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還小的時候,跟他們要娘要不到,看着小夥伴們有娘,就會羨慕地說,他們家有娘呢。
後來長大懂事了,就不再提起了。
可謝慧齊知道,他一直沒忘,要不然,也不會在生病難受的時候胡亂地管阿姐叫娘——别人家都有娘,他卻沒有,想來這會是他過一輩子到頭都無法彌補的缺撼。
可這是她再疼他,再愛他,也沒辦法的事。
阿父跟她,都沒法把他們的娘還給他。
這時候,謝大郎也停了抹棺的手,他看着小弟臉碰着的地方,轉過頭問靜靜地問謝慧齊,“娘親長什麽樣的?我都忘了。”
看着大弟弟茫然至極的樣子,這一次謝慧齊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她本來也有爹娘的。
可老天爺就是奪走了他們,讓他們姐弟三個年紀小小,除了彼此,再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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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棺材悄悄地埋好,确定這一家子人能照好自己好,徐黑山帶着人歉意地先走了。
他們的貨還沒賣完,必須回京城裏去。
那裏是他們的生計,一年也不過走這一趟,耽擱不起,他們的家鄉,每個人都有一家老小等着他們掙的錢回去養活。
謝慧齊帶着弟弟們感激地送走了他們,又帶了家人偷偷去看護這谷家莊園的一戶人家。
她還記得那戶人家住在哪裏。
這戶人家是谷家的仆人,谷家塌了之後,他們父親在去河西之前帶着他們來祭拜了母親一番,謝慧齊還記得這一家的痛哭。
但現下也有六年多了,她還不知道這家人在不在。
不過不管怎麽說,不管他們在不在,他們偷偷葬了他們的父親,也該去跟守着莊子的谷家仆人打個招呼一聲。
這畢竟是谷家的地方,她那個舅舅再遠隔萬裏,他們也該與他的仆人知會一聲。
謝慧齊是沒抱着多大的希望去的,而且等她帶着弟弟們走了一路,發現四周的景色荒蕪,以前到處都種滿了果實和樹木花叢的莊園野草叢生,她就心生不好之感。
等她走了幾條彎道,終在周圍的打探之下找了那處她記憶中有印象的谷家仆人住的地方,已是午後了。
他們身上背着包袱,他們是打算在山裏過年的,所以連鐵鍋都背在背上,一行人氣喘籲籲來到了那處屋子,看到确有人煙的樣子,謝慧齊也是沒有想到。
還不等他們去敲門,那個院子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來,有人走了出來,人還沒看到聲音就先傳到了,“是哪家的人走錯了路嗎?往西邊那條道走下去,就可以走到小谷河了。”
那老邁的聲音響聲後,人也出了門來。
那穿着舊色的襖衣的白須老者沒想出來一看就是看到背着大包小包的好幾個人,也是愣了。
等到他仔細看走在最前面的小姑娘,看到她眼裏的淚光,看着她那張跟他家小姐再相似不過的臉,又看到了她身後跟着的蔡婆子後,那老者突然長嗷一聲,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朝那小姑娘磕着頭道,“是表小姐吧?我家小姐的小小姐吧?您回來了啊,你回來了啊,您回來看您娘了啊……”
他磕頭不止,大郎二郎不需他們阿姐發話,就已經快步上前,雙雙扶了這個老家人起來。
那老家人一起來,看清楚他們的臉,一時之間流淚不止竟無法言語。
等到進了門,那老家人又慌忙要去給他們倒水,等到謝慧齊攔了他下來坐下跟他問及這莊園的情況,老家人這才平靜下來。
隻是這時候,他的臉也近乎一種絕望的漠然,“本來我跟我幾個兒子一大家是一同守着大爺的莊子和小姐的墓的,隻是後來他們呆不下去帶着家裏人進城讨生活去了,是我對不住老夫人大爺和小姐,辜負了大爺對我們一家人的器重。”
說罷,他一聲不吭地就朝姐弟三人跪下,“小小姐和兩個小公子回來了就好,要怎麽罰,老奴謹遵小主子們的令。”
謝慧齊聽了歎了口氣,去扶了他來起來,她這完全沒怪他的意思,怎麽說她也隻是個表小姐,就是舅父不在,也輪不到她來說道教訓忠心耿耿的老仆,而且就是她也沒想到這老家人還在,她還以爲按一路所見的荒色這山裏已經沒人了,但她聽老家人這麽一說她這一時之間也有點費解,道,“舅舅這莊子是外祖留下的好地方,随便種點東西也可養活一家人,怎麽就呆不下去呢?”
這老家人也是一臉愧色,還沒坐好就又跪了下去,跟謝慧齊道,“不瞞表小姐說,我那三個孽子是給二爺他們打雜去了。”
謝慧齊沒說話。
“二爺?”大郎這時候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是的,表大公子,”這老家人狠狠抽了自己耳光一下,臉上全是頹然,“是老五頭沒用,沒守住大爺留下的鋪子跟田地,那些都讓二爺跟三爺他們搶去了。”
他說着,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眼裏全是血絲。
大郎朝他們阿姐看過去,輕聲問她,“這是阿姐跟我們說過的庶出的舅舅他們嗎?”
謝慧齊輕輕地颔首。
她看着那愧疚不已的老家人,輕斂着眉頭道,“我記着這些都歸舅父族裏暫時接管,等舅父返官回鄉了再交還到我舅舅手裏,怎麽就到二爺他們手裏了?”
謝慧齊這時實在不想稱那二爺三爺他們爲舅父,她對母親這兩個庶出的兄弟也實在沒什麽好感。
她記得當年出了事情她外祖母死了之後跳出來說要分家,不願意被她母親與舅父禍及的人就是他們。
但她舅父不是那等不做後手的事,而且他們阿父去河西之前,特意跟谷家族長“談”過一次話,當時謝慧齊就跟在他的身邊,很明顯她阿父跟谷家族長就舅父的家财談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谷家族長也信誓旦旦說族裏公正,隻會等到她舅父回來處置家财的一天。
但現在這是怎麽回來?
那老家人這次又痛哭失涕了起來,“表小姐,表公子啊,你們要爲大爺做主啊,他們說大家一家人在去蓠州的路上被殺死了啊……”
這消息尤如晴空霹靂,震得謝慧齊失聲叫道,“誰扯的謊話?他們竟敢拿這話來蒙騙我舅父的家财?”
這老家人老五哭道,“表小姐,老奴也不信,可是老奴每隔一年都到了外官述職的時日就會去城門口候着等大爺,可六年了,到今天的十月整整六年過去了,老奴沒哪一次在城口等到大爺回來啊。”
他就是不信,那些拿大爺全家死了分家财的人也拿這個把他們大爺的家财分了啊。
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何時的事?”謝慧齊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的憤怒,聲音都僵硬了起來。
“姑爺帶着你們一走,他們就這麽鬧了,前年大爺沒回京,族裏就做主把大爺的二十幾個鋪子,三千畝良田土地給分了,二爺三爺一人每個得了六個鋪子,一千畝土,剩下的就讓族長帶頭分了,”那老家人哭得一臉的眼淚鼻涕,撕心裂肺地哭道,“我那幾個孽子,就是投奔二爺去了,是老奴管教不當,罪該萬死呐。”
說着,不要命地往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了頭。
見他磕得又快又猛,謝慧齊怕他沒幾下就把自己了結了,就是腦袋氣得發蒙,也還是快快地朝身邊的周圍示意,讓他把人拉起來。
周圍也是眼明手快,在那老家人快把自己頭磕碎之前一個手臂就伸出,把人從地上撈了起來。
他力大無窮,把人單手抱在空中也不費力,虎目這時候也隻管看着他們家姑娘,嘴裏則請示道,“姑娘,我提着還是把他放在哪?”
“暫且提着。”謝慧齊怕他再跪再磕頭,也不敢讓周圍放心。
這時候她朝蔡婆婆看去,蔡婆婆看到她家姑娘看她,凄涼地,“姑娘,那本來就是幫沒良心的,當年他們也沒少袖手旁觀,大爺這麽久沒回來,他們的膽子大了。”
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謝慧齊聽了眼睛就是一閉,這時候,突然有人緊緊抓住了她,她睜開眼,見是大郎,見他擔憂地看着她,她勉強一笑,拍拍他的說,寬慰他道,“阿姐沒事。”
說罷,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今年咱們家就在這莊子裏過年吧,等過年完,我們就進城。”
不容她回避,就是爲了探知舅舅的生死,她也要跟着弟弟們進城,去見那齊家的長公子。
那是她唯一認識的有身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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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同一時間,齊君昀正在聽府裏管事的跟他報今年田莊裏的收獲,聽到管事的說今年多入了八萬兩的銀,五千擔糧,他眼皮也沒擡一下。
等到管事的報完,他終于擡起眼皮,也不去看那誠惶誠恐站在下面的管事,朝記帳的大帳房看去。
此大帳戶正是齊大齊二的親爹。
見主子看他,他朝主子輕颔了下首,向他确認管事的沒有虛報。
底下管事的朝大帳房點了頭,這下差點哭了出來,忙掏出帕子擦頭上冒出來的虛汗。
去年他手底下的人兒子事,吞了一萬兩銀,主子爺差一點就讓人活剝了他的皮,今年他若是再犯事,這皮也是留不住了。
管事的是真怕這主子爺,就是今年明明再确定不過不會出差池的事情,一站到主子面前,所有的有譜都變成了沒譜,他就跟那待宰的羊羔一樣,隻等刀子落下。
現下見沒事了,他一時之間也是虛脫,擦着汗的手一晃,身子軟軟地往後倒了下去。
管事廳裏,下人們還是各司其職站在原位,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事,都好像不知道府裏的管事倒下了。
主子沒發話,誰也不會動一下的。
人倒下發出了聲音,齊君昀朝人看過去,臉色依舊淡淡,半卧着主椅的身子也依舊松馳,他瞥了人一眼就收回了眼,接過了齊大拿過的他爹寫好的帳本,看了總帳一眼,又接過沾好墨的筆,在那總帳下畫了個押。
“嗯,今年就暫且這樣。”畫好押,他也開了口,也站了起來走向門邊。
門邊候了好一會的随從這時候忙朝他恭敬行禮,又挨近他的身邊,輕輕地道,“主子,謝家姑娘帶着她家的兩個公子把謝大人擡到谷家莊園了。”
齊君昀聽了翹了翹嘴,“也沒幾天。”
到京沒幾天,就把人擡去埋了。
倒确是個做得比說得快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還有你們的霸王票,一天就又讓排名躍升好多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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