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城頭上的官兵還在有說有笑,說什麽趙無咎黔驢技窮之類,但當那些百姓近了,官兵們卻沒有一個能笑出來……他們看到被齊軍押送而來的,是一群本國的女子。
那些女人年齡各異,十幾歲從到四五十都有;原先的地位也大有不同,既有身穿襦裙的富家千金,也有粗布棉裙的貧寒女子。但在此刻,她們的臉上都滿是驚恐、絕望之色。她們的身份,都叫做俘虜。
女俘虜的命運向來要比男性的悲慘許多,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關城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官兵們已經察覺了齊軍的意圖……
但見齊軍将秦國婦女挾持至關前平地之上,便幾個按住一個,禽獸般的撕扯衣衫,毫無人道的**起來……
場面慘不忍睹、景象慘不忍述……
一張張驚懼痛苦的面孔就在眼前,一聲聲絕望無助的恸哭刺痛心胸,城上的官兵雙目滴血,以頭觸地,向着城門樓的方向大吼大叫道:“出戰!出戰!出戰!”
但城樓的大門緊閉着,許久都沒有一點動靜。
脾氣暴躁的李四亥,按捺不住滔天的怒火,氣呼呼的走到樓前,想要質問裏面的秦雷,爲什麽還不下令。
但黑衣衛那雪亮的長刀擋住了他的去路,當值千牛夏遂陽低喝一聲道:“退下!”
看到長刀駕到自己脖子上,李四亥雙目噴火。暴跳如雷地大喊道:“不去殺那些**我同胞姐妹的暴徒,卻拿刀比着老子!”說着雙手一扯戰袍前甲,露出白花花的肥肉。他一下下拍打着胸脯,撕心裂肺道:“來呀,朝這砍呀!殺了我啊……喔……”
話沒說完,便被夏遂陽伸手卡住了脖子。把後半截堵在肺裏。
李四亥的親兵自然不讓,雙方拔刀相向,竟有内讧的傾向。
就在這時。房門忽得一聲被推開了。面色鐵青的成親王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
見王爺出來,夏遂陽松開了手,李四亥使勁揉着酸痛地下巴,怒氣沖沖道:“王爺,末将請戰!我要出去殺了那幫王八犢子!”後面一幫子将官也跟着嚷嚷道:“俺要出戰!”“王爺,俺也要去!”這些人并不隻是李四亥的同僚。還有神武軍、征東軍。甚至他的京山軍中,也有人出來湊熱鬧。
秦雷眉頭緊鎖,目光陰冷地凝視着遠處的修羅場,他也早已經七竅生煙了。但理智告訴他,這分明是趙無咎那厮,爲了避免損失慘重的強攻。而引誘城内出擊的卑鄙伎倆。
一面是殺盡這群齊國畜生的滔天恨意,一面是大局爲重的冷靜理智,秦雷地心中天人交戰,始終得不出個兩全其美地法子。而且周圍軍官的請戰浪潮,一陣高過一陣,讓秦雷也不得不考慮他們的情緒。
一陣刺骨的寒風,送來城外凄婉欲絕的聲音,秦雷終于做出了自己的決斷,他咬牙沉聲道:“牛校尉。火速将那個門清理出來!”
“是!”牛校尉趕緊下城組織民夫去了。
潼關城地設計十分巧妙。它的東面有三個門。正門和左側門無甚稀奇,但右側門暗藏玄機……當年的設計者在其門洞中安裝了五千斤的斷龍石。可以在一瞬間堵死通道。
是以秦雷隻堵死了正門與左門,而右側門洞卻隻用些木梁頂住,爲的就是保留一條出擊的通道。
“組織敢死隊!”秦雷又下令道。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齊聲吼道:“我去!”
“家中獨子者,不準去;父子、兄弟俱在城中者,不可同去。”秦雷面色沉肅道:“還有……夏遂大俠,孤希望你們能多出些力!”
“敢不效死?”夏遂陽雙手抱拳,便蹬蹬蹬下了樓,召集不當值的千牛高手去了。随着他的一聲令下,城中頓時變得忙碌起來,民夫迅速搬開堵住城門的大梁、石塊,軍官按照要求清點出敢死隊,士兵開始給戰馬挂甲……
如果是那種所謂理智地将領,定然不會選擇出戰,但秦雷還做不到那麽理智。若是看着同胞慘遭奸污蹂躏,還無動于衷地話,别說兵士們不答應,他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但這絕不是無腦魯莽地表現,浸淫戰場兩輩子,讓他對戰争一道,有着不亞于趙無咎的理解。尤其是這種特殊情況下的危機處理,更是無人出其右。
秦雷一直強調軍心士氣,他相信在冷兵器時代,這是超越一切客觀條件的決定因素,因此他的指揮藝術,就是凝聚軍心、鼓舞士氣的過程。譬如說從壺關南下潼關口,換做當世任何一支軍隊,都會毫不例外的垮掉,但這支未經捏合的雜牌部隊卻做到了!
就是因爲秦雷給這支軍隊灌輸了靈魂----保家衛國,英魂常在!
所以他才能創造這個奇迹,并使這支雜牌部隊,在最短的時間内脫胎換骨、渾然一體!
爲士兵灌輸使命感,而不是像其他将領那般,毫不解釋的驅使他們,這便是秦雷帶兵的特别之處,
而城外發生的一切,如果不妥善處理,會嚴重挫傷官兵們的軍心士氣,他一直以來在官兵光輝無比的形象,也很有可能會崩塌,這些看不見摸不着、卻實實在在存在的損失。都是秦雷不能接受的。
秦雷深知,一支極度憤怒地軍隊是極度危險的,如果不使其正确的發洩出來,就會反噬于自己!所以在慎重權衡了有形與無形兩方面損失後,秦雷決定,接受前者!
同仇敵忾的官兵民夫。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僅僅一刻鍾時間,民夫便将右側城門清理出來,加入敢死隊的官兵也整裝待發!
站在城梯上。肅穆地望着準備出發的敢死隊,秦雷怒吼道:“沒有别的要說,用敵人地鮮血平息我們的怒火!洗刷我們的恥辱!”
“殺!殺!殺!”官兵齊聲怒吼道。
“出發!”
大門隆隆打開,五千鐵騎奔騰而出,怒火燎原!。
爲了能讓城上人看得清楚,齊軍靠得十分之近。僅在城外五百丈的地方。此時完事的多半困乏。卧于地上,但還有剛剛排上号的,在繼續着**獸行。
甫一看到城門大開,齊軍哨兵便高聲示警,但精蟲上腦地一群畜生,反應比懷了孕地狗熊還要遲鈍。一個個目光呆滞的向城門口望去,沒一個舍得停下龌龊的動作。
一千五百名黑甲騎兵打頭,五千秦軍風馳電掣的殺了過來,轉眼便沖到了百丈開外。
齊國禽獸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提起褲子掉頭就跑,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騎兵們娴熟的輕撥馬頭,隊伍便劃道優美的弧線,繞過地上地可憐女子,朝着跑出沒幾步的直直殺過去。轉眼便靠了上去。
一杆杆飽含着怒火的鐵槊從背後刺入齊軍身體。騎兵們雙臂用力一擺。便将那些令人作嘔的**犯挑了起來,許多來不及紮腰帶的。褲子頓時落下來,露出豆蟲般醜陋的那話兒,屎尿橫流……
手臂一抖,便将挂在槊上的身體甩向前方,鐵蹄奔騰而過,把這些罪惡的身體踐踏成泥。
秦軍展開了瘋狂的追擊,猶如風卷殘雲一般,将兩千多齊軍一掃而光,隻留下一地扭曲地半裸屍身,任由後人唾棄!
将最後一個逃兵斬殺,騎兵們便要打馬回營。卻聽得前方喊聲大震,一萬百勝重騎殺了過來。
又聽得一棒鼓響,山背後兩軍截出,左右各是一萬草原騎兵,攔住了五千大秦騎兵地後路。
率領五千敢死隊的是勾忌,他素來冷靜沉着,知進退之道,有大将之風。因此秦雷不理會伯賞賽陽地請戰,而選擇他來帶隊。
環視下戰場四周,勾忌知道不能向前硬沖,便打個響亮的唿哨,率先撥轉了馬頭。衆官兵殺一陣已經解了氣,自然不會再呈匹夫之勇,紛紛跟着撥轉馬頭,将大隊回轉。
“衆位聽着,我等且與敵軍厮殺,王爺自有妙計搭救!”勾忌厲聲喝道,說完就一馬當先,朝齊國的輕騎殺了過去。
将士們一聽王爺有法子解圍,不由士氣大振,緊緊跟着沖了上去。很快便與齊國的草原騎兵纏鬥在一齊。
勾忌心裏很明白,自己無法撼動齊國的百勝重騎,是以隻有跟他們的輕騎纏在一起,才能避免跟連環騎兵硬碰硬。
與草原騎兵相比,秦軍在攻防兩端都占據着很大的優勢,很快便擊潰了當面之敵。但齊軍仗着人多,很快又有一隊擋在秦軍面前,其餘部隊也從兩翼包抄過來,漸漸形成合圍之勢。
秦國騎兵終于陷入了苦鬥,這時便聽城上一聲炮響,引得在一旁掠陣的百勝重騎齊齊擡頭望去。
隻見不知何時,城頭豎起了三根數丈高的旗杆,旗杆上吊死鬼般的挂着三個五花大綁之人,每人的腳下,還另有巨大的白色旗面,上面寫着鬥大的黑字!
百勝騎軍不由議論紛紛,都道:秦軍要使妖法嗎?便問識字的軍官道:“大人唉,那都寫着什麽?”
軍官其實識字也不多。但與一群文盲相比,總是有些優越感,自然十分愛現,清清嗓子道:“左邊那個寫的是……”便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百勝軍副統領趙無病……”
說完臉就綠了,失聲叫道:“怎麽會是二爺?”再看另外兩個旗面上,分别寫道輔國上将軍辛稼奘、骠騎上将軍趙無傷
兵士們也是一片嘩然。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道: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那都是跺跺腳,國内就要晃三晃的大人物啊……怎麽都讓人挂那了?
觀衆不專心。讓混戰的雙方也興緻大減,趁着一個錯身,兩軍便各自分開,隔着十幾丈,警惕的望着對方。間或也偷瞄一下城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吸引眼球地事情。
感到事态嚴重。領軍将領趕緊一面約束士卒。一邊派人回營禀報。由不得他們不慎重,這三人的身份太了不得了……百勝公他爹一共生了仨兒子,上面就挂了倆;大齊一共就四個上将軍,上面就挂了一對,你說哪敢輕舉妄動?
勾忌本想趁着齊軍投鼠忌器,悄悄率軍退回城去。無奈已經身陷重圍,哪也去不了。隻好暫且也按下馬頭,等着看齊軍的反應。
方才還殺聲震天地戰場上,竟一下子安靜起來。
可憐的女人們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驚恐的望着場中兇神惡煞的男子,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如何。
趙無咎也看到了城頭的東西,但距離遠了些,看不清旗面上地大字,反正左右無事。便上馬出營。想湊近些看看。
剛出營寨,便碰上那報信地小校。隻見他翻身下馬,伏跪在地道:“大帥,秦軍把二爺、三爺還有辛軍門挂起來了!”
趙無咎感覺就像挨了一悶棍,兩眼直冒金星,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皺眉低聲道:“難道是秦軍主力回來了?”
“不大可能。”武之隆趕緊答道:“昨天的确切消息,十八盤确實是炸了。”
說着猜度道:“如果秦軍主力回來,早就該出關決戰了……”
“難道是虛張聲勢?”待要信,卻有些不甘;待要不信,卻又怕是真的,實在是糾結啊!
真是報應不爽,此刻趙無咎深切體會到了當初李濁與皇甫顯的痛苦。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管不顧,趙無咎隻好派趙虎爲代表,以談判之名先去探查清楚。
半個時辰之後,趙虎回來了,看他一臉嚴峻的表情,趙無咎便知道了結果,長歎一聲道:“三個笨蛋啊……原本以爲隻有我們捏住秦國的卵蛋,沒想到他們也攥住了老夫地……”
感歎一陣,趙無咎突然緊緊盯着城頭道:“秦雨田!一定是秦雨田!”
武之隆深以爲然,颔首道:“觀城中秦軍行事,與那成親王在我國所爲異曲同工,都是那麽的不按章程,不講道理,卻又讓人左右爲難啊……”
惱火的看他一眼,趙無咎心道:你到底是哪邊的?轉而沉聲問道:“他們有什麽要求?”。
“秦軍說,自古都是先停戰、後談判。”趙虎鹦鹉學舌道:“所以他們要求雙方各自回營,再派出正式代表,讨論相關事宜。”
“球!”趙無咎憤憤罵道:“拿老子當傻子耍了?”别忘了場上現在是個什麽局面,要是聽了秦雷的,還沒談判就得先把那五千騎兵放了,想得美!
“告訴秦雷,先放一個。”既然判斷城上是秦雨田,趙無咎也就收起了無賴手段,沉聲道:“我就放他的五千騎兵回去。”
“是!”趙虎沉聲應道:“可是要哪一個?”
“趙無病。”趙無咎沉聲道:“别的他也不會給。”
趙虎便撥馬重新向潼關跑去。
這次回來的時間少短些,趙虎便帶來了秦雷的答複:“可以。”以及已經瘦成柴火棍地趙無病先生。
“撤軍!”看一眼不**形地二弟,趙無咎粗聲下令,便悶頭與武之隆并騎回營。
“之隆啊,如果早知道裏面是秦雨田,老子就直接開打了。”趙無咎有些失落道:“何必一再弄些下三濫伎倆,自取其辱呢?”
武之隆輕聲道:“恩師有些高看他了?”
“沒有。”回望一下雄偉的關城,趙無咎蒼聲道:“弱冠之年時地趙無咎,尚不配給他提鞋!”說着便自嘲的笑笑道:“要不怎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呢?”
見自己的恩師情緒低沉,武之隆趕緊勸慰道:“既然是秦雨田,那就更好辦了,我們隻要拿昭武帝要挾,害怕他不就範?”
“沒用的。”趙無咎搖搖頭道:“他一不打旗、二沒亮相,顯然是在宣稱不在場……隻要他能給國人一個理由,哪怕是自欺欺人,他們也不會爲難他的。”
武之隆難以置信的望着百勝公,他想象不到,秦雨田三個字,竟有如許殺傷力,讓向來自信滿滿的恩師,變得如此失落。不由顫聲道:“恩師,您是一軍統帥,可一定要挺住啊……”
“哦?”有些糊塗的看了武之隆一眼,趙無咎呆了半晌,笑的前仰後合道:“你以爲我怕了那小子?”
“學生不敢。”武之隆輕聲道。
“你想岔了。”緩緩的搖搖頭,趙無咎的虎目突然寒光迸射道:“老夫是興奮的,十多年都沒這樣興奮過了。”說着一攥醋钹般打下的拳頭,沉聲道:“你不知道,沒有對手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您把他當成差不多的對手了?”武之隆若有所悟道。
“不錯,能出現在這裏,他就有資格與老夫一戰!”趙無咎掩飾不住的興奮道:“老夫要堂堂正正擊敗他!”
武之隆心下默然,暗道:看來誰也擺脫不了虛名的羁絆,就是恩師也不能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