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退到了母親身邊,謝慧齊一看到他來,帶笑的眼睛就瞥向了他,笑着道,“小國公爺,還沒抗兌夠你娘?”
齊璞笑個不停,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眼兒。”
“唉。”見大哥還是沒大沒小,齊奚在旁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娘倆一見面,就沒什麽成體統的時候。
“我們家的小管家婆這又是看不過去了?”齊璞湊過頭去,也刮了下妹妹的俏鼻。
齊奚朝他皺了皺鼻子。
也就他心中輕快,還能頑笑。
“都多大了。”見大兒還跟小時候一樣與她沒大沒小的,謝慧齊也是好笑。
“阿娘你管管,都要成親的人了。”齊潤湊過頭來桀桀笑,他對他三哥那是什麽都好,對其百依百順至極,卻最愛拆大哥的台。
“嗯。”齊奚也點頭,對大哥的輕快有點看不過去。
阿父明明咳得那般的厲害,他心中卻隻有阿娘。
“管啊,國公夫人你趁機會多管管,等我成婚了,就沒你的什麽事了。”齊璞把手挂在母親的肩上,在外風度翩翩,豐神俊朗的小國公爺這時候吊兒郎當的像個痞子。
“我不稀罕管的。”謝慧齊被逗笑,搖着頭淡道。
跟在父親身後的齊望這時候也停了腳步,等着他們上來了,笑意吟吟地對母親道,“阿娘,我給你管,你管我一輩子罷。”
齊璞迅速扯出腰間的扇子砸了下他的頭,罵道,“小馬屁精,一邊去。”
齊望摸着頭,微笑着看着他兄長。
見他被砸,謝慧齊心疼了,把大兒的手扯開,白了他一眼,把齊望拉到了身邊牽着,對齊璞沒好氣地道,“去前面陪着你阿父去。”
齊璞搖搖頭,“當我是撿來的罷?”
說着背過手,甩着手中的扇子打着圈,施施然地往皇帝國公爺前面去了。
他一走,齊潤就對着他的背影扮鬼臉,“知道是撿來的還不走,稀罕你啊?”
說罷,一個轉身就轉到他三哥身邊,讨好地道,“三哥,他打你,你别怕,回頭我給你打回來,也重重地打一拳,你看成不?”
“算了,”齊望好脾氣地笑笑,摸摸弟弟的頭,“咱們不打回了。”
齊潤要是敢去,準會被他們大哥揍得連阿娘都不會認他,鼻青臉腫的喝口粥都會臉蛋疼。
齊潤嘴上橫,但心裏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一聽他三哥給他台階下,心裏早就應了,但嘴裏還不情不願道,“那算了,饒他這麽一回。”
齊奚在旁聽了捂了捂臉,心想這一回來,國公府又得異常熱鬧起來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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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回的國公府,回去沒多久,宮裏就來了人,皇帝跟齊國公都回宮裏去了,齊家三兄弟隻留了齊潤下來,謝慧齊就把謝由帶到了身邊,與他道,“等過幾日,就讓你國公爹爹帶你去宮裏瞧一瞧。”
謝由瞅了瞅她,點了頭。
謝慧齊就指了個座位,讓他坐着,繼續聽着底下的人報告府中這一年多來的事情。
對于謝由,謝慧齊也不想多跟下人說道什麽,她想着國公爺有空,就由國公爺帶着他,她有空,就由她帶着他,兩個人都帶他一段時日,下面的人就自然知道要怎麽對待新進府的這個小公子了。
齊奚本來也在幫母親歸置帶回來的物什,但到了黃昏,宮裏的葉公公就帶着人過來請她了。
葉公公不敢去見國公夫人,一進國公府就直奔她的地方來了。
齊奚也是好笑,帶着他去跟母親告别。
謝慧齊一聽她說要去宮裏,靜默了半晌,看到女兒一直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她在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招她過來握着她的小手,問她,“就不能在家中住一晚?”
女兒大了,她早前早說過讓女兒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事到了臨頭,謝慧齊也無法去阻攔她既定的路。
隻是,知道女兒已經定了的未來,難免還是會心酸。
她跟丈夫捧在手心長大的明珠,花費無數心血培育長大的花兒,以後半生可能就得自己一個人過了。
嘟嘟的身子,她早收到了府裏大夫的報,不過是早幾年晚幾年的事罷了。
“不了。”齊奚還是搖了頭,拒絕了母親。
見她說罷,母親笑得很勉強,齊奚朝後側了側頭,這時候葉公公這些太監和府裏的下人們迅速都退了下去。
謝慧齊身邊的老仆麥姑她們也福了一禮,輕步快移了出去。
等屋裏沒了人,隻有小弟弟謝由了,齊奚坐在母親的腿上,把手挂在她脖子上拿額抵着母親的額,輕道,“我以後還會在府裏住很久很久呢,隻要您跟阿父不趕我,我還想住一輩子。”
她還可以在府裏住一輩子,但在宮裏,她住一日就少一日,他也就少看她一天。
“他一個人在裏面太孤獨了,裏頭冷冰冰的,他一個人住着不會哭,不會笑……”齊奚拉着母親的手放在心口,輕道,“我隻想想,這裏就怪疼的很,喘不過氣來。”
謝慧齊沒說話。
“以前還不覺得,在裏頭住了兩日,發現他一直過的是這種日子,心裏就舍不得了。”齊奚凄然地笑了笑,從袖裏拿出帕子擦着母親臉上掉下的淚,“你跟阿父莫要怪我,誰叫我也歡喜他呢。”
“是啊,是啊……”謝慧齊擡擡頭,把眼淚強逼了回去,笑着感慨地道,“誰叫你歡喜他呢。”
誰叫他們的命運早因他們這些長輩有了交集呢。
命運的事,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我走了?”齊奚抱着母親的脖子,在她懷裏輕輕地問她。
“去吧,”謝慧齊摸着她的頭,淡道,“隻是心裏若是不好過了,那裏面又冷冰冰的,你就回來過,你是你阿父跟我的孩子,在我們心裏你是我們的無價之寶,就是要付出一切,我們也會護着你的。”
他們也該爲女兒再作作打算了。
“嗯。”齊奚很堅強,沒有哭,她笑着站了起來,又低頭親了親母親的臉頰,笑望着母親的樣子如鮮花一樣鮮豔明亮。
“阿娘,我長大了。”她笑着說罷,腳跟往後輕輕一退,朝母親道了個萬福,這一次,她未再多言,也沒再回頭,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母親的身邊。
她長大了,要去保護她愛的人了,不能再讓父母爲她操心了。
齊奚走後,一直盤坐在謝慧齊椅子身後的謝由突然站了起來,站在了謝慧齊的身邊,定定地看着她。
謝慧齊拉他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含着淚道,“孩兒啊,娘心裏疼。”
那是她唯一的一個女兒啊,那個說是偏心阿父,但會在她煩惱的時候坐在她身邊寬慰她的小金珠啊,是她的婆婆們護在心坎上疼的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啊。
謝由被她抱住後死死地抿起了嘴,看她眼睛裏掉出了淚,他死死地皺起了眉,手住她臉上擦……
随後,他張開了口,幹巴巴地道,“不,要,哭。”
不哭,母猴子不要哭,他會保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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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奚回了宮裏,這時候平哀帝還和她阿父和衆重臣呆在太和殿裏沒出來,她叫了葉公公去送藥膳進去,沒一會,葉公公就喜滋滋地端着盤子回來了。
盤子上除了空碗,還有朵小花。
“您上次擺在禦書房裏的荠花今天突然開了,皇上就給您摘了一朵,讓您也看看。”葉公公眉開眼笑地道,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呀?”齊奚略爲驚喜。
荠花本是九月初開的,這花一直沒什麽動靜,沒想到了月末還是趕上開了。
見她一臉驚喜,葉公公更是喜不自勝,“皇上說,知道是您今日要回來,花自己都開了呢。”
齊奚哭笑不得,看着喜得腳不沾地的葉公公,“我是今兒早上才出的宮吧?”
葉公公嘿嘿直笑個不停,他先前去請人的時候根本沒想到二小姐還能回來,畢竟國公夫人第一天回京,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要在府裏住一晚的。
隻是,皇上那熬不住,商量着國家大事也還是會找名目到殿門口來看着他欲言又止,那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樣子他看着心裏疼,就硬着頭皮去國公府了。
沒想人真的回來了,這下别說皇上喜得不知道怎麽才是好,他也是樂得牙都打顫。
“嘿嘿,嘿嘿,”葉公公傻樂了好一會才接着道,“皇上說,晚膳還得勞煩您擺一下,他到了時辰就和國公爺一道回來用膳。”
“我阿父不回去?”齊奚微怔。
“應是要回的,”葉公公低着頭躬着身笑眯眯地道,“就是皇上想請國公府來長樂宮喝兩杯薄酒,再讓國公爺回。”
怎麽說,也得在國公爺回來的頭一天給他敬杯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