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潑皮最是無賴,哪能聽個平頭百姓瞎咋呼?聞言非但不停,還刻意朝着那青年沖了過去。
看到引火上身,那青年毫無懼意,嘴角往上一挑,把衣裳的下襟一挽,塞到腰帶中。此時最前面的兩個地痞已經分左右沖了上來,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青年田雨腰身一錯,堪堪閃到兩人中間,一招白鶴晾翅,雙手成刀直擊兩人的腋下。
隻聽兩聲悶響,兩個虛張聲勢的地痞便被擊中軟肋,軟軟的癱倒在地。
這時那些奇怪的勁裝漢子也湊了過來,不聲不響便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那青年的右手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姿勢,勁裝漢子便停住腳步,卻仍然虎視眈眈的望着場内,仿佛随時都會猝起發難。
其餘的官差和混混,見被半道殺出的程咬金搶了風頭,自是十分的惱火,竟然舍了那些商人,徑直朝青年撲過去。
這些人手持棍棒利刃,那年輕人孤身一身,還手無寸鐵,形勢看起來十分兇險。後面的商人腳夫這才趕上來,那最先挑事的火爆漢子,舉着根八尺長的扁擔道:“兄弟讓開,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要牽累了呢!”
不見田雨有什麽動作,便把那漢子的扁擔奪到手裏,朗聲道:“出頭不怕事,怕事不出頭!”說着便一橫扁擔,長笑一聲沖上去道:“看我來打狗!”
話音一落,便揉身沖進人群,配合着靈活的身形,閃轉騰挪間,一根扁擔如長了眼睛的靈蛇一般,說打鼻子不打眼。
隻見扁擔翻飛間,便聽哀嚎一片,十幾個官差潑皮便摔倒在地,場中隻剩下那青年一人還立着。
“好!”看着青年郎暴打惡官差的戲碼上演。早就受夠了窩囊氣的商人們齊聲叫好聲,那行腳商人周強卻在人群中低聲叫道:“還不快跑,等着官府來抓嗎?”
田雨朝他感激地笑笑。撩起小褂擦擦汗。卻仍然不聲不響地站在那。
縣衙地官差來得很快。十幾個皂衣衙役。帶着幾十個手持利刃地漢子從街頭跑過來。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沒敢出聲地稅吏頭子。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突然跳出來指着田雨大叫一聲:“就是他。把這個暴力抗法地刁民給我拿下!”
這次趕過來地爪牙。可比方才多多了。聞言猛撲上前。
見對方來勢洶洶。那些商人哪能再讓田雨逞英雄。便紛紛頂上前去。把他擋在後面。
那青年卻有些不識好歹。兩手一推。分開衆人。重新走到前頭道:“我跟你們回去就是。”
這一下。連那一幹官差也愣了。碰上吃官司地事。别人跑還來不及呢。這小子怎麽自投羅網來了?邊上那火爆商人更是跌足道:“小兄弟。你可不要犯傻啊。官府是個什麽地方?金身羅漢進去都要脫層皮哇!”
田雨混不在意,微微一笑道:“這位老哥别擔心,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小弟我就是這麽個脾氣。你們就不要管了。”說着便走到那些衙役中間。呵呵笑道:“勞煩幾位在前頭帶路。”
縣衙的官差也算是辦案無數,何曾見過這麽嚣張的家夥,一時間竟有些吃不住,他到底是患了失心瘋,還是有什麽後台?
雖然田雨已經把那暴露身份的扇子收起來,可那一身久居人上地氣度,是甩也甩不掉的。
“這位請了,您到底是哪路神佛,畫出個道道來。好讓弟兄們該上香的上香,該掃堂的掃堂。”衙役班頭沉聲道:“大水沖了龍王廟就不好了!”
“放心,沖不了。”田雨呵呵一笑道:“我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家裏更不是什麽世家豪門,也不是什麽官宦子弟,總之什麽都不是,這下你放心了。”
聽他雲裏霧裏,那班頭把臉一沉,冷聲道:“好。既然您不想在這說。那就請到縣衙裏去,跟我們大人好好親近一下!”說着一揮手道:“請。”他看到田雨的功夫了得。來曆又神秘兮兮,竟然連鎖鏈都不上,就讓一幹衙役圍在四周,把他送到官府去。
那些商人腳夫怕他吃虧,也緊緊跟在後面,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人多勢衆壯壯聲威也是好的,至少不會被輕易欺負了。
一幹勁裝漢子不聲不響的跟在人群中,也往縣衙走去。
就像任何一個城市一樣,上揚縣衙也在縣城最中心的位置。順着稍顯局促的街道,一行人走到城中縣衙所在。
隻見兩丈高地秦磚院牆高大堅固,上覆清一水的官窯瓦當,立面镂空,光潔如玉,顔色也是一種極爲接近明黃的黃綠色,看起來十分地高貴。
順着院牆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對活靈活現的巨大石獅子,蹲在高高的朱漆大門下,門前的台階也是一水的漢白玉地面,立面浮雕着雲紋如意,還能看出斧鑿留下的白痕,顯然是剛安上沒多久。
其實不光是這地面,那石獅、大門、高牆、瓦當,看起來都很新,似乎剛建成不超過一年還沒來得及感歎其建築精美,衆人便看到奇怪的一幕,隻見許多提着木桶刷子的青衣雜役,正在往那嶄新的磚牆上刷泥灰;還有些家丁踏在梯子上,用些稻草遮蓋那閃亮地瓦當。
又看見大門裏出來個師爺,帶着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圍着左邊的一隻石獅子打轉。
那走在前頭的班頭笑問道:“寇先生,這是怎麽着?大老爺要搬家?”
“還真說對了。”師爺還沒說話,他身邊的一個衙役快嘴道:“老爺要把府裏值錢的東西全搬了。”
“話多氣長!再多嘴就撕了舌頭!”那師爺陰下臉道:“王班頭,你這是要做甚啊?”
“抓了個抗稅地刁民,還打了我們好些個弟兄。”王班頭低聲道:“帶去讓大老爺發落。”
“哦。那就進去,老爺的心情可不好。”師爺瞥一眼那神色平靜的男子道:“要想活命就放老實點。”說完讓開了去路。。
王班頭讓衙役看着人犯并一幹商人等在外頭,自己跑到裏面去報信。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堂鼓“咚咚咚”響了三聲,上揚縣地大老爺升堂了。八個衙役手執半截黑半截紅的水火大棍,“噢”地一聲高呼。整整齊齊地擁了出來,在大堂兩邊雁翅般的排成兩行。
随後出來一個大腹便便地官員,望之不過三十許,卻生得滿臉橫肉,竟然還有雙下巴。隻見他身上穿件補丁摞補丁官袍,頭戴着嶄新的烏紗帽,慢條斯理地邁着方步走上堂來,端坐在大案後。
那縣太爺坐下後,卻不急着問案。而是兩眼發直的打量着空蕩蕩的大堂,又看看自己袍子上的補丁,滿臉的不自在。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王班頭。人犯在哪裏?”
“堂尊在上。”王班頭一指那田雨道:“就是這位。”看自家大老爺魂不守舍地樣子,趕緊湊上前,小聲提醒道:“堂尊,這位有些風骨,您多留點神啊。”
那縣令滿臉不在乎地瞥堂下人一眼,懶散散道:“堂下何人?見了本官爲何不跪?”
“你不配。”那青年大大咧咧地站在堂下,反客爲主地問道:“我且問你,朝廷三令五申,嚴禁地方私設關卡、擅自征稅!你個小小的縣令憑什麽敢違抗?”
一聽他口氣大得驚人。大堂内外地衆人不由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心道: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那縣令也打個激靈,定定的望着那雨天,兩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道:“你……到底是誰?”
下的田雨面色陰沉道:“回答我地問題先?”
有些蠢人在下邊聽得好笑。心道,從來都是大老爺審犯人,這次倒讓人犯把大老爺審了。
可縣令卻絲毫不覺着好玩,那年青人雖然穿着布衣,但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度給了他太大的壓力。天又熱,心裏再一緊張。汗水便濕透了官袍,緊貼在身上,把他那肥碩如葫蘆般的體型勾勒出來……胸前甚至還有兩個激凸。
這可不是一般料子能達到的效果,隻有最上好的蘇綢才行。
片刻安靜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頗有些官威的大人竟然沒有怪罪堂下人的無力,而是頗有些自辯意味道:“全天下皆是如此,你要有意見可以去中都城找王爺或者張閣老說去,我們縣裏隻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原因地。”
憑直覺他感到自己最好還是息事甯人。把這年青人打發走了爲妙。想到這,不由憤憤的瞪一眼那班頭。心道:明知是個禍害,你還給我往這領!感受到大人小眼裏放射出的憤怒的光,王班頭吓得一縮脖子,哆嗦着不敢說話。
“奉命行事,奉誰的命?”青年冷聲道:“府裏,省裏還是戶部,内閣,抑或是武成王和皇帝陛下?”
“你問這個幹什麽?”縣太爺越發警覺道。
“廢了他們。”那青年一賺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道:“知府下令就殺了知府,巡撫下令就殺了巡撫。”
“呵……要是督撫尚書下的令呢?”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平日裏耀武揚威慣了的縣太爺,他原本以爲這人是朝廷的巡風禦史……因爲隻有那些讨厭的家夥才喜歡搞些微服私訪地把戲。但聽這人滿口大話,卻又不像官場上出來的人。
“一樣全殺掉!”那年青人陰森森道。
縣令大人不禁有些糊塗了,心道,這不會是個瘋子?怎麽連督撫尚書都不放在眼裏?便色厲内荏的一聲低喝道:“這兒是上揚縣衙,本官是上揚縣令。這一畝三分地裏,本官就說了算。你速速報上名号來。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氣!”
衙役們早就聽得入了神,此刻聽見縣太爺發火,連忙助威道:“威武……”隻是聲音參差不齊,如幾聲部合唱一般,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
“你還沒有回答我,是誰下的命令。”那青年微微揚起嘴巴。面上浮起一絲詭異笑容道:“隻要你告訴我,我就會告訴你。縣令終于确定這是個瘋子了,否則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狠狠一拍驚堂木,大叫一聲道:“把這個藐視朝廷命官,不懂規矩地家夥拖下去,脊杖四十!”
“是!”衙役們答應一聲,擁到那田雨身邊。
睥睨着身邊狀似兇惡的衙役,那青年哈哈大笑起來。一甩胳臂,放倒兩個想從背後襲擊的家夥,長聲道:“石敢還不救駕!”
“卑職在!”一聲暴喝從堂下響起。引得衆人紛紛側目,便看到兩隊勁裝武士,從院中昂首進入大堂。
這些家夥也不看任何人,齊齊朝那布衣青年單膝跪下道:“屬下救駕來遲!”
那叫田雨的青年搖頭笑笑道:“不晚,至少我還沒有被縣尊大人打屁股。”
“你們到底是誰?”見突然冒出些彪形大漢來,縣令又是驚出一身冷汗,腮幫子哆嗦道:“難道是軍方地?”
“既然縣尊大人這麽想知道,”田雨冷笑一聲道:“那你們就給他看看!”
“是!”那領頭地大漢從懷裏摸出一塊腰牌,甩手一抛。便正落在知縣地大案上。
“有暗器!”那知縣被飛過來地東西吓了一跳,以完全超越體型的敏捷向後竄去。無奈身子太沉,僅跳起兩寸便被絆住,連人帶椅子的摔了個仰面朝天。
隻聽轟隆一聲,震起一片塵土。
“大人!”衙役們趕緊上前去攙扶縣老爺,那師爺卻探頭往大案瞧去,隻見那紫金色的腰牌上銘刻着八個工整的秦篆……師爺認得這幾個字是大元帥王親衛統領
他不由呆若木雞,天下誰不知道大元帥王就是武成親王,武成親王就是大元帥王!若是他的親衛統領在此。那不就是說……那那那青年就是武成王殿下?
那師爺不由雙膝一軟,直接暈倒在地。
邊上的王班頭也好奇的湊過去,想要看個究竟,無奈那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字,但憑着豐富地社會經驗,他知道那年青一定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管他什麽大人物,跪下總沒有錯,王班頭便當先直挺挺跪下。高高撅起屁股。把頭深埋在胳膊間。
衙役們見班頭都跪下了,便跟着跪倒一片。就連那兩個剛把縣尊大人扶起來的衙役,也趕緊撇了縣令大人,跟着跪了下來了。
隻聽咣當一聲,那剛被扶起來地縣令大人又重新摔倒在地。好半天,外面本是想來幫忙的商人腳夫才從石化狀态中蘇醒過來,那火爆商人壯着膽子問道:“您真是救苦救難的武成
“我是秦雷。”那田雨終于明白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表情黯淡道:“可孤不能救苦救難。”
“天哪,真的是王爺!”秦雷低估了自己的魅力,那些人一聽他承認自己就是武成王,頓時陷入了極度的狂喜中,那還能聽見他自責。一時間磕頭連連,喊聲哭聲一片。“拜見王爺。”“王爺萬歲……”“俺終于見到王爺了,嗚嗚……”
雞飛狗跳一陣子,石敢搬了把椅子過來,秦雷緩緩坐下。沉聲道:“帶過來。”
兩個黑衣衛便走到案台後,一人拎住一條腿,将摔得七葷八素的縣太爺,一路拖到王爺面前。
“弄醒他。”看着這個豬一樣的官員,一股憤恨之情從秦雷心中升騰而起,他必須強行抑制。才能不馬上拔出刀來,将這豬頭劈成八瓣!
嘩……黑衣衛很快端來冰涼地井水,劈頭蓋臉的潑在那縣令身上。
縣尊大人再也沒法裝死,打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磕頭如搗蒜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這下知道我是誰了?”秦雷面無表情道。
“知道了……”縣令帶着哭腔道:“王爺饒命啊。”
“現在可以回答孤的問題了嗎?”秦雷根本不與他聒噪,手指輕磕着膝蓋,沉聲問道:“到底是誰地主意,讓你們在縣城設卡?”
縣令渾身濕漉漉。卻又滿頭大汗,低頭尋思半晌,終是咬牙道:“是罪臣一時财迷心竅。想着撈點錢将來過好日子,這才觸犯了新法……任憑王爺責罰。”
秦雷是什麽人,一眼便看出他在自我犧牲,似乎想要掩護某些人,不由擡腳蹬在他胸膛上,便把球狀的縣令踹了個大馬趴,實實在在的趴在了地上。
“先打一頓鞭子,給縣尊大人松松骨,他的骨頭有點硬。”今生第一次。秦雷産生了憎恨的感覺……是的,是第一次,就連文彥博、李渾、趙無咎這些生死大敵,也從沒讓他憎恨過!
兩個黑衣衛便過來,一個按住縣尊大人圓圓地後腦殼,一個按住他圓圓的屁股蛋。兩人各伸出另一隻手,齊齊一扯,便将他後身的衣裳撕爛,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肥膘肉。
“别打啊!我說還不行?”感到背後涼飕飕一片。那縣令害怕極了,沒人聲的狼嚎道:“我怕疼,别打……”我字沒說出來,便被黑衣衛揚手一鞭子抽在肥嫩的後背上。啪……一道沉悶的皮鞭入肉聲,與一個不似人聲的嚎叫聲同時響起,“嗷……”聲音凄厲絕倫,聽起來哪像挨了一鞭子,被人用烙鐵狠狠燙一下,也不過如此。
倒把操鞭的黑衣衛吓得一呆。轉眼明白過來不由惱火萬分。揮鞭就是一頓好打,打得縣太爺不停突破自己地高音。直到終于破音,這換成了嘶嘶聲。
下面地叫好聲卻一浪高過一浪,隻是秦雷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約摸着打了三四十鞭子,他便微微一點頭。
那行刑地黑衣衛馬上停下了動作,肅立在一邊。
被打的渾身鮮血淋漓的縣太爺,呼哧呼哧的趴在地上喘氣。
“如果還裝死,那就再來一頓鞭子。”秦雷冷冷道。黑衣衛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包括如何行刑,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
那執行鞭笞的黑衣衛又是他最得力的行刑手,自然不會弄錯……這種用于刑訊逼供的鞭笞,下下都是照着沒有要害地肥肉上招呼。雖然每挨一下都會疼痛無比,可偏偏不會傷到人,就算痛的暈過去,那也是一盆水就能喚回來。
但事實證明,胖子的脂肪不是白給的,雖然被打得血肉模糊,雖然叫的驚天動地,可縣令大人竟然還醒着,嘶啞着喉嚨道:“别打了,我說我說……”
秦雷點點頭,便閉上眼睛聽他道:“這裏面的水真的太渾了,請王爺容小的細細禀來。”
“簡明扼要。”秦雷冷聲道。
“其實誰坐在罪臣這個位置上,都得設這個關卡,收這個錢。”縣令垂頭喪氣道:“不收我就得滾蛋,他們會換上個願意收的來。”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