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肉包兒是真聰明,聰明得即使是大人的話,說了半句他就能知道對方的意圖。
而小兒子則是木木呆呆,那種呆跟他大舅舅小時候的呆是不一樣的,他大舅小時候是害羞,又加上性子内斂不愛說話,所以看起來有些呆,但小兒子是真呆啊,謝慧齊看他很時候事情都是不過腦的,他的這種呆是有點什麽都不走心的呆。
大的小的她都操心,中間的那個又是個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金珠,哪個都不省心。
一把孩子們帶進去,兩個祖母就又過來抱她們的心肝寶貝了。
小金珠許是有好幾日沒見到小弟弟了,小姑娘長大了點,也沒之前那麽愛欺負小弟弟了,這次還特意剝開了花生,送到了小弟弟的嘴邊,“小饅兒,來,張嘴……”
小饅頭看着花生張嘴吞了下去,眼睛頓時笑眯了。
“祖母,二祖母,我可想你們了,好想好想的,我今兒一起看天那麽藍,我就知道我能回家來看你們,我心可誠呢。”小長孫公子又是花言巧語了起來,那話是一串串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從哪學的,這機靈得都不像個小孩兒了。
這時候謝慧齊也還是不知道,她孩子學的都是她的。
國公爺每次一回來,她都是換着花樣表達她的欣喜的,小長孫公子那時候天天跟着她的屁股走,早把她的那些花樣記在了心裏,隻等時間讓他發揮所長了。
孩子們一回,齊容氏齊項氏就無心做事了,謝慧齊笑着讓下人把帳薄本了這些搬到了暖閣外面一點,讓婆婆跟二嬸和孩子們呆着,她則在外面收拾着後面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謝慧齊算着時間也是差不多了,也不等下人來報,自行起了身,想去馬場那邊接人。
“外邊冷,就别去了。”齊容氏看到了,就朝媳婦說了一聲。
“娘,無礙,我就是去瞅瞅。”
齊容氏也就沒說話了。
不讓她去接是不可能的。
這媳婦的心都挂在人身上,好不容易等到回來了,能坐得住才怪。
謝慧齊也真不是去瞅瞅,直接去了馬場那邊。
國公爺的馬是直接跑進馬場這邊來入馬廄的。
她這着實也是等了一會,天都快有些黑了,才有下人急急來報,說國公爺快要進府了。
這時候夜風已起,謝慧齊也是怕招人罵,這猶豫了半會想回去,但遲疑了一會還是留下來了。
但她這一留還是留錯了,齊君昀一進馬道看到她,當下就翻身下馬,把馬繩甩給了下人,提着馬鞭氣勢洶洶朝她走來。
謝慧齊當下就一個閉眼,等到腳步聲近了,她這也是提心吊膽地把眼睜開,這讨好的笑還沒露出來了,就被他冷眼瞪上了。
“國公爺,你回來了啊……”謝慧齊也是膽兒大,說着還把手往他手臂裏放。
齊君昀沒理會她,等到走了幾步深吸了口氣,才把手放到了她肚子上。
“孩子好得很。”謝慧齊也把手附了上去。
齊君昀瞪了她一眼。
謝慧齊也是把有點涼的手趕緊收了回去,但隻收到了一半,手就又被人拉住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青陽院的膳已擺上了,齊君昀一進門,長孫公子就一個跳躍往他身上蹦,歡呼,“阿父……”
他平時與他阿父掐得最厲害,但他也是那個隻要國公爺在,怎麽攆他都攆不走的賴皮孩。
“阿父,阿父……”小金珠也是歡笑着奔了過來。
隻有小饅頭走到最後,擡着閃亮的黑眼睛渴望地看着他的父親。
齊君昀把最小的那個放到脖子上騎着,手也不扶着,彎腰就把雙胞胎一手抱了一個,在他們的小額頭上輕碰了一下,先問他的小金珠,“在家可有好好用飯?”
“有,阿父,每頓一大碗一大碗,這麽大的一大碗……”小金珠比劃着給她的父親看,搖晃着腦袋驕傲地道,“比阿娘吃的還多呢。”
“我兒乖。”齊君昀喜愛這個長得跟妻子像的女兒無比,便是女兒也很少叫,叫的是我兒,連讓下人叫她也是叫二小姐,是跟着她兄弟一起排大小的。
“小公子……”看到小兒子,國公爺的眼睛也柔和了起來,“小公子這幾日在書院呆得可好?”
“阿父,好。”小公子扯着父親硬硬的衣裳,頭點個不停,兩排白白的小牙齒這時候已是笑得露了出來。
“阿父,阿父,我呢?我呢!”長孫公子見還沒問到他,急了,在上面扯着他阿父的頭發就叫。
“趕緊把那大的放下來……”謝慧齊一看這兔崽子快扯疼他阿父了,眼睛都瞪大了。
“你這個心裏沒我的……”長孫公子朝他娘親扮鬼臉。
“好了,菜都要涼了,你們快去洗手漱下口。”齊二嬸實在看不下去了,笑着過來抱了小金珠過來。
齊璞一下地,就又被他娘扯着臉蛋揪了兩下,齊璞一等到父母相攜去了偏廳洗漱,走到祖母面前就抱怨,“祖母,我當真不是我阿娘從我們家門口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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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昀這次在青陽院陪兒女們直陪到他們入睡,一個個上了床,才去叫了在母親睡着了的妻子回去。
“慢點。”見他抱起她,齊容氏提醒了一句。
“嗯。”
齊容氏送了兒子到門口,走了幾步,齊君昀見她還跟着,朝她說了一聲,“娘,回吧。”
外邊冷。
“我送你們到門邊,走吧,沒幾步路。”
“嗯。”
齊君昀緊了緊手裏的人,齊容氏在一邊把披風往上提了提,擋住了她的臉。
“今日她也是累壞了,你沒回來之前算了一天的帳,跟管事的說了半天的話,說話的時候手裏也沒停着。”齊容氏看着他懷中的媳婦眼睛柔和地道。
媳婦是個好的,也知道心疼人,知道她一到冬天身子就寒,每天晚上都要伺候着她泡個藥水腳,就是有着身子了,也不忘蹲下幫她搓一搓腳。
她不嫌這個是髒事,是誠意誠意伺候着她的,齊容氏也沒法爲她做多的,也是隻想着在她活着的時候多爲她遮風擋雨些,不爲兒子,也爲她的這片心意。
在她,這夫妻倆,要和和睦睦過一生才是好。
“好,娘,回吧。”到了門口,齊君昀開了口,又朝她身邊的婆子道,“起夜起得頻一點,多給老夫人理理被子。”
“是,國公爺。”婆子領了令。
“娘,您回。”齊君昀站在那,看着母親上了長廊,朝主屋走去了,這才出了門,等門關上,聽到門栓好的聲音,這才回了鶴心院。
齊君昀睡到半夜聽到她叫他哥哥,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等看到懷裏的人安安靜靜地在睡着,他又長籲了一口氣。
這些個日夜,他即便是打盹也是聽到她在叫他,有時候叫得凄慘,有時候又傷心無比,他每每醒過來見不到人都是一身的冷汗,于是即便隻是回來看一眼,隔幾日也要回來一趟。
這次回來也是他實在受不了每天聽她在他的夢裏向他求救,而他連人都沒法好好看一眼了。
“慧慧。”他在她耳邊無聲地叫了她一聲,摸着她的肚子,這夜卻是再也無法再睡下去了。
他此生是有雄心壯志,讓忻朝國泰民安,那是他祖父未做完全,想讓他去做到的事情,他也曾在亡祖面前立下過誓言,因此從未掌國公府就開始殚精竭慮,不曾敢行差踏錯過半步,卻從未像如今這般力不從心過。
即便是當初姑姑在皇宮逝世,父親與叔父雙亡,國公府陷入即刻就要傾塌的風雨當中,他也未曾像現在如此這般焦慮過。
他已不想去管國師那些關于以後的斷言,他現在隻想她沒事,他們的孩子也好好的沒事,這個家成了他每天都想回來的地方,不能就這麽沒了。
他也快受不了每日她在他夢中哭喊求救,而他卻舉手無措的日子了。
得把這事了斷了,不管如何,得想個法子把這個劫破了。
齊君昀就着挂在牆壁上的那盞微弱的油燈看了她的粉臉半晌,輕輕把她的頭從胸口搬到了枕頭上,無聲無息地掀被下了地,替她蓋好被子,披了披風出了門。
路過外屋,他朝守夜的婆子颔颔首,示意她進去守着。
婆子領命進去了。
這是他祖父在世時的武使丫頭,兒孫後輩都在國公府裏頭,她的孫子現已是長狄州五台縣的縣令。
她的忠心成就了她的孫子,齊君昀也但願她這次不會讓他失望。
齊君昀出了門,進了書房,對尾随而來的近侍道,“叫齊大跟齊恫過來。”
他等下不去了,他得主動出擊,看到底是什麽鬼躲在暗處想謀害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