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大江中下遊水流平緩,做不到千裏江陵一日還的程度,但秦雷琢磨着,兩千五百多裏水路,最多五天就該走完了。
但事實證明他太想當然了,等艦隊行到第五天時,他讓人一打聽……呵,才走到鄂州府,還有整整一半的路程呢。
“我說這船怎麽開得這麽穩,”秦雷不禁大爲鄙夷道:“原來是龜速前進啊!”很顯然,他又想當然了……其實烏龜在水裏速度很快的……至少比他五殿下遊得快。
好在驽馬十駕、功在不舍,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終于再第二個五天以後,那酒友校尉又一次出現了:“諸位,還有兩個時辰就到岸了,請準備一下。”看來這校尉是個實在人,沒有酒桌上稱兄道弟,喝完酒愛咋咋地。
衆人齊齊送了一口氣……雖然這船平穩的如旱地行走一般,但被憋在一層十幾天,誰也受不了。用最快的時間收拾好東西,便在王爺的率領下,甲闆上列隊,準備下船。
眼見着岸邊的人煙越來越密集,河道上也穿梭着各式各樣的船隻。船上和岸上的楚國百姓,見了這遮天蔽日的巨大樓船,紛紛使勁揮手大叫道:“無敵!無敵!”
在船上的秦國人聽來,這聲音十分的刺耳……因爲楚國水師的赫赫威名,正是建立在無數次擊敗秦國艦隊的基礎上……
見一幹手下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秦雷撇撇嘴道:“他們這是咒自己呢,你們看着,這些船早晚得全沉喽!”王安亭幾個瞠目結舌道:“爲何?”
“沒聽他們喊嗎?無底!無底!這船要是沒有底,不沉才怪呢!”秦雷一臉古怪笑意道。
衆人聞言嘿嘿直笑,就連一向古闆的王大學士也不理外……看來精神勝利法,确實湧動在每個炎黃子孫的血液裏。
又行了一段時間。此行的目地地……金碧輝煌、猶如天宮一般的楚都神京城終于映入了衆人的眼簾,可秦雷他們愣是被城牆反射的金光,晃得眼睛都睜不開,自然啥也看不清。
包括秦雷在内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到神京城,還以爲那金光是楚國的秘密武器呢。卻聽來過幾次地周葆鈞解釋道:“楚人在城牆上貼滿了琉璃磚。每到日頭好的時候,便被照的金光閃閃,讓人無法逼視。”
“這是爲何?他們有錢沒處花了嗎?”王安亭不愧是老牌禦史出身,一見有鋪張浪費的行徑就忍不住,也不管到底該不該他事兒。周葆鈞輕聲道:“都城是一國的體面所在,自然不能落于人後。楚國見神京城高度隻有咱們中都城的一半,而論起設計的精妙程度,更無法與神機子親自改進的齊國上京城相比。所以他們隻能從外觀上下功夫。”說着忍不住笑道:“既然不如别人高也不如别人實用,那就比别人好看!”
秦雷撇撇嘴道:“好看個求。黃了唧跟一團大便似得。”周葆鈞無奈笑笑道:“楚人喜歡華服之美、以繁複奢華爲榮,所以在他們看來,這樣就是最美的。”
說話間,船隊終于靠近了神京城,随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城地輪廓也越來越清晰,隻見那城果然不算太高,也就是八九丈的樣子,但樣式極爲精緻,下部是青白玉的基座。中間是光滑平整的琉璃牆面。而高牆之上,竟是完全建成了宮頂狀結構,有雕梁畫棟,有鬥拱梁枋,甚至還有屋頂角獸。
可以說,皇宮裏該有什麽。這城牆上就有什麽。但惟獨沒有尋常所見的箭垛、女牆、望哨之類的防衛設施。秦雷不禁瞠目結舌道:“那麽他們怎麽防禦?”
“隻要有我們大楚水師在,神京城就不用防禦!”酒友校尉正從樓上下來。聞言驕傲無比道:“而我們大楚水師……”說着目光掃過衆人,斬釘截鐵道:“是無敵的!”
秦國人翻翻白眼。懶得與他聒噪。那校尉讨了個沒趣,卻越發覺着對方是怕了楚國的無敵艦隊,越發的趾高氣昂起來,再不估計那點酒桌上的感情。
好一會兒,那校尉才想起自己地使命,仰着下巴對秦雷道:“待會靠岸。請貴使先回避一下。等樓上長公主鳳駕過後再走。”
衆人又是氣得夠嗆,周葆鈞上前交涉。卻被那校尉冷冷的回絕道:“這船本來就是送長公主殿下回京的,隻不過是順帶捎着你們罷了,不要不知好歹!”說完便拂袖離去。留下被氣得面紅耳赤的周葆鈞在那直跺腳。
說是待一會兒,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船才靠岸。秦雷他們隻見一隊隊軍容整齊的護衛從船上開下。那些楚國護衛下船後,便将碼頭團團包圍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樓上才開始嘈雜起來。便見一隊身着麒麟錦衣,腰挎千牛寶刀的楚國侍衛從樓上下來,秦雷知道,這些人便是楚國最精銳地大内侍衛,也叫麒麟錦衣。這些人直屬于皇帝,同時也奉命保護皇室直系親屬。甚至可以說,有楚國皇室出沒的地方,就一定有麒麟錦衣地蹤影,其地位可見一斑。
在大隊麒麟錦衣的護衛下,一排排宮女手持碼頭上,這才發現。原來還是有幾個迎接的,其中一個他還認識,正是陪同太子出使的副使顧。
顧幾個見了秦雷納頭便拜,神色激動凄惶,仿若受欺負的孩子見了娘一般,看來是吃了不少苦頭。秦雷溫言勸慰幾句,便轉頭對唯一一個前來迎接的楚國官員道:“你是幹什麽的?”
那官員并不怕秦雷,反而一臉憤慨道:“本官陳相延,乃是大楚鴻胪寺左寺丞!”
秦雷見這家夥仿佛吃了炸藥一般,再回想下一路上受到的待遇。不禁上火道:“你是幾品啊?”。
“本官從六品!”那官員生硬答道。
秦雷腦子嗡地一聲,不由勃然作色道:“孤乃王爵,你們楚國卻隻派一個六品官前來迎接,欺人太甚了!”說着猛地一揮袖子,陰沉着臉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出個對等的跟孤談話!”說完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他随行的官員們也氣呼呼的分别上車,把個張嘴結舌的陳相延晾在那裏不再理睬。
顧剛要上自己的車。卻被石敢叫住,将他帶到了王爺的座駕上。
顧忐忑的上了車,果然見到那位素以脾氣火爆著稱的王爺,俊臉已經變得鐵青一片,顯然在全力壓抑着怒火。
顧畏縮着叩首行禮,鬥敗公雞一般,趴在地上不敢起來。秦雷卻沒有因此而給他一點好臉色。冷笑一聲道:“你們幹地好事!怎能能讓人家把太子都給扣下呢?”說着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更何況是死要面子的楚國人!說!你們到底幹了什麽!”
對于昭武帝的自私自利,秦雷已經幾近絕望。估計曆史上還沒有哪個皇帝,敢讓自己的太子出使敵國,除非他嫌太子活得太長太滋潤了。
所謂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當敵國的皇帝把自己的太子放在自己面前時,估計絕大多數皇帝都會毫不猶豫地先扣下再說……
但經過一路上的試探,秦雷已經基本了解了楚人地性格,他們自視甚高,以文明之邦自居,尤其是在粗魯不文的秦國人面前,更是刻意的講究風度禮節。按說是不大可能扣押敵國使節的……即使那人是秦太子。
所以秦雷才有此一問。
那跪在地上的顧叫起了撞天屈,叩首連連道:“起初太子爺與楚國皇帝談的好好的,但後來齊國來了使節,便把局勢扳了回去。等他們重新簽訂了盟約之後,楚國就有人叫嚣着要扣押太子爺……”
“然後呢?”秦雷陰着臉道:“然後他們就扣下太子了嗎?”
顧搖頭嗚咽道:“沒有,雖然以南楚齊王爲首地一群文武極力要扣留五殿下太子殿下,但南楚周王一派卻堅決要放太子爺回國,雙方就像在以往一樣争執不下,最後還是景泰皇帝下旨,放太子爺回國……”
秦雷地眉頭擰成個疙瘩,沉聲道:“那爲何……又被扣下了呢?”
顧憤恨道:“還不是小人作祟!得了景泰帝的聖旨,太子爺也不敢逗留了,次日就乘船離開神京,誰成想……”他地面色變得慘白一片,聲音也變得發起顫來,顯然觸動了不願意提起的記憶:“結果我們走出不到百裏,便遇到楚國軍隊的阻攔,他們借口例行檢查。便登上了咱們的船,我們心想,他們皇帝都下聖旨了,諒他們也不敢胡來!”
“荒唐!”秦雷額頭青筋突突直跳道:“繼續說!”
“結果他們趁我們不注意,便挾持了太子爺,并命令所有護衛放下武器。自縛雙手……”說到這,神情萎頓的顧副使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結果他們将所有侍衛都趕到一艘船上去,又用水鬼鑿沉了那艘大船,嗚嗚……我大秦一千三百名大好男兒,就這樣屈辱的葬身魚腹了……”
“啊!”秦雷咬牙切齒地怒吼一聲,一把揪起地上的顧,撕心裂肺的咆哮道:“說!誰幹的!我要讓他血債血償!”原先的情報隻是說,楚國扣下太子,放其他人回國。結果那船遇到了龍卷,沉沒江心。卻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聳人聽聞的故事!
顧被秦雷晃得頭昏腦脹,不由劇烈地咳嗽起來,秦雷這才放開雙手,他坐在地上大喘幾口氣,抹掉臉上的淚道:“除了太子,我們幾個也僥幸活了下來,但一上岸就被分開,太子爺被一群身穿白衣的楚軍帶走,而我們則被帶回了驿館中。今天才得以重獲自由……”
秦雷雖然見他絮絮叨叨說不到正題,卻也知道他驚魂未定,若是一味呵斥,隻會使其更加語無倫次,便按下性子,聽他繼續道:“這期間。周王的人來探視過一次,據他們所說。這事情是一個去年才成立的機構、叫什麽白衣衛幹的。”說着便情不自禁的看秦雷一眼,那意思是,一看就是跟您對着幹的。
秦雷劍眉一挑,冷聲道:“那個狗屁白衣衛的頭頭是誰?”他腦海中劃過地第一人便是公良羽,那混蛋是南楚密諜、喜歡穿白衣服,又吃過黑衣衛的大虧,在所有嫌疑人中最有作案動機。
但有一點讓秦雷緊接着将那家夥排除在外:不要忘了。公良老兄在秦國造反那陣兒。可是做過皇帝的,雖然是扯虎皮做大旗。但黃袍加身、稱孤道寡可是真的。
要知道,皇帝這個職業可是有排他性的,一個國家就一個名額。他不信楚國的皇帝和想當皇帝的皇子們,能寬容這樣一個家夥繼續掌權。
再問顧時,那家夥便是一問三不知了,秦雷無奈的停下問話,看來事情的真想隻能自己去尋找了。
馬車回到驿館,雖然兩千護衛都被留在了城外,跟着他進城的隻有一幹官員和三百黑衣衛,但仍把這個小小地驿館擠得滿滿當當,十分的局促。
但秦雷已經顧不得這個,他急切要弄明白現在的情況,爲何楚人變得如此仇視秦人,尤其是真正的敵人到底是誰?
稍事休息,他便把一群手下攆出去,讓他們遞交國書的遞國書,打探消息的探消息,串通門路地串門路。
他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眼皮底下,之所以如此大張旗鼓,并不是真要查到什麽,而是要告訴所有明裏暗裏注視自己地眼睛……我秦雷來了!------------------分割-----
(字數夠了,說些題外話)話說大家稍安勿躁,這一卷早在很久以前便定下了,經過和尚很長時間的斟酌,覺着基本上可以自圓其說,才将其寫給大家看的。
至于有人說:對方不可能扣押使者……雖然我知道幾位開國皇帝都有扣留對方使者收爲己用的愛好。但這不是主要的原因:我相信如果這個使者是一國儲君,那完全可以抵消掉所謂體面的。
再就是的昭武帝居然派太子和秦雷去楚國地問題,這牽扯到中都城裏地政治鬥争,甚至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也是反複斟酌過地。
和尚讀史書,見過許多匪夷所思的現象,但這些事情背後,都有着合理的解釋。和尚的解釋雖然不敢說一定合理,但自圓其說還是沒問題的,所以請繼續看。
最後是楚國公主的問題,這更是在起初就設計好的,說了沒意思了,但請大家别忘了秦雷是什麽樣的人,他第一次去萬裏樓時又幹了什麽……
隻是想給大家一個精彩而又合理的故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