷減少，不同山頭的基因鎖修仙者之間矛盾與日俱增，内耗傾軋司空見慣，亂世氣息十足。

若是沒有一顆冷酷的心髒，實驗根本沒法兒繼續下去。所幸有了記憶體重生技術，再殘酷的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凄慘離世的基因鎖修仙者将會通過“轉生”“投胎”等仿造概念繼續他們的生命旅程。記憶體時代，斬殺軀殼不算殺人，正是有了這些心理慰藉，楊典才能心安。

心安歸心安，悲慘現狀卻是不争事實：到底是漠視死亡懲罰縱容了罪惡，還是罪惡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罪惡？

楊典心中尚未找到答案。

找到善惡哲學答案之前，實驗必須繼續進行，本質而言，楊典也是一位随時有可能踐踏既有倫理價值觀念的、冷酷的、瘋狂的科學家。之前楊典的該跑就跑，該縮卵就縮卵，并非是怕死——莫名其妙來到這詭異主神空間，生命或許就是一場笑話，怕死必然是更加愚蠢的笑話。主神空間、晶瑩白球外力幹涉下，楊典清醒明白自己并無自由超脫的生命，既是如此，有限的生命不如用來填補遺憾。楊典的逃跑、龜縮、縮卵，終極目的并非單純保命，而是活久些再活久些，盡己所能了解這個世界，是謂：朝聞道，夕可死也。

楊典現今價值觀：死亡不可怕，無知死去才是遺憾。

連自己生命都不怎麽在乎，楊典心底豈會憐憫并未真正意義上死亡的基因鎖修仙者？

無視沿途或大悲慘或小清新的偶遇，楊典快速穿梭洞穴，來到量子玫瑰集團總部所在。量子玫瑰集團董事梁好，天國階梯第二部曲文明之墓裏的半個女主角，因爲楊典的外來幹涉和僞仙俠世界工程，繼續她的未知之旅；量子玫瑰集團董事任自然，天國階梯第一部曲蝸角之争裏的自然女神，楊典的老相好，甜蜜微笑靜看戀人歸來。

有了量子糾纏網絡，楊典與任自然時時刻刻保持聯系，簡單擁抱問寒問暖，一對男女便轉入正事讨論。

楊典問說：“選好了麽？”

任自然傳給楊典一段數字資料：“選好了，古奇安。”

楊典簡單翻閱資料，略皺眉頭：“他曾經因爲圖謀颠覆量子玫瑰集團而被你斬殺？”

任自然：“他靈魂堅韌，原始狀态即能一定程度抗拒解析掃描，非常适合替補你前往主神空間冒險。”

楊典：“記憶體掃描，确保他沒有繼續颠覆量子玫瑰和向你複仇的心思？”

任自然恬然輕笑：“殺他的是天劫，是天道，怎會恨我？我量子玫瑰集團将他從小主神輪回空間拉出來，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楊典嘿然。

也是呢。僞仙俠小世界有僞造的玄虛天道，無意識甚至不存在的天道意志當替罪羊，懵懂無知的古奇安怎會怨恨真正幕後兇手任自然？量子玫瑰集團扮紅臉，善意協調各山頭的基因鎖修仙者；天道意志高高在上扮白臉，假借“天劫”之威，鐵腕清洗一切危險因素。源于萬民信仰誕生的自然女神，天國階梯世界就曾盅惑千萬信徒，今時玩弄些小花招調教基因鎖修仙者，想必也熟練的狠。

楊典：“怎麽說服古奇安的？”

任自然：“信徒信仰神明，基因鎖修仙者信仰天道，于我看來都是一回事。如果說信徒是神明的奴隸，基因鎖修仙者就是天道的奴隸，神明怎麽盅惑信徒的，我自然就是怎麽假借天道之威盅惑他。古奇安曆經無數劫難，逐漸虔誠信仰天道意志，前時已經發下宏願，願奉天道旨意遠征主神空間，拯救陷入末法時代困境的地球人類。他呀，現在是爲了地球人類而戰，信念非常堅韌呢。”

楊典哦然。

爲了人類而戰，多麽崇高的理想啊。

想當初，射雕英雄傳世界到神鬼傳奇世界到地球往事世界，乃至天國階梯世界早期，率領人類征服不和諧的超自然力量，也曾是他的宏偉理想。可惜命運竟是如此殘酷，天國階梯第二部曲文明之墓的無數黑科技猜想以及自然墓碑言之鑿鑿的絕對人工智慧衍化禁忌遊戲，殘酷告訴楊典：劇情世界的人類，甭管他看起來再怎麽像人類，也極有可能是絕對人工智慧衍化的機械生命。

呵，機械生命演化的人類，還算人類麽？

如果仿生智能機器人不算人類，再率領一群絕對人工智慧衍化的“人類”與天鬥與地鬥，豈不荒唐的要命！

禁忌遊戲。

思考越多，越能明白緣何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