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院就又熱鬧了,尤其在五娘子還喊出了打哪都不能打她哪的口号後,向南院的妹子們又幹了一場群架。
回頭五娘子跟六娘子又來領東西,但都笑着若無其事,隻有六娘子在走的時候忍不住悄悄跟慧齊妹妹道委屈,“我去跟她們賠不是了,後來非分了我一匹布走,還是最上等的湖色絲綢,我本來都想好了要做什麽樣式的裙子了……”
五娘子見她那出沒出息的樣,翻着眼皮就拉着她走了,“走了,妹妹忙,你少讓她操咱們那些屁事!”
“五姐姐……”謝慧齊哭笑不得地叫了她一聲。
五娘子回過頭來,謝慧齊朝她指了指嘴,五娘子恍然大悟,道,“放心,我也就跟六娘子這樣沒出息的人說說沒出息的話,出去了我才不這樣呢。”
五娘子就是被打,還是興高采烈,根本沒什麽能阻擋她真正的好心情。
被打一頓,拿出些東西讨好她們這些都是虛的,能跟那些妹妹們重新交好就行,哪怕就是表面交好,那也是有用不是?
五娘子想得很明白,又跟六娘子差不多有同病相憐之情,路上忍不住又說道了六娘子一番。
六娘子頻頻點頭,一臉的受教。
她也是跟五娘子一樣的好心情,所以現在看什麽都是好的,聽什麽話都是順耳的。
向南院那邊确實熱鬧,五娘子本就不是個消停的人,她易激動,什麽事隻要她想做了就立馬去做,前面哭到長公子面前求嫁的也是她,國公府的庶女們裏,也就她有那個膽。
雖說那也有四娘子唆使她之嫌,但也就她能幹得出。
而現在她沒半年要出嫁了,她覺得繡藝她自己沒話說,成年累月地呆在屋子裏繡,比起妹妹們,她那套繡藝也是拿得出手的,但家事她不懂,也沒人教她當家,五娘子很舍得下臉,把自己的舊飾都拿出了籠絡她向南院的管事婆子,求她教她點廚房裏的事跟當家的事。
六娘子有樣學樣,還求到了她同胞哥哥面前。
她哥哥是個在長公子面前說得上話的,之前他也曾勸過瘋了一般鬧事的妹妹,本來都做好了替她收屍的準備,現下見她有了門好親事,他松了一口氣之餘也是想用心替妹妹和自己經營好這份親事,便求到了長公子面前,求長公子給妹妹個管事婆婆教她點去夫家後用得上的本事。
齊君昀轉頭把找婆子的事交給了謝慧齊。
謝慧齊摸着她沒好兩天的臉蛋兒就去找了二夫人。
二夫人一聽,被她氣得笑了,果真快準狠地掐上了她的臉,“你倒是好心!我看你是太好心了!”
謝慧齊隻好傻笑。
“沒門!”
見賣乖都沒用,謝慧齊隻好說這是哥哥的意思。
“你們小兩口到底是怎麽想的?”齊二夫人恨恨地道,見她又是傻笑不語,又是狠狠地掐了她兩把,見疼得她哇哇亂叫,淚珠兒在眼圈裏打轉,方才滿意地收回手。
回過頭她就找了國公夫人問這事。
國公夫人隐約猜出了一點,但也不知道大概,對她道,“你等我去問清楚。”
齊二夫人見嫂子爲她出頭,當即這不忿的心也淡了,她就喜歡她有什麽事她嫂子從曾不推托半句的态度,在國公府的這麽多年,這府裏千不好萬不好,但有那個口從不對心的婆婆和她,這日子也總算是熬了下來。
于是她回過頭之後也沒把這當回事了,回頭就給去找小媳婦所說的外院婆子的事去了。
因是長公子的吩咐,她也沒給找差的,從那能幹的幾個裏挑出了最能幹的那個。
這種小事她既然做了,那她也用不着耍什麽小手腳。
齊君昀見母親問他這種小事問到了他的鶴心園來了,也是失笑不已。
這廂他接過下人送上來的茶杯,掀盞吹了吹,放到母親面前,等下人把他的那杯放到他面前退下後,他沉吟了下開了口,“母親知道我爲何讓慧齊應充了這兩人的親事?”
“是你應允的?”國公夫人微訝。
齊君昀又是失笑,“要不你當她膽兒有那麽大?”
國公夫人一想,也是。
這小姑娘就是要搬動一下自個兒屋子裏擺放的家具也要來過問她一下,這等事怎麽可能就一個人做了主。
“是娘少想了。”國公夫人淡淡點頭,“你一向是看五娘子看得順眼的,是因她敢作敢爲嗎?”
五娘子未嘗不知道她鬧開了會有什麽下場,她也不是個沒腦子,但她知道後果也還是做了,這種人可以說她孤勇,但明知沒什麽倚仗,也知什麽後果而敢爲,這份孤勇倒也難能可貴了。
“母親說的是……”齊君昀沒否認,接道,“五娘子定的那向家人有往上爬的野心,母親,國公府不缺攀附之人,但缺有腦子還有能力對起得自己那份野心的人,這五娘子的那份蠻勇用好了,也是向家人的一份助力,以後何嘗不是我們國公府的一份助力?至于六娘子訂的吳家,其祖父才是九品的縣主薄,到他父親這代,已是五品的地方刺史了,到他這代,他是肯定想再往上升一升的,六娘子逼急了也豁得出去,她兄長曆來也不是個幹瞪眼不做事的,隻要她兄長跟她以後還想過好日子,他們就得做出讓我另眼相待的事來……”
“嗯。”國公夫人想了想,點了頭,“禍福相倚。”
說來也是,這看着是個禍害的,用得好了未嘗不是個頂好的助力。
國公夫人簡明扼要,齊君昀也是微微一笑,多言道了一句,“嫁出去的那幾個,大娘子跟三娘子以後過得好不好,就要看她們自己的丈夫的本事了,而二娘子跟四娘子已經當現在是她們最好的日子了,她們能當好了她們自己的那個家就是守好了她們的本份……”
前兩個要靠丈夫,一生能不能有好日子過,還得看她們丈夫以後的出息,還有要看她們會不會看丈夫的臉色得他們的心了,後兩個是丈夫已經靠上了,但日子能不能過好還是得靠她們自己,看她們能不能有那個本事維持好他們兩家跟國公府的來往。
後者要比前者好。
但這幾個,前者根本給不了丈夫什麽好助力,拼也隻是丈夫自己的事,後者也是做好本份她們跟他們丈夫就已經足夠歡喜了。
能不斷往上沖,不怕承擔後果敢拼的,五娘子跟六娘子訂的這兩家,相互之間倒不失爲是對佳偶,容易目标一緻。
長公子喜歡鑽研的人,更喜歡鑽研有術的人,這向家跟吳家還算上什麽鑽研有術,但至少還走對了門路。
有沒有出息,就要看他們的以後了。
不過五娘子跟六娘子确實也是運氣好,這兩個嫁出去了是肯定要被婆家供着的,現在找個好管家婆子教教也好,免得以後失了分寸,也丢了國公府的人。
這也是齊君昀讓小未婚妻給她們找外院管事婆子的原因。
他提□□的那幾個國公府外院管事婆子,因經常要出去替國公府辦事,眼界那不是内院伺候人的管事婆子能比的。
這兩個教得好了,比前面幾個就要好用多了。
“嗯……”國公夫人聽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就是有點怕她們添亂。”
不是她怕,是二嬸怕吧?
她這次又是爲她出頭來了。
齊君昀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就着杯口淺飲了一口,放下淡道,“母親不必多慮,有些絕望過了頭的人,比一般人要懂得忠誠與報恩多了,也比沒經什麽事就受了好,還覺得理所當然的人更懂得把握機會,還有感恩。”
齊君昀這時看向了母親,溫和地與她道,“這也是成就他們自己本身的特質,娘,孩兒不就是如此?有時孩兒想國公府的敗落未曾不是一件幸事,至少讓我懂得了祖母跟您對我有多重要,也讓孩兒知道必須做一個什麽樣的人方才能護着你們,護着我們的家……”
他不是天生就懂得謀算的,也不是天生就有那殺伐決斷,拿得起放得下的能力,如若不是這一路對父親的失望,看到了她掩在冷漠臉孔後對他的萬般關愛,又從雲端跌落的過程中看到了國公府的未來,他怎麽會成爲如今的國公府長公子?
國公夫人一看他拿自己作比,良久都沒有說話。
齊君昀在看到她顫抖的手後,伸手握住了她,雙手握着了她的手,察覺到她的手還是依然冰涼後,他把她的另一隻也拿了過來放到手裏握着輕輕地搓了搓。
“娘,孩兒這輩子能做的就是跟你的媳婦孫子陪着你終老,讓您的後代世代供奉您,更多的孩兒也給不了了,抱歉。”齊君昀握着手中總是暖和不了的涼手,看着他的母親難掩憐愛地道。
國公府是對不住她的。
而他身爲她的兒子,能給她的隻能是國公府的這片天地,他給不了她一個能暖她心,半夜能聽她說話的身邊人,也給不了放她出府,回到她長大的故鄉的自由。
“這就夠了。”國公夫人淡淡道,這時候一串長淚滑過了她終年淡漠沒有表情的臉頰,掉到了她的膝蓋上。
這就夠了。
她曾經以爲她這一生什麽也不會有,沒有人會愛她,也沒有人會爲她着想,她隻能一個人度過她自己一個人的一輩子,踽踽獨行,一輩子說話給自己聽。
而她想要的,現在都有了。
兒子一直是愛她的,不比她愛他的少。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是先更吧。
關于給五娘子和六娘子的婚事肯定是我制造出來的安排,但也不乏生活來源,五娘子跟六娘子這樣年輕時候激進鬧騰,後來見好就收取得了成就的女性也是有的。
不過運氣也重要,遇到的人也很重要,就像五娘子跟六娘子遇到了貴人,有些絕望的人也遇到了扶他們一把的人一樣。
人世百态,我寫的也隻是其中的一種,不敢以偏概全,覺得不妥的就當個個例看看就是了。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