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娘……”韓芸雙眼含淚,“求您救救我一家!”
她知道她來這一遭有點挾持逼人救命,但她父親一死,君昀爲左相,如若跟王爺所說一樣,他要清查她父親一黨,那她的娘和弟弟們就難逃一劫了。
現下韓府已經被重兵把守,她隻能先來國公府求個臉面了。
韓芸已身懷六甲,大冬天的就是衣物繁多,但她的大肚子也很是顯懷,現下哭得梨花帶淚,不是不讓人疼惜的。
韓芸本想半路攔他的馬車,可他的行蹤已不再是過去那麽好得知,她怕攔不住誤了時辰,就救着蔡詩雯與她一道過來了。
蔡詩雯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就是蔡家現下這滿京城的風雲他們想插手都插不進去,國公府更是一直把他們撇在外面,不帶他們家一塊風光,她一見韓芸要見她,用的還是求,這頭腦一熱,不曾通報家裏一聲就帶人來了。
因着悟王妃這好姐妹的一求,一直位于之她之下的蔡詩雯此時心中不是不自豪的。
現下見到韓芸哭,心下也是起了憐惜,便覺現在比韓芸這個悟王妃身份還要高出一等來的蔡詩雯當下就朝國公夫人也是一拜,“表舅母,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您就幫幫芸姐姐罷。”
國公夫人一生就沒見過比蔡家的女兒更蠢的女人,聽到蔡詩雯這麽一說,冰冷的眼睛朝蔡詩雯看去。
蔡詩雯被她這麽一看,身子下意識就是一抖,打了個激靈。
“不要到我府門要死要活,”國公夫人這時開了口,朝韓芸淡道,“我已差人知會悟王去了,你所說的話我也讓人跟悟王遞過去了,我不凡跟你說了,今日你若是敢在我國公府門前小産,髒了我們家的門,齊國公府跟悟王,還有韓府不死不休!”
“伯娘,求您了……”韓芸一聽,着急地要去拉她的裙角。
“表舅母。”蔡詩雯也是呐呐地喊了一聲,但這時國公夫人已在丫鬟婆子的圍擁下進了國公府。
國公府開了一個小門的大門又悠悠地關上了。
“伯娘!”韓芸失聲痛哭。
蔡詩雯這時候也茫然地看着緊閉的大門,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下一刻,她的眼睛堅定了下來。
她想進去,太想進這個家的門了。
知道表哥已是左相,她就更想了。
哪怕當個寵妾,她也甘願。
蔡詩雯想,她一定要想個辦法進了這個家的門,等有了兒子,表哥寵愛她,這個家一定會有她的地位。
看不起她的表舅母,到時又能拿她如何?
**
一連幾日,謝慧齊都不能出房門,這她倒是忍得下,但好幾天連頭發都不能洗,身上全是藥味,她老覺得自己成藥人了,不過這也不是她覺得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現在已是月底,大郎二郎要從國子監回來了。
謝慧齊不知如何度過這個難關才好。
所以一聽齊昱說明日兩個小公子就要回府了,這心情可是夠複雜的,等到挂着兩個黑眼圈的二夫人一來見她,就看到她的臉苦得要滴水出來了。
“這是怎地了?”二夫人一沒見到她讨人歡喜的小笑臉,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看着都讓她心裏不舒坦了。
“大郎他們明日歸家呢。”謝慧齊上下掃了自己一眼,發現她現在就是收拾好了也沒法掩去痕迹,這心裏也是跟隻打了半桶水似的七十八下,“二嬸,你說我躲兩天如何?”
“你當國子監的人都是死的啊?”齊二夫人淡淡道,“宮裏出這麽大的事情,太後都要死了,咱們國公府的名聲這幾天就差把這塊天給撐破了,你覺得大郎他們會不知道出什麽事了?”
若是不知道,那還能是她的弟弟?
那兩個小的,可沒一個是笨的,就是她尤愛小二郎,也不得不說,小家夥也是有他自己的心思的。
“他們能撐着等歇日再歸,已經是夠懂事的了。”二夫人把帳本往桌上一摔,招呼她,“别光坐着,幫我過來過過眼。”
“诶。”病重還被二夫人還當勞力使的謝慧齊踩着小步子從暖炕對面的位置坐到了二夫人的身邊,低頭就往帳冊上看去,“二嬸,這是外府的冊罷?”
“嗯,你伯娘手裏事多,我給拿過來了。”拿過來當然不是自己看,是給小媳婦看的,反正這也是她的事。
“哦,我這就看……”謝慧齊伸出被包成包子的小笨手去掀帳皮,無怨無悔得很。
這幾□□廷宮裏都亂成了一鍋粥,齊家哥哥那位大能人根本就不着家,現眼下國公府的各地産業的管事都進了國公府,沒他處理都會耽擱下來,但不把事情理清楚了,到時候壓一塊就是一本爛帳,這年也不會過得清爽。
而且管事的都等着國公府發賞銀回去過好年呢,時間确實也緊。
所以二嬸看她一起床就拿這些事來讓她處理,她也是二話不說就攬過來了。
齊二夫人見她笨搓搓翻帳冊的小模樣也覺得絕了,這小姑娘也不知道被她阿父怎麽養大的,出這麽大的事,這也不驚不擾的,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忙起來也不見她說句抱怨的……
“手疼就歇會。”齊二夫人這幾天身上也不爽利,但她也懶得躺在床上歇息,免得沒毛病也躺出毛病來了,她還是把大半的内務都攬了過來,她不心疼自個兒,也沒打算心疼這個小媳婦,但看着她兢兢業業的,還是有點不忍。
“诶,我知道呢……”謝慧齊手上沒法拉筆,湊近齊二夫人就道,“二嬸,這裏是十萬兩銀,哥哥說了,這種過了十萬的,賞銀就要給多一點,您幫我記一下,這裏是五千兩……”
齊二夫人也是頭一次記外府的帳,拿筆寫着時還“啧”了一聲,“這年頭當奴婢的還能得這般多?”
一年得這個數目,不少了。
“哪啊,”謝慧齊笑,“這種大管事下面無數個小管事,回去分分就沒多少了。”
“你懂什麽?”齊二夫人不以爲然,“分分?說得多簡單,回去了能給那些小管事的分個三五十兩銀的,那些小管事就已經對他們感恩戴德的了,能分得了多少去?”
“這倒是。”謝慧齊點頭。
古往今來都是這樣,功勞都是領頭的拿大頭,要不能有這麽多人想出人頭地?
謝慧齊把今日大帳房送來的帳目過了眼,回頭等送到鶴心園戳國公府的銀印,這事就算是解決一波了,這波人也就可以領着銀子回去了。
國公夫人傍晚過來的時候,見弟媳婦跟兒媳婦頭湊在一塊,嘴上念念有詞的,也是無奈……
正趕上這時候,就是病着也隻能當個完整人使喚了,她也是幾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晚膳謝慧齊是湊到了老祖宗的屋裏去用的,她隻是手跟臉比較嚴重,也沒傷着腿,所以這天一入黑,她還是會跑去老太君的屋裏去秀一下存在感的。
這事兒其實也簡單,她不含悲喊苦,老太太見到她哭了兩次也就不哭了,心情也跟着她放松了下來,見到她來,就是看着小姑娘的傷臉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她就喜歡小姑娘陪她用膳,飯都能多吃半碗。
膳後,謝慧齊也沒盼到齊君昀回來,嘴裏沒話,就跟老太君嘀咕起了明日大郎他們回家來的事,“明日那兩個小的回來,不定怎麽鬧呢。”
“不會,不會,”老太君連連搖頭,“他們懂事的很,你傷着,他們豈會跟你鬧?”
謝慧齊想想也是,也是自己安慰自己,“是呢,祖奶奶,我想我都病着,小崽子也沒那個臉皮跟我鬧不是?”
當夜謝慧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就有點失望地問過來伺候她的紅豆,“長公子沒歸家啊?”
“沒呢。”紅豆也是失望地搖了搖頭。
長公子都兩天沒歸家了,她們姑娘都有點盼了,還怪擔心的。
謝慧齊這确實也是有點心不穩,這幾□□廷太亂了,抓了這個又抓那個,來國公府門前來求情來哭的人都快把國公街堵了,九門那邊都派了一支百人的守城軍過來了,這人不回來,她心裏就不安,也不知道外面鬧到什麽地步了。
這日大郎他們要歸家,一大早的,大管家齊封就帶了家人出去跟九門的人商量等會兩個公子進府的事。
謝慧齊也是一早在等着,不一會,齊昱回來說已經商量好了,讓兩個小公子在街外下馬車,府裏的護着步行回府就行。
謝慧齊聽了還是覺得打眼了,“能不能從後門回來?”
現在國公府外這麽多的人,一大半都是天黑了不走堵長公子的,這些人裏,老幼婦孺皆有,實在不好招惹。
“沒有讓平公子跟慶公子走後門的道理……”齊昱聽後跟她解釋道,“國公府不至于爲了躲人連進自己家門都要往後門走。”
這是國公府的臉面,不能丢的。
謝慧齊很想說兩個小的就不用這麽講究了,但回過頭一想,大郎二郎在外也是有身份的人,回國公府還要走後門,被人知道了就又要說他們不招國公府的喜愛了,便把話忍了下去。
但她的思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回頭謝晉平帶着弟弟歸家,兩個人也是一路低頭不語快步跟着下人,但國公街隻走到一半,不知道誰認出了他們來,圍着他們就是不放,更有甚者伸手就來抓他們的衣裳,嘴裏喊着行行好,但卻把他們堵得寸步難行了。
還是國公府又出去了近五十的家兵,才把這群人強行弄開,護了大郎二郎回來。
謝家大郎跟二郎一回來就看到了他們臉上結了痂和兩隻包子手的阿姐,二郎一路已經被氣得臉都是青的,鼓着嘴氣唬唬的,一見到他阿姐這樣子,當下眼就紅了。
謝慧齊可是最怕他這般了,立馬就道,“多大了?再哭你這輩子就甭想娶到媳婦了!”
二郎一聽,也不敢哭了,上前來抱着她的腰就是不松手。
謝慧齊被他弄了個哭笑不得。
她就是傷了,但精神也好,眉眼還是跟以往一樣的生動,謝大郎默不吭聲地打量完她後,心裏也有了數,走上前後,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淡淡地喊了聲“阿姐。”
大郎長得快,盡管小她三歲,但已經是與她同高了,謝慧齊看着大弟弟那靜默如溫玉一樣的臉,也是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孩子不在身邊長大,她都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麽想的了。
二郎會哭會笑,有什麽不對的他即刻就會發洩出來,可大郎什麽事都隻埋在心間,她最擔心的也就是他了。
謝慧齊這廂領了弟弟們回青陽院,等二郎一看到二夫人還沒淡化幾分的黑眼眶,當下圍着二夫人就是不走,給二夫人端茶送水,小心翼翼極了。
大郎二郎歸家兩天,二郎當真是沒跟謝慧齊鬧,隻是要回國子監的前晚,二郎半夜抱了枕頭到了謝慧齊的門口,跟前來應門的小麥不好意思小聲地道,“小麥姐姐,我能去我阿姐腳邊睡一會嗎?”
小麥回頭報了姑娘,謝慧齊忙讓二郎進來了。
二郎這夜便心滿意足地睡在了他阿姐床邊的小榻上。
齊君昀半夜回來時,就看到了小舅子睡在了他小姑娘的床邊。
謝慧齊這時候已經是穿戴整齊了,見到他朝她挑眉,她朝他搖頭,等他躺下後,她窩在他懷裏輕聲說,“你明日早上如若有空,幫我跟大郎說幾句話。”
“嗯。”齊君昀摸了下她的頭發,閉着眼睛應了一聲。
“哥哥,外面怎麽樣了?”謝慧齊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本來不打算問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不怎麽樣,”齊君昀這時候擡起眼,輕籲了一口氣,淡道,“太子帶回來的那筆銀子已經查出來了,是人命錢,我事先也是沒查清楚,這幫筆錢是春末洪澇時因上官不當的指令死的一群漕幫河工的封口費,現在漕幫那裏瞞不住了,已經捅到了京裏來……”
“啊?”謝慧齊沒聽懂,但聽清楚了他話裏的凝重意味。
“現在漕幫一群人帶着兩岸的一群老百姓,反了。”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
然後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