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恐那些初掌權柄的菜鳥們胡來,秦雷還強制性削減了他們的權力,把财政權、人事權、以及大部分政事決定權都收歸皇家,由天佑陛下領銜,新任首輔王安亭、次輔周廉、三殿下秦霖、以及剛剛入閣的王辟延,四位大學士具體掌管。
他對衆位師生明言,所有人的官職都帶着個行字,明明白白告訴天下人,他們都是見習生。從現在開始到天佑四年,是在場所有人的見習期,每季度一小考,每一年一大考。
每次小考不合格,便會被降一級,三次小考不合格或者一次大考不合格者,則會被一撸到底,重新成爲無品無級的白頭百姓。
爲了保證考核的效果,秦雷頒布了史上赫赫有名的考成法,按照他的習慣,自然會頒布總則細則幾十條,以便讓受考官員無論遇到何種情況,都能有章可循。當然犯了什麽錯誤該受什麽罰,也一樣明明白白。
但實際上這事兒說起來也很簡單。比方說一個尚書,每個工作年度開始前,就得把本部每季度要完成的任務一一列明,抄錄成冊,一式三份。自己留一份,内閣那裏留一份,再送給王府一份。到了季度小考時,如果完成率沒有超過九成,那麽不好意思,下個季度當侍郎。
如果降爲侍郎後也沒完成下一季的任務,下下個季度就繼續降爲員外郎;若是成了員外郎還不合格,這下倒不用再降爲主事了。因爲可以直接滾蛋回家種紅薯了……
當然有聰明人會說,俺們可以把任務定低一點嘛,哪有自己爲難自己的道理?不好意思,陰險的武成王殿下早想到這一條了,他會親自根據情況,直接向各部尚書下達年度任務和季度任務。讓你腳不沾地的從開春忙到過年。
這法令的适用範圍近似于無窮大,從中央六部到邊遠山區皆受其約束,如不照辦,一概都照章處理。
這發令一經頒布,便有不少人認爲一季度考核一次太過不近人情,恐怕會導緻官員貶黜過于頻繁,不利于朝政的穩定,但秦雷認爲這批見習官員太過稚嫩,所能操辦的政務也着實有限。還不如給定些難度較低卻相當密集的目标。再通過頻繁的考核,使官員們加速成長。
當然秦雷也知道,規矩是次要地。能執行起來才是關鍵,否則再好的計劃都是白費,因此他成立了考成總署,自己親任署長,專門審查各部的績效成績。
按說雙管齊下。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但這世上應該地事情多了。真正能遂願地卻沒有幾個。事情一旦啓動。重重可預估、不可預估地風險都會層出不窮。到底是功敗垂成還是功成名就。現在完全是未可知。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至于結果怎樣……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懷着惴惴地心情。秦雷把清河大學堂地師生送上了朝堂。來不及繼續爲他們地前途擔心。他便馬不停蹄地離京。率領着新組建地第一軍。踏上了巡視全國地旅程。
除了遍覽民情。收集第一手資料當作決策參考外。更重要地目地是穩定半年來日趨混亂地局勢。并爲接來下大刀闊斧地改革變法造勢。
每到一地。秦雷都會接見當地士紳望族。向他們闡明既得利益不受損失地大原則。并承諾将保護私有财産寫入大秦律之中。給惶惶不安中地地主老财們吃了顆大大地定心丸。
他還會走訪鄉裏百姓,悉心的關懷民生如何,吃穿用度的缺口有多大。并不厭其煩的向他們宣告。朝廷将不再按丁征稅,而是改爲按照田畝計量。
告訴他們朝廷将從天佑二年春天開始。在全國範圍内重新丈量土地,全國的田主都按自己的田畝數繳稅。以後每三年丈量一次,以确保課稅數量的準确性。
還告訴他們,除了朝廷征收的田稅與徭役之外,将禁止任何組織和個人,向百姓收取任何名目的苛捐雜稅。其實還有更重要地改革,但他擔心百姓一時不能理解,便暫時未說。可就這寥寥數語便已是大快人心,讓飽經苦難的老百姓重新有了盼頭。
可能有人要問了,秦雷按畝征稅,對那些地少甚至無地的貧農佃戶來說,當然好的不能再好,可那些家有良田千百頃的富戶們樂意嗎?他們當然在這件事上吃了虧,但秦雷向他們許諾,将對公衆發行不定向國債,也就是說那年利八厘的長期債券,不再隻是歸屬于特定對象的盛宴,那些實力不夠強勁的中小富戶也同樣可以在其中分一杯羹了。
債券發行半年來,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皇家對李家和文官集團接連地壓倒性勝利,讓人們終于認清形勢,明白皇家興盛是不可阻擋的潮流。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以朝廷信用作擔保,用武成王在複興衙門份額作抵押,靠每年的國庫收入償還的高息債券,在秦國上下眼中,無異于下蛋金雞一般!想想,高額的回報,隻要國家還在就有效的超強穩定性,即是放在今天也會讓人趨之若鹜,更何況投資手段匮乏的千年以前呢。
能得到王爺這個承諾,富戶們發現一進一出之間,還是大大有得賺,甚至有人暗暗盤算着,把家裏的田地賣出一些,兌換成現銀去買。比起靠天吃飯還經常招人眼紅地土地,這些旱澇保收、且可以悶聲發大财地債券。自然更加招人喜歡。
既然大家都滿意,富戶們也不會再去計較那些多交的田租……何況王爺許諾地二十稅一也着實不高,完全可以接受。。
安撫民間的同時,秦雷當然不會忘記各地的軍隊,每到一地,他都會檢閱駐軍。向中高級軍官宣布改革不涉及部隊、穩定壓倒一切,向普通官兵宣布提高軍隊待遇,争取在三年内讓全軍官兵收入翻番,五年内全部達到或超過第一軍現在地水平。
有了這樣的表态,氣氛想不融洽都難。高級軍官們也自此沒了二心,他們又給不起更高的待遇,憑什麽要求手下跟王爺對着幹?
縱觀秦雷一路行來,無論是對富戶、對百姓、還是對官兵,他很少說些爲大秦你要犧牲一下之類的屁話。而是随時随地向人們傳達一個強烈的信号----跟着我走有肉吃,跟着我走會過得更好!
實實在在的好處,永遠比那些慷慨激昂地口号更能打動人
這次巡視用了他足足八個月的時間。就連天佑元年的春節也是在趕往下一站的道路上度過的。
直到來年開春,秦雷才走到了此行的最後一站,剛剛收複的東都洛陽城。按說這個千年古城的地位之高,不在中都城之下。但自從二十多年前,齊國奪了虎牢關,這大秦昔日的第二中心,便失去了原先地屏障,直接坦露在敵國的威脅下。
一座城市要想持久繁華,長時間的安全是必不可少地。如果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切都是空談,因此洛陽城以令人痛惜的速度衰落了下去。尤其是前年冬天那一場圍城大戰,更加沉重的打擊了城内的民生,終于讓人再也尋不到當初的興盛景象了。
所以當秦雷入城時,看到城内十室九空的破敗景象,也就不足爲奇了。
新任洛陽府尹馬奎,帶着他的一幹弟兄,哦不。現在叫屬下,恭謹的跟随在王爺身後,見他老人家不停搖頭,馬奎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他因爲在齊國時立下兩件大功,戰後行賞時便排在了前面。早在齊國待夠了地馬大王,便向王爺請求,希望能回國當官,堂堂正正的做人。
秦雷自然無不應允,便直接給他個三品的府尹高官。讓他幾乎是一步到位。要說馬奎也正趕上好時候。這要是往前兩年,就算秦雷想幫他。也隻能托關系、找門子,讓他走曲線當官的路子,哪能像現在這樣,想給幾品就是幾品,想給什麽官就是什麽官。
所以馬奎是懷着興奮的心情來上任的,起初看到洛陽城裏民生凋敝的樣子,他并沒有在意,俗話不是說再苦不能苦知府,再窮不能窮府尹嗎?可見自己這個金飯碗是不受民生影響的。
但好死不死,就在這時,王爺頒布了考成法,天下文官皆在其内。一手拿着王爺下達的任務,一手拿着考成法地細則,馬府尹當時就哭了……王爺還讓不讓人活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在齊國當個山大王來的痛快呢。
現在見王爺似乎對城内的狀況很不滿意,馬奎便仿佛看到受罰丢官就在眼前了。
等到了府中,馬奎驅退一幹手下,單獨侍奉王爺說話。
秦雷解下滿是灰塵的大氅,随手丢給石敢。又接過馬奎遞過來的熱毛巾,輕輕敷在面上。溫熱的感覺透過肌膚沁入四肢百骸,驅散了旅途的疲勞,讓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
當把毛巾取下時,秦雷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看一眼滿臉苦相的馬府尹,他哈哈一笑道:“怎麽了,難道這從三品地高官,還不如當山大王來地痛快嗎?”
“您要不介意的話,卑職就承認了。”馬奎苦笑道:“俺在京裏地時候,也曾見過中都府尹的威勢,那真叫一個氣派啊!俺就不明白了,同樣都是府尹,差距咋這麽大呢?”
“其實從權力上相比,你們沒有任何差别,甚至被多方掣肘的京都府尹,八成會羨慕你這個無拘無束的東都府尹。”秦雷搖頭笑道:“你之所以感覺兩個位置的差距大,隻不過是因爲洛陽太窮太破敗,讓你既沒有本錢,也沒有觀衆,就是想威風也不行。”
被王爺說中了心思,馬奎頗不好意思道:“倒也不全是這原因。這洛陽城窮破都不是大問題,關鍵是有條件的人家都不肯在這待,隻剩下些走不了的苦哈哈,卑職就是想作爲也不行。”說着小意的看王爺一眼,輕聲嘀咕道:“您今年考核卑職的三條,極可能一樣也做不到。”
“哦,都是哪三樣?”輕輕拿下茶盞,秦雷興緻勃勃到:“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
“是。”馬奎趕緊點頭道:“第一條是今年上繳國庫一百萬兩的稅款,然後是人口翻一番、最後是耕地面積恢複到戰前水平。”
“照你們這目前的情況看,是有幾分困難。”秦雷微微搖頭道。
馬奎滿懷希夷的望着王爺,十分希望他老人家能說句你們這情況特殊,就不要參加考成了。
“不過不要緊,”隻見秦雷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道:“我送你一樁營生,包管讓洛陽城恢複往日的人氣。”
“王爺請講。”馬奎大喜問道:“您可救救卑職。”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