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還算優秀的政治家,他一生中扯了無數的謊。但這一次的謊言無疑是完美的,應該排在他曆史上的第一位。其效果之強大、影響之深遠,令人瞠目結舌、捶胸頓足,也使其一躍成爲足以媲美那位齊之蘇秦的著名……騙子。
其實對于接班人的選擇,景泰帝一向諱莫如深,大家熟歸熟,卻也不會對秦雷透露一星半點的。什麽?無意中透露?你以爲皇帝是隔壁王大媽,嘴巴上沒個把門的?
但秦雷偏偏就把些沒什麽實際意義的話提出來,一番斷章取義、排列組合後,引得周王浮想聯翩,開始神經質般的猜疑。再用一個莫須有的結論,使周王殿下下定決心,心動不如行動!
而把楚妫當作突破口的原因有三:其一,景泰帝對這家夥極爲不待見、甚至是十分厭惡……試問誰能喜歡一個木有小雞雞的兒子呢?尤其是在兒子衆多的情況下;其二,這家夥屬于齊王黨的核心成員,隻要他一被抓,齊王那邊保準方寸大亂,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候可就有好戲看了;其三,如果能把這家夥按在坑裏,秦雷平安回國的幾率便會大增,所以爲了安全考慮,也應該把他一頓子敲倒。
至于之後鬼谷子的那封信,确實是樂布衣所書。自從得知公良羽在秦國犯下的滔天罪行之後,鬼谷子便想要清理門戶,但因爲京山城的事情拖住,無暇分身南下。這才讓他活到了今天。
若是就這樣下去,說不定事情也就這樣下去,畢竟師徒一場,許多年的感情,真要下手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但這家夥居然自宮了!終于性情高傲地鬼谷子徹底氣憤了……樂布衣雖然性情疏朗,不拘小節,但終歸是個目無餘子的狂人,怎能容忍自己的徒弟做出此等有辱祖宗的事?
鬼谷門下,可以有大聖大賢、也可以有大奸大惡。但就是不能有這種自甘下賤之人!
翌日一早,秦雷便收拾好藥箱,帶着老仆人進宮給景泰帝例行檢查去了。一般來講,他每隔一天都會進宮一次,其餘時間自由安排,再加上福利待遇很不錯,社會地位也很高。秦雷時常在想,其實真是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如果自己一來這個世界便幹這個的話。
老皇帝确實十分怕死。他謹遵醫囑,早睡早起。待秦雷進去時,正在打一套秦雷傳授的龜拳、所謂龜拳,并不是王八拳的意思,而是取意龜之長壽,乃益壽延年之拳。
老頭氣喘籲籲的比劃一陣子,好半天才用一個神龜探頭收招,結束了每天早晨地操練。笑着接過秦雷奉上的毛巾,呵呵笑道:“雨田啊。這個龜拳實在太棒了,每次練完了。都渾身舒坦呵。”
秦雷笑道:“隻要堅持不懈,陛下的身體便會越來越年輕的。”把個景泰帝聽的眉開眼笑。話說這老頭子對秦雷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隻要秦雷說:你身體很好!他便會一天心情舒暢、身輕如燕;若是秦雷說:這幾天不妙啊……他便會萎靡不振、步履艱難,十分的聽話。
裝模作樣的給老皇帝診治一番,說一聲一切正常,便到了理療地時間,按照制定的康複計劃,今天應該是紮針的時間。但秦雷卻把拔罐用的一套器具拿出來了。
皇帝奇怪道:“不是下次才拔罐嗎?”
秦雷不慌不忙道:“最近天氣轉涼。寒氣入體,對陛下的健康有很大的威脅。所以要勤些拔罐。”
一聽有寒氣,景泰帝連聲道:“拔拔,都拔出來,一點都别留。”說完便斥退宮人……皇帝的龍體是誰都可以看的嗎?待人走淨了,老皇帝就乖乖的松開腰帶、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秦雷心中笑道:哎,好兒子……便開始将一套竹罐放在溫水中浸泡。不一會兒,便提起一隻竹罐,用幹布擦淨,放在手邊備用。
然後又從一個鐵盒裏掏出一把鑷子,夾一塊精酒藥棉,就着火折子點着了,便将景泰帝地衣服扯下來,露出他細皮嫩肉的後背。
隻見秦雷不慌不忙地将着火的鑷子在罐中晃上幾下後撤出,将罐迅速放在老皇帝地背上,又快速的擡起;再将鑷子伸進罐中,晃幾下撤出,再将罐子扣在景泰帝背上,再快速擡起,如是往複,順着兩側膀胱經走一遍罐
待将他背上都招呼到,老皇帝也沉沉睡去了。樂布衣便上前,将竹罐扣在景泰帝背上的某處穴位上,又拿起一個竹罐,熱一下扣上,前後一共用了十八個:其中一對手臂各兩個,暗合乾坤陰陽之位;一雙腿上各三個,對應天地人、日月星之位;背上七個,按照天樞、天璇、天玑、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北鬥七星之位排列。
最後一個火罐,扣在了景泰帝的後頸上,自然對應的是北鬥之位。大功告成!朝秦雷點點頭,樂布衣悄無聲息的退下。
是的,今天之所以換一種玩法,是因爲秦雷沒安好心。他讓樂布衣擺出地這個陣勢,乃是傳說中地秘技,名喚七星八卦九天十地大陣,又喚起陽大陣,可以令患者周身燥熱,雄風再起,實乃男性患者之最強福音。
但秦雨田不會好心到幫老皇帝解決雄風問題。他讓樂布衣又切斷了景泰帝那處的知覺,使其一身火氣無出宣洩,變成了一個火藥桶……當然,就如世間一切起陽藥物一般,這大陣也是有時效地……七天之後便會恢複正常。
因爲景泰帝是一個頭腦冷靜的皇帝,但秦雷需要的是一頭易怒地公牛……公牛看到紅布便會撲上去,而冷靜的皇帝會選擇等等看。這一等,便會給齊王以反應的機會,而秦雷的計劃便很有可能落空。。
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所以他斷然将景泰帝的身體改造成了一個火藥罐,至于會不會真的爆炸……愛誰誰!
反正老子明天就跑路了。秦雷不負責任的想道。
等景泰帝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第一句話便是:“真熱啊!”
秦雷毫不意外道:“恭喜陛下,這就說明寒氣拔盡了。”
景泰帝活動一下手腳,發現多少年來一直冰涼的四肢,居然也有了溫度。不由大喜道:“确實!朕的手心都十幾年沒出汗了。”
秦雷笑道:“好現象啊……”話音未落,外面傳來内監地通報聲:“陛下,周王殿下求見。”
“宣!”景泰帝哈哈笑道。
等周王進來時,秦雷已經收拾好藥箱,向周王笑笑,便對景泰帝道:“陛下,臣下告退。”
景泰帝還沒說話,周王先擺手道:“秦先生止步,這事兒和你也有關。”
景泰帝看周王一眼。對秦雷道:“那雨田就坐下聽聽。”秦雷隻好放下藥箱,端坐在錦墩之上。
“天佑。你有什麽事兒?”景泰帝解開前襟的扣子,沉聲問道。
“父皇。孩兒昨日收到一封信。”楚妫不慌不忙道:“這封信十分的不同尋常。”
“怎麽個不同尋常法?”景泰帝感覺鼻子裏噴得都是熱氣,有些煩躁道:“别賣關子!”
見老頭子似乎有些不耐煩,楚妫心情大好道:“這信是直接出現在孩兒書房桌上的,而且落款十分驚人!”說着從懷裏掏出那封信道:“孩兒昨日特意到增壽王府上求證,結果秦先生說,确實是他恩師的手筆。”秦雷與鬼谷子的關系,老皇帝也是知道的。
内監把那封信呈給景泰帝。皇帝隻瞄了一眼。便輕咦一聲道:“确實是鬼谷先師的筆迹。”當年爲了把公良羽送去深造,他沒少寫信給鬼谷子。自然也得到不少回信,是以對樂布衣地字體十分熟悉。
撚着那封信,景泰帝沉聲道:“你們可看過裏面的内容?”
兩人一起搖頭道:“既然是呈給陛下禦覽,我倆除了驗證真僞之外,并不敢私自拆開。”
仔細檢查下信皮,發現上面火漆完好,老皇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讓内監将信皮撕開,取出裏面的信瓤。
景泰帝接過信紙,開始從頭細細閱讀起來:“呵呵,難得先師還記得朕啊,”還沒完全把嘴裂開,笑容便凝固在他的臉上,隻見簡短的問候之後,鬼谷子寫道:
“今驚聞陛下微恙,山人不勝挂念,去函垂詢小徒雨田,竟駭然發現,陛下昔日所用之藥方居然出自山人之手。因此方并不完善,藥性太烈,山人正在試圖改進,是以并未傳授他人,即使親之如雨田,也不知情。”
“無限惶恐之餘,山人悚然發現,吾記載配方之手冊不翼而飛。然山人居大山深處,杳無人煙,雖蟊賊亦嫌其遠,是以必爲内賊所取。罪人回憶再三,方确定其時諸弟子皆已出山,唯惡徒公良羽曾去而複返,恐多爲其所得矣。”
“罪人羞愧難當之餘,唯恐陛下歹人在側而不自知,繼而爲其所害。雖陛下乃普天之子,神靈護體,但倘有一絲閃失,罪人萬死不能辭其咎矣!是以上書陛下。肯乞寬恕之餘,請陛下稍加提防,切莫爲歹人所傷。願陛下聖壽無疆、大楚國泰民安。罪人鬼谷頓首。”
景泰帝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向來以慈父自居,從未想過居然會被自己的兒子謀害,無明業火從心底燒起,令他渾身如燒紅炭塊一般,連大腦都發燙起來,狠狠的一拍桌子。暴喝一聲道:“把那逆子給朕拘過來,朕要親自問問他,到底是人還是畜生!”聲音高亢洪亮,居然比二十歲時還要響。
内監趕緊傳旨大内侍衛,命其速速緝拿七殿下入宮。
看老皇帝如暴走地雄獅一般,把房間裏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一邊。實在找不到東西,便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秦雷和周王趕緊低下頭。唯恐成了老頭子地發洩工具。
好在景泰帝不算太變态,隻是狠狠地一甩胳膊道:“都給我滾!”
“陛下保重龍體!”“兒臣告退。”兩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逃離了一片狼藉地金龍殿。
走出老遠去,兩人才微不可察的相視一笑,周王輕聲道:“兄弟大恩沒齒不忘,定與汝共富貴。”
秦雷點點頭,呲牙笑笑道:“宜将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佑受教了。”周王神色一肅,沉聲道。
兩人便各自上車,又揮了揮手。便就此分道揚镳。周王并不知道,這竟是兩人許久時間内的最後一次見面……等到再見時。已經是三分一統了。
馬車回了增壽王府時,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廚房早已備好午膳,在花廳裏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秦雷的胃口似乎很好,吃了整整三大碗才停下,拍拍肚子,便起身回屋睡覺去了。
下人們知道王爺有這個習慣,是以都盡量放輕了手腳活動,甚至幹脆追随王爺一道見周公去了。除了偶爾有秋風掃過落葉的沙沙聲。整個王府裏安靜極了。
就連轱辘軋地發出的咯吱聲。也聽的清清楚楚,那是府裏去鄉下買菜地馬車。增壽王殿下喜歡吃鄉下用山泉澆灌地蔬菜。是以府裏每過兩天,便會派車下鄉收購新鮮的瓜果菜蔬。
每次都是酉時出發,在鄉下農莊裏過夜,等二天天不亮,便去地裏割最新鮮地一茬,等回城進府還不到巳時,保證王爺中午便能吃個新鮮。
是以人們早已習以爲常了,并沒人在意那輛出城極有規律的馬車,就連城門司的兵丁也隻是草草問了幾句,便任其出城了。
好,正如你們猜的一樣,秦雷和樂布衣都在那輛車裏。兩人化裝成了府裏的下人,還準備了一整套說辭,很可惜卻沒有用上,便順順當當地離開了神京城。
馬車漸漸遠離了城郭,秦雷掀開一道窗縫,望着在落日餘晖下金光閃閃的神京城,感慨無限道:“真像一坨金燦燦的大便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
樂布衣本來一臉嚴肅,聞言終于忍俊不禁道:“确實……”
在兩人損人的笑聲中,馬車終于消失在河道縱橫的京江平原上。
馬車一路向東,行了整整兩個時辰,到了一個叫烏莊的地方。在那裏,秦雷見到了這幾日陸續出城的三百黑衣衛,以及夏遂陽等一衆高手護衛。
秦雷剛一下車,石敢便沉聲道:“王爺,齊國使節的大船,已經從這裏經過般個時辰了。”
“追!”沒有一句廢話,秦雷下達了最簡短的戰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