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了說得跟她心眼很多似的。
謝慧齊忽地嫣然一笑,“那你是什麽意思?我倒是想聽你說道說道。”
她要是今天讓俞五夫人給占了上風去了,回頭不說自己都覺得丢人,二嬸就準得把她的臉給撕了。
她也沒想着這俞五夫人會有多卑躬屈膝,但這一位如果是來“求人”的,“求人”這種态度,換任何一個當家夫人都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
更何況,她跟他們俞家是有仇的。
俞五夫人未料她嘴這般犀利,眉頭細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也就隻一下,她依舊不急不緩地道,“是老身失言了。”
見她還端着老身的架子,謝慧齊也是笑而不語,這時下人送上了茶,等送上茶退了下去,謝慧齊也沒說讓她喝茶,隻是接道,“俞五夫人有話還是趕緊說罷。”
說着,把茶蓋掀了起來,半擱在了桌面上。
十月的天已是寒了,熱茶掀了蓋,茶杯上空揚起的薄薄熱氣袅袅升向了空中,轉而消失在了空氣裏。
謝慧齊從消失的薄霧上漫不經心地轉到了俞五夫人的臉上,她剛也是聽齊昱說了,這位俞五夫人娘家來頭不算大,但也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官位不高但實權在手,娘家也算是有點底氣的……
且這位俞五夫人娘家的弟弟,娶的也是俞家女。
她倒是真想看看,俞五夫人能從她這裏讨着什麽便宜去。
俞五夫人眼睛從她掀起的茶蓋看到了這位國公府剛新婚不久的國公夫人臉上,嘴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
她早聽無數人說過,這一位未嫁前就已在國公府當了家,現下一看,這家果真是沒有白當,看她小小年紀就敢掀蓋表了送客之意就知道她對這府的掌控了。
果然不容小觑。
俞五夫人之前并沒有親自見過這位謝家姑娘,此人名聲雖大,但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她初見到這位小婦人進來,見她粉雕玉琢,天真爛漫的樣兒,還以爲她終歸是個小姑娘,但這一開口,還真是夠讓人刮目相看的。
于身份而言,俞家在朝無官位,她就是國舅夫人,但國公府也是出了皇後的,且面前的這一位就是年紀還小,但她現在是國公府的國公夫人,還是當今左相的夫人,俞五夫人拿身份壓不了她,見小姑娘語氣強勢,俞五夫人頓了一下,轉眼就站了起來,朝謝慧齊彎了腰,道,“實不相瞞,今天我來是有事相求國公府的。”
還真是能屈能伸。
謝慧齊見俞五夫人站了起來行禮,抿嘴就是一笑,垂眼把茶杯拾起,慢慢地半扣在了茶杯上,嘴裏的話未停,“我之前也說了,五夫人但說無妨。”
“宮裏的事,不知國公府可是知情了?”俞五夫人幹脆讓自己站着,說話的時候也盡量顯得低聲下氣了一些。
這小姑娘既然要擺威風,那就讓她擺就是。
隻是等國公府再勢敗的時候,她不後悔她今日之舉才好。
這世上的風水可都是輪流轉的。
“五夫人說的是什麽事?”謝慧齊淡淡道。
俞五夫人這次頓了許久,才輕聲道,“太後之事。”
“太後什麽事?”
俞五夫人這一次擡起頭來,眉心也攏了起來,“國公夫人……”
這位小夫人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謝慧齊見她不說,臉上的神情也是未變,“五夫人既然不說,那還是請回罷。”
“國公夫人……”俞五夫人皺起了眉頭,眼睛盯着這位小婦人,見她居然坦蕩地望着她,她差點沒忍住心頭的火氣,她本來想掉頭就走,但想了一下,還是又勉強地朝這一位欠了欠腰,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見一見齊老太君?”
她若是不說這話,謝慧齊頂多也就是刺刺她了。
一聽俞五夫人說要見老太君,還想惡心到老太太面前去,她當下就笑着出了聲。
她銀鈴般的笑聲在珠玉堂突然響起,吓得候在廳裏的國公府下人就是精神一振,而俞五夫人也不知她是在使什麽鬼,也是提高了警惕望向她。
“你見不着,”謝慧齊笑着出了聲,“五夫人還是請回罷。”
俞五夫人看着她,慢慢地“哦”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向謝慧齊,遲疑地道,“方才,國公夫人似是有話對我要說?”
謝慧齊笑了起來,朝她走去,道,“五夫人好眼色,我剛才還想,若是五夫人實話實說,我也得跟你有商有量才成……”
“國公夫人這話的意思是?”
謝慧齊這時已是越過了她,走到了門口,回頭朝她笑道,“五夫人還是忘了我剛才說的話罷,還是把你見不着的這話記住的好。”
說着她隻輕忽地揚了下手讓管事的替她送客,一句話也沒說就出了珠玉堂,後面俞五夫人跟她的丫鬟叫了她幾聲,她也沒回過頭去。
等出了珠玉堂,有人就過來報衛府的衛大夫人來了。
“叫她去東堂……”謝慧齊的臉上已沒有了平日溫婉的笑,她朝下人吩咐完就朝齊昱道,“你親自帶人出去跟府下的各家吩咐一聲,讓他們别給俞家開門了。”
得罪了國公府,總不能還讓俞家進他們家屬臣的門。
“是,小的這就去。”齊昱一聽,臉上常挂的笑也淡了,揮手就帶了跟着他的兩個小厮朝馬房跑去。
謝慧齊這頭帶了小麥她們去了東堂,一進她的事務堂,衛大夫人就朝她欠腰,謝慧齊也沒看到,直到了她的案桌前坐下,方才擡眼朝衛大夫人看去。
“夫人……”衛大夫人這時候臉色也是不太好了,神情凝重,當下就跪下道,“您說的事我已經差人去告知我家大人了,您且等等,稍會就會有消息送進府來了。”
“你們也不知?”謝慧齊淡淡地道。
那他們這九門提督是怎麽當的?
這是要等俞家把人嫁到他們衛家了,他們才知道?
“夫人,還容我府一點時日,我已經讓人去禀告我家大人,這裏頭許是有什麽緣由……”衛大夫人額上也有了些冷汗,但還是一字不抖地把話說了出來。
她早就知道這小姑娘心裏沒她臉上那麽善。
“那好,我等等。”沒弄清楚事情,謝慧齊也不想作出什麽失誤的判斷來,語氣不見得好,但也沒壞到哪裏去。
說罷,她站了起來,朝衛大夫人扔下了句“那你就在這等着你府的人”就回了青陽院。
老國公夫人見她臉色不佳地回了青陽院,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謝慧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俞家把女兒訂給了九門一個守城校尉的事。
齊容氏聽了就皺眉,“這事你哥哥不知?”
怎麽可能不知道?
謝慧齊聽了輕歎了口氣,朝裏屋看了看,她一進來也沒到老祖宗,想來這時候也是在裏屋歇着了,也不知道睡沒睡着,不過她這時還是格外壓低了聲音跟婆婆道,“我聽齊昱的意思是這事壓根就往上報,是他得了我的令去跟下面的人問事,這事才告知到他頭上的,您說,這等事,是什麽情況才不報上來?”
“不可能不報上來。”齊容氏淡淡地道。
兒子馭下甚嚴,這等知情不報之事一被查出,可不是什麽小事,底下的人不見得有哪個誰有這個膽量。
“嗯……”謝慧齊也是尋思着,嘴裏也是說着道,“孩兒想,最好是如此,希望哥哥是知道的,衛大人也是知情的。”
“你等等你哥哥怎麽說。”齊容氏拍了拍她的心,讓她耐心點。
但事情還是往糟裏去了,衛大爺沒過多久就快馬來了國公府,而他剛到不久,齊君昀就一臉震怒從宮裏回了國公府,一看到衛大爺,想也不想就拿手上的馬鞭朝衛大爺狠狠抽去。
衛大爺那朝他行禮的腰隻彎到了半空,就站在那生生受了那一鞭。
謝慧齊東堂的事務堂也被這震天響的一鞭抽得鴉雀無聲。
衛大夫人因這一鞭也閉上了眼,無聲地流出了淚,一會兒就淚流滿面。
“你最好是今日就跟我說清楚,你攔了我的人的消息不往國公府報是怎麽回事!”齊君昀坐到了謝慧齊的身邊,把馬鞭扔到了衛大爺的身上冷冷地道。
他這次是毫不掩飾他的震怒。
衛大爺當下就跪了下去,“臣已經去令人查了,已經查到了衛珉身上。”
衛大夫人一聽是衛珉那出了岔子,當下就打了個哭嗝,差點沒大哭出聲。
居然是小叔子那出了岔。
老天爺,這是要害死他們全家啊!
“衛珉?”
“是,想來這時候人已經往府裏這邊帶了,”衛大爺依舊冷靜地道,“主子是想在府裏審,還是臣在外面審了再來禀報您?”
“呵。”齊君昀輕笑了一聲,笑得堂内的人皆心神一凝,都不敢動彈。
“帶進府來,我倒也是想知道,你們家的衛小爺把手插到我們國公府來,是不是覺得已是到了國公府該叫你們一聲主子的時候了。”
他說罷就起了身,卻吓得衛氏夫婦這下都跪到了他的身前。
“閉上你們的狗嘴。”齊君昀冷冷地一聲,止了衛大夫人剛出口半聲哭喊,也止了衛大爺嘴裏告罪的話,素日有鐵血判官之稱的九門提督最後隻得無聲地歎着氣,把話忍了下去。
“回青陽院。”齊君昀把坐着的小姑娘拉了起來,朝她冷冷地道,“沒我的吩咐,今日不許來前堂。”
謝慧齊朝他欠腰,方不等她說話,齊君昀就已大步出了事務堂,衛大爺當下就躬着腰跟在了他的身後。
衛大夫人擡首,看到平日威風凜凜的大老爺垂着腰躬着身跟了出去,那眼淚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謝慧齊在出門之前扶了她起來,替她擦了把淚,“回罷。”
說罷她就回了青陽院。
齊君昀的火已經也燒到了青陽院,齊老太君這時候都已經起了床,一看到她都沒讓她行禮,一等她過來就握了她的手,焦急地問,“生氣了?”
被他冷冰冰讓她回青陽院的話震住了的謝慧齊這時候還是心有餘悸,她從十三歲那年見了他到今年成婚,那是她從他嘴裏聽過的對她最不客氣的話了,那對着她說話的口氣聽着已經很是自制了,但她還是從裏面聽出了“滾”的意味來。
她有些憂心地朝老太君點了點頭,“生氣了。”
那火燒得整個國公府都得燃了。
謝慧齊不知道他到底是爲何這次發了這麽大的火,但她打他一進事務堂,一看他的臉色就心神不甯得很,到現在就更是如此了。
見她也是一臉的恍恍忽忽,齊容氏也是無聲無息地輕歎了口氣。
就是平日最愛嘲弄說幾句的齊項氏這時也是緊緊地抿着嘴一言不發。
當年皇後的死訊傳來,國公府也被他這麽燒過一回,那個時候國公府的兩個老爺也還在,也硬是被這個嫡長孫的那把火燒得一聲不吭,一句屁話都不敢放。
國公府因皇後之死曾危在旦夕。
接下來國公府的兩個男人也是跟着去了。
而皇後的死也是因那夜宮裏太後欺辱皇後事沒被國公府的人送出來,皇後第二日就死了,她的老婆婆知道的時候就是用爬的,也爬不到宮裏去救女兒了。
事後不久,國公府放在宮裏傳消息的宮女就改名換姓,嫁進了俞家當續室,盡管那宮女最後死得甚慘,但帶給國公府的陰影直到今日都沒散。
衛家這次也是撞到了他的死穴上來了。
國公府的幾個主母這時候心知肚明這國公府的主子爲何發這麽大的火,但這時候誰也無心跟謝慧齊多加解釋,齊老太君這時候甚至偷偷地抹起了淚了,滿腹的心酸。
俞家總是能在他們身上插關鍵的一刀,插得真是讓他們憋屈。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第三更可能還是十點。
最近天太冷了,我這也是小燒不斷,大家也要多保重身體,多穿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