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成親兵的念瑤,趕緊端上熱騰騰的飯菜,低聲道:“已經熱了好幾回了。”
秦雷點點頭,示意她先出去,問剛剛驚醒過來的秦靂道:“部隊傷亡如何?”
“很重。”秦靂低聲道:“連死帶傷,折了七千多。”
“這麽多?”秦雷本來摸起個馍馍,聞言攥在手裏道:“明天讓第一軍攻城。”
“第四軍不是一觸即潰的垃圾軍隊,”秦靂強笑道:“等我們實在頂不住了再上。”說着面色低沉的小聲道:“不過這确實是塊硬骨頭,你又規定七天内拿下來,硬啃我怕把牙蹦壞了。”
“不是我規定呀,”秦雷苦笑道:“而是趙無咎從得報到整兵出發,最快七天便可以抵達虎牢關,到時候真讓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們哭都沒處哭去。”
“我知道了!”秦靂霍然起身道:“從明天起不計損失,就是拼成光杆,我也給你按時拿下來。”
秦雷跟着起身道:“不必如此,還是要積蓄力量,等待緻命一擊的。”說着拍拍手上的饅頭屑道:“還是兩個軍輪流上,我已經跟沈青說了,明天該第一軍了。”
“這是命令嗎?”秦靂瞥他一眼,粗聲道。
“這不是命令嗎?”秦雷笑着反問道。
兩人相視一笑。秦靂點頭道:“你是主帥。當然說了算。正好明天可以睡覺了。”又看一眼桌上地飯菜道:“趕緊吃。老吃涼地話。等到我這個年紀會胃痛地。”看來他已經深受困擾了。
秦雷微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了。其實幾年前我就開始胃痛了。”
“真是有福不會享。”秦靂沒好氣道:“愛惜點自個。我走了。”剛走到門口。突然聽秦雷道:“大哥……”
秦靂回過頭去。隻見秦雷溫聲道:“以後不要靠戰場那麽近。刀槍無眼。不管你是親王還是小兵。”
秦靂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呆了片刻。嘴角微微向上道:“放心。我都四十歲地人了。知道好歹。”
“向我保證。今天地事情不會有第二次了。”秦雷搖頭笑道:“否則剝奪你前線指揮地權力。”
“可别。”秦靂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腳道:“我答應你還不成?”
第二天攻城的果然換成了沈青的部隊,第一軍地作戰風格與第四軍有明顯不同,他們更注重團隊配合,且單兵作戰能力也夠強,所使用的武器裝備也更精良。當先頭部隊攻城時,後續部隊會像城頭大量投擲爆裂性的燃燒彈,給齊軍的防守造成極大的麻煩。
當然他們也有缺點。就是不如第四軍那麽亡命,雖然作戰也很勇猛,可給齊軍造成的壓力。似乎沒有四軍那麽大。多虧有層出不窮地火器壓陣,這才沒有輸掉聲勢。一天下來雖然沒有寸進,但以僅損傷兩千餘人的代價,殺傷了至少五千多守軍,不知該說是個奇迹,還是一種諷刺呢。
但當沈青從前線下來,看到王爺那鐵青的面孔時,便知道秦雷很不滿意。
“部隊如此散漫,都是屬下平日管教不嚴。”沈青趕緊跪下請罪道:“卑職回去一定重重懲治他們。”
“懲治個屁!”秦雷冷笑道:“那群老兵油會怕嗎?”
“那就打到怕爲止。”沈青滿面羞愧道。
“算了。是我太理想主義了。”秦雷看一眼黃昏中破破爛爛的虎牢關城,歎氣道:“精銳之師,不僅要精,而且還得銳啊!”他用富有戰鬥經驗的三支禁軍組成第一軍,原本想用精兵政策組建出一支嫡系王牌來,卻又擔心手下那些個能力出衆但背景複雜的将領,把軍隊給私人化了,便選了忠心耿耿但資曆有點淺的沈青來統領。
這法子平日看起來還算靠譜,但一到這種苦戰硬站便顯現出來……都是一群百戰餘生的老兵。戰鬥經驗豐富之餘,也更懂得保護自己的性命。這時沒有個可以壓得住陣腳地主将,一心避免傷亡的所謂王牌,便顯得遊刃有餘卻進取不足了。
但威信是自己掙的,不是别人給地,秦雷能把沈青扶到軍長的位置上去,卻無法讓官兵們真心實意的信服他……反而因爲沈青的年輕,會讓一些師長團長怠慢于他。
“後天的進攻我來帶。”秦雷歎口氣道。
沈青面龐抽搐幾下,重重叩首道:“請王爺再給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能拿下虎牢關城。屬下願以死謝罪!”
“話不要說的太滿。”秦雷淡淡道:“隻要讓孤看到改觀就可以了,下去歇着!”
沈青再次行禮。步履沉重的退下了。
次日,輪到老大攻城,得到充分休息的第四軍,又一次向友軍展示了什麽叫氣勢如虹、什麽叫嗜血如命,瘋狂的攻擊從早晨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其間數度攻上城頭,卻被誓死抵抗地齊軍一次次打退,雙方的鮮血順着城牆流下,甚至把護城河流染成了暗紅色。
等到收兵時,第四軍又死傷了八千多人……一個好消息是,經過兩天的實戰之後,秦國的炮兵部隊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輔助戰法。通過與攻城部隊溝通之後,他們用持續而密集的炮火,集中攻擊等距離的五段城牆,将齊軍的陣地分割爲無法相互支援的幾部分,使齊軍無法造成局部優勢,大大降低了攻城部隊地壓力。
由于火炮的直接幹預。使齊軍第三日地傷亡直線上升,計有一萬餘人,幾乎等于前兩天的總和。
這才讓秦靂在心痛之餘,臉色沒那麽難看。自古攻城一方的損傷大大高于守城一方,現在能把損失倒過來,他實在沒什麽可抱怨的了。
看他面色陰晴不定。秦雷輕聲道:“我已經征召一百萬退役軍人重新入伍,第一批就位的十萬人全給你。”
秦靂頓時喜形于色,讪讪笑道:“這怎麽好意思呢?”要知道,秦國現在的武裝力量,按照士兵性質分三大類,以當兵爲業地志願兵;五年兵役地義務兵;以及數量最爲龐大地預備役。。
這預備役也分兩種,一部分是服完兵役回家的複員軍人,一部分是從未入伍,隻在地方接受武裝訓練地團練預備役。孰優孰劣。不言而喻。
以秦雷對戰争的預期,統帥部隻向全國發出了二級征召令,也就是命令曾經接受過正規訓練的老兵重新入伍。
第四日的戰争開始後。沈青竟然提着把大刀,親臨一線指揮。見軍長大人上去了,師長團長們哪敢再行怠慢,隻好也跟着上去,張牙舞爪的督促地部下拼命進攻,一雪前恥!
也許是沈青的身先士卒起了作用,也許是第四軍菜鳥們鄙夷的目光深深刺激了他們,一軍地老兵爆發出了的前所未有的鬥志,将自身的經驗與技藝最大程度的轉化爲戰鬥力。
經過三天的車戰。守軍已經疲态盡顯,所有的部隊都已經加入了輪轉,所有的部隊都損失慘重,甚至有的部曲都被成建制地全滅了。如果不是因爲這是虎牢關,相信齊軍已經潰不成軍了……
戰力此消彼長間,秦軍自開戰以來第一次占據了上風,在數度攻上城牆之後,終于在中午時分,控制住了一段幾丈長的城牆。勝利又一次向他們招手。
沈青早已經喊啞了喉嚨,強抑住猛烈的心跳,聲嘶力竭道:“預備隊上去,穩住陣地!”已經升任團長的秦顼,沉聲應下,便要親自率預備隊出發。
卻見數不清的巨大石塊從城内飛出,轟隆隆地落在包括那段陣地在内的十來丈的城牆上,将城上厮殺的雙方悉數拍成了肉醬……
戰場上的喊殺聲明顯壓低,兩邊官兵都難以置信地望着那段城牆。要知道上面的齊兵可是秦軍的數倍啊……
陳烈風紅着雙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一言不發的望着戰場。仿佛那上千齊兵,不是他下令殺死的一般。
十幾息後,秦軍的投石車和紅衣大炮發出了猛烈的咆哮,将齊軍暴露出來的投射陣地夷爲了平地……這已經是四天來,秦軍敲掉的第八個齊軍投射陣地,其實也是齊軍地最後一個了。
受到陳烈風那冷酷一擊地影響,戰事漸漸轉爲平淡。見此時日近午時,秦雷便下令鳴金收兵,待吃飽喝足,再大戰三百回合。
剛吃過午飯,沈青便被黑衣衛叫到中軍去了,便見勇親王也在那裏。
兩人稍稍點頭,便一齊望向秦雷,隻見他面色肅穆,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面黑虎旗旗。兩人也跟着看向那微微撩動地旗角,許久才聽王爺道:“微風偏西,終于等來了。”
兩人面面相觑,不知王爺是何意。
“石敢,命令别動隊加入沈青的前鋒。”秦雷輕聲下令道。
“是!”石敢領命而去。
秦雷這才放平了視線,目光炯炯的望向兩位軍長道:“二位一齊整隊,沈青在前,大哥在後,沈青先配合别動隊展開攻擊,待城頭敵人喪失戰鬥力後,便一齊發動進攻,毫不留手、一錘定音!”
“是!”兩人齊聲應道。
“去。”秦雷沉聲道:“孤溫好慶功酒,靜候二位的佳音。”說完便閉上眼,如尊神一般。靜靜的坐那不再說話……不等不承認,他現在越來越會裝腔作勢了。
秦靂本有滿肚子疑問,但見秦雷這副做派,隻好怏怏退下,待走遠了一把拉住沈青道:“你家王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沈青苦笑道:“卑職也不知道,興許是什麽秘密武器。”
“什麽秘密武器?”
“待會就知道了。”沈青不着痕迹的擺脫勇親王的糾纏。拱手道:“卑職去集合隊伍,先行告退了。”
“球,沒見過這麽謹慎的家夥。”秦靂罵一聲,無可奈何的轉回頭,也去整隊不提。
豈止是他好奇,沈青心裏也癢癢得緊,待他回到前陣,便見一支全身黑色衣甲的隊伍,已經在那待命了。
看他們背上都背着根手臂粗地黃銅管子。沈青心道:“看來秘密在這管子裏。”便對那滿臉黑油的别動隊長笑道:“這是什麽東西?”
别動隊長倒不瞞他,輕聲道:“回禀大人,發射器。”
“我知道是發射器。發射什麽的。”沈青直翻白眼道。
“回大人,是毒龍彈。”
聽到這個回答,沈青不禁有些失望。毒龍彈他并不陌生,當年還是王府侍衛的時候,王爺便給他們裝備上了。隻要把這玩意兒扔到地上,裏面的幾種成分便會迅速的反應,發出濃重地煙霧,讓人咳嗽流淚,一時失措。在幾次平息騷亂時都有應用,應該說效果還是不錯的。
但在攻城戰中,用濃煙熏敵人的法子并不新鮮,像虎牢關這樣守備完善的城池,必然早就備有清水毛巾,會讓這法子大打折扣的。不過現在是順風,且風力很小,正是這毒龍彈應用的最佳時機,估計會有些輔助作用。但也不可能一錘定音?
見他滿臉的失望表情,那隊長被激怒了,加重語氣道:“大人,可不要小瞧這毒龍彈,它可不是一般的毒龍彈。”“哦,那是什麽呢?”沈青又被提起了興緻。
“這跟您當年用的可大不一樣。”隊長滿臉激動道:“它是超級無敵增強版地毒龍彈,效果遠非那些古董貨色可比!”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沈青這才收起了輕視之心,正色道:“還請兄弟爲我講解。”
“遵命!”那隊長示威似的挺起胸膛道:“以前的毒龍彈。主要是用煙霧阻斷敵人地視線。對口鼻雖有相當的刺激性,但隻要用濕布捂住口鼻。便不能造成傷害。”
“自從王爺下令改進,我們用了七年時間,試驗了九千多種材料,最後終于用硫黃、草鳥頭、焰硝、巴豆、狼毒、桐油等二十七種毒物混合黑火藥配置出這新型的毒龍彈。一經引爆,産生出的煙霧可導緻人的眼睛短暫失明三個時辰以上!隻要吸入少量便可使人惡心嘔吐、重者休克昏迷,完全喪失戰力。”講到得意處,那隊長的雙手不由自主的舞動起來,估計是眉飛色舞了。。
“我們的防毒面具可以抵擋嗎?”見炮隊已經開始火力準備,沈青加快速度,言簡意赅的問道。
“咱們新型地面具完全可以擋住!”隊長成竹在胸道:“您就瞧好!”等那煉獄般的炮擊結束,滿面烏黑的齊軍官兵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來,不一會兒便站滿了城牆。盡管秦軍的炮火仍然猛烈,但他們已經知道該如何去躲藏了。
默然的望着城下潮水般沖上來的敵軍,士兵們竟感覺不到一點緊張了……這是第四十次還是第四十一次?他們已經習慣了。
當秦軍沖到城下七八丈的地方,按慣例該守城一方用石頭砸人了……在秦軍持續高強度的攻擊下,齊軍的守城器械損耗驚人,什麽匣弩、投車地,不是被砸成稀巴爛,就是用着用着崩壞了,以至于到現在最厲害的就是城牆上的石頭了。
不過辦法雖然土了點,但照樣可以砸死一片。
在雙方密集的矢石互射中,秦軍地雲梯車又一次靠了上來……雖然累計被摧毀了三百餘座雲梯車。但秦軍很輕松的又推了一百多嶄新的座出來,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從細節上顯露無疑。
當秦軍士兵開始攀爬雲梯攻城時,城下的秦軍突然豎起數百根黃銅管子,噗噗噗噗地向城上射出些黑黢黢地大圓球。
那些圓球每個足有甜瓜大小,一落到城頭便噗地一聲,碎成了片片。齊軍官兵正愣神,城頭上突然白煙四起,刺鼻的味道也彌漫開來頭上方迅速形成了一片煙雲,急得他跳腳大喊道:“快!濕巾!清水!”
不用他說,那些在戰争中快速成長起來的官兵也知道該怎麽辦,他們趕緊穿過身去,從盛着清水的銅缸裏撈出條毛巾便捂在嘴上。
純白的煙霧在城牆上方湧來,四處彌漫着令人作嘔的味道。事實證明。土辦法的效果很不錯,用濕毛巾捂住嘴後,呼吸果然順暢起來。
可秦軍發射的毒龍彈不止對呼吸有害。還會讓人雙目刺痛,流淚不止,幾個時辰都恢複不過來。顧頭不顧尾地齊軍士兵果然紛紛中招,慘叫着捂住雙眼,或是在地上打滾,或是一頭紮進水缸裏,想要把眼睛洗幹淨。
即使有部分因爲風向問題,沒有中招的士兵,但城頭上已經混亂不堪。根本沒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了。
而秦軍标配地、被戲稱爲豬頭的裝備,在此刻其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玩意已經升級到第三代了,乃是用活性炭填充濾毒罐,用一種叫玻璃的無色琉璃做護目鏡的過濾式防毒面具,構造相當完美。
戴上豬頭面具的秦兵,見齊軍陷入了混亂,頓時興奮無比,趁勢殺上城頭,趁他病。要他命!
齊軍隻能胡亂舞劃着武器,盡量阻擋敵人近身,但嘈雜的戰場讓人跟聾子沒什麽區别。又聾又瞎的怎麽跟如狼似虎的秦軍抗衡?
戰局進入了一邊倒,秦軍很快把城頭地敵人殺光,第一次完全占領了城頭。
陳烈風目眦欲裂望着被占領的城頭,一道淡淡的白煙随風飄來,他隻覺一陣暈眩,眼淚便撲撲簌簌流下來,兩眼什麽都看不清楚。好在他離得遠。這兒風又大。那煙很快便無影無蹤。
他使勁揉着眼睛,卻感覺兩眼猶如針紮。疼痛難忍。勉強睜開,眼前也是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遠處。
這還怎麽打仗?純粹就是讓人家當木樁子砍了!
但是,絕不能退!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活着把虎牢關丢了,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還要株連九族的。倒不如戰死沙場,一了百了,至少沒人會對自己家人下手了。
“預備隊!奪回城牆!”陳烈風雙目紅腫、狀若瘋虎,聲嘶力竭的大吼道。
攻守者轉瞬易位,齊軍一次次向城頭投入預備隊,如同尋死般的瘋狂沖擊着秦軍剛建立的陣線,沈青好不容易奪下城頭,哪能再失手?用出吃奶的力氣、不計傷亡的抵擋着對方地攻擊。這種搏命相拼下,雙方損傷極爲慘重,隻見一支支預備隊沖上城頭,旋即便淹沒在刀兵火海之中,死了個幹幹淨淨……
這一仗一直打到太陽落山,鮮血染紅了整個城牆,殺紅了眼的雙方已經做好挑燈夜戰的準備。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城門響起,原來是秦軍運來炸藥,将齊國用城磚封死的門洞徹底的炸穿。
碎石噼裏啪啦的還沒落完,秦靂便親屬着龍骧騎兵沖進城去----面對着裝甲騎兵的的沖擊,齊軍步兵一觸即潰,終于穩不住陣腳,敗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