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衆人頻頻點頭之餘,秦雷也允許他們自由提問,并聲明言者無罪。他知道這些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不會當面反對,但若是沒想明白,心中難免會不痛快,這樣執行力度上便會大打折扣,所以他要讓議事們都心服口服。
果然在一陣交頭接耳後,有人站出來施禮問道:“王爺的構想十分偉大,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隻是有一點……據說京水河水流緩慢,且枯水期時根本不能通過大船,所以當年才有了裁彎取直,取道小清河一事。”說着有些擔心的望向秦雷,輕聲道:“不知王爺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秦雷颔首笑道:“問到點子上去了!你叫什麽?”
那人趕緊大聲報出自己的名字。秦雷滿臉嘉許笑容道:“問得好,就說明你認真想了,值得獎勵!”說完便讓石敢端上一盤貢絹,賞賜給了那人。邊上的議事們一看,質疑竟然有獎賞,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好事,便紛紛踴躍發言,秦雷也一一解答,但凡他覺着好的,立刻便有賞賜。
一圈問題下來,除了第一個問題之外,衆人的不解大多得到了解答。但那個是整件事情的前提,隻有解決了京水河水流過緩的問題,事情才有讨論下去的必要。
所以秦雷扯下了第一張地圖。衆人才發現,那張地圖之後,居然還有一張,看起來仿佛是一個水利工程。
“灞水河!”有識貨地不禁脫口叫道:“王爺要引灞水入京水?”氣氛早已被秦雷調動起來。所以議事們說話也少了很多顧忌。
秦雷贊許道:“賞!”又是一盤珍惜水果擺在了那人的桌上。
待那人歡天喜地的道謝後,秦雷才用竹鞭敲着那圖紙,朗聲道:“不錯,這正是渭水河的南部支流灞水河,水量豐沛、與京水河地落差極大,完全可以提供給它源源不斷的水源……”
胥耽城頗爲疑慮道:“看王爺考察如此充分,顯然已經智珠在握。不知您是如何解決灞水河中的泥沙問題?”畢竟是前任的一省巡撫。就是比一般人會說話,
秦雷笑眯眯道:“把那個送給胥大人。”議事們包括胥耽誠,都以爲定是什麽絹綢瓜果之類的,卻不想石敢這次端上來的托盤,隻有上面蓋着的一塊紅綢布而已,看起來居然空無一物。
衆目睽睽之下,石敢便端着那僅蓋着綢布地托盤,站在了胥耽誠地面前,口中還微笑道:“恭喜您,胥大人!”
胥耽誠知道王爺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羞辱自己。神色坦然的點點頭。揭開那紅色的錦緞,看到托盤上果然還有一物,他的心不禁砰砰跳了起來。
那是一份薄薄的文簡,躺在托盤上甚至不會有一絲凸起,但就這小玩意兒,讓一直穩如泰山的胥耽誠失态了……宦海生涯二十餘載,他見過這東西七次。前六次将他從正七品的縣令晉升到了正三品的巡撫。而第七次,也就是上一次。又将他貶爲了賦閑在家的散官……
隻是不知這次是,文選司的升遷文書,還是考功司地廢黜文書呢?
他不由看一眼王爺,隻見他笑眯眯地朝自己點點頭。胥耽誠這才伸出顫抖的雙手,拿起那仿佛重逾千斤的文簡。深吸口氣,毅然将其展開,文書上的白紙黑字紅印便映入了他的眼簾,内容很簡單,但足夠的震撼:茲命散秩大臣胥耽城即刻進京面聖,不得有誤!禮部考功清吏司。某年某月某日,
是考功司,看來是要起複了。至于進京面聖,那是因爲三品以上的高級官員,必須觐見陛下之後,由皇帝親自任命。換言之,他這次地職位不是尚書侍郎、就是總督巡撫,這怎能不讓他激動萬分呢?
滿場地議事都望着他,人們的好奇心高漲無比,都想知道他又被封了什麽官。還是秦雷微笑着爲胥耽誠和台下衆人解了疑惑:“恭喜胥大人,陛下說了,你盡管來就成,至少給你個二品就是。”二品……尚書、總督、都禦史,對文官來說,隻有這三種可能。
無論哪一種,都是可喜可賀地,所以場中湧起了一片祝賀聲,議事們或是恭喜、或是祝福,無論胥耽誠最後擔任了哪一種,都南方人的光榮啊。
好半晌,胥耽城才回過神來,輕輕擱下那紫皮的文簡,走到台前,恭恭敬敬的向秦雷二扣六拜,這才一字一句道:“耽誠無論走到哪裏,永遠都是王爺的門下犬馬,永遠都是咱南方人!”
在一片喝彩聲中,秦雷将他扶了起來,欣慰笑道:“胥大人能不忘父老,很好!”
待打發已經有些暈乎的胥耽誠就座後,秦雷便将衆人的注意力引回圖紙上,把秦奇所講的内容原原本本說與衆人知曉。面對着構思嚴謹的工程規劃,人們除了擊節歎服之外,再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但秦雷還嫌對這些家夥的沖擊不夠,用力扯下那張飲水工程圖,第三張圖紙便出現在衆人眼前,那是一張城市示意圖,雖然比例上比前兩張大了很多,但人們還是可以看出,這座城便建在京水河的拐點處,從灞水河引水的渠道也在此彙入運河。
更重要的是,這座城便在中都城西南一百裏的地方,完全可以做進京貨物的集散地,以此規避京裏高昂的交易稅費和人力成本。
在秦雷宣布此城永久免除所有稅賦後,人們地情緒終于被調動到了頂點。就是用腳去想。他們也知道這其中蘊含的能量……怕是用不了多久,第二個襄陽便要出現在那……京山腳下了。
再把前兩張圖紙聯系起來,人們這才發現,大秦前所未有的一項立體工程已經浮現在眼前。隻要這三大工程竣工。沿岸的萬頃土地将變成良田,無數地商船将彙聚在京山城外,一個新興的商業城市也會冉冉升起。這一切的前景實在是美好無比,讓人恨不得也能投身其中。。
看着一張張因興奮而漲紅的臉,秦雷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他随手一丢,将那教鞭扔到石敢懷裏。雙手環抱于前胸。呵呵笑道:“這個計劃好不好?”
“好……”“太棒了……”人們七嘴八舌的贊同道。
“但是有個問題,孤王無法解決。”秦雷笑眯眯道:“三大工程加起來,耗費何止千萬?就是朝廷也不敢啓齒修建,孤王又有什麽本事承攬呢?”
衆人卻不吃他這套,呵呵笑道:“王爺但凡拿出來說,便是有了解決的辦法……”沒辦法,與秦雷相處久了,誰都知道他的脾氣,想要故弄玄虛便不再那麽容易。
秦雷無趣地撇撇嘴,小聲嘟囔道:“就不會配合一下嗎?”說着打個響指。石敢便将那圖紙揭下來。露出一張巨大地票據樣本。
“銀票?”隻見那東西有騎縫章,有錢莊畫押,有天頭地尾章。議事們對這東西可不陌生,現在誰家沒個幾萬兩銀子在大同錢莊裏存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地主。
“錯!”秦雷微笑着糾正道:“這叫債券。當然你們也可以稱之爲借據。”指着那債券上空白的地方道:“這裏是留給擔保人簽章的。”
“哦……”議事們明白了,心道:原來王爺是要借錢啊!
“但這債券與以往不同,”秦雷清聲道:“以往借錢是一對一。不公開。這次呢……卻是一對多。完全公開話。”
見衆人還有些迷糊,他換種說法道:“王府将通過大同錢莊。以運河的權益、淤出的的良田,以及未來京山城的收入作抵押,發行這種融資債券。”
議事們心道:王爺是要拿出家底作抵押,向大家夥借錢了。
“這債券面額以一兩官銀爲基本面值,一期共計發行一千萬兩。分一年期、三年期、五年期、八年期、十年期五種,到期還本每年付息。當然,年限越長的債券,每年可領到的利息也就越高。”
“那各自是多少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一年期的最少,每年可領取相當于本金半成地利息。十年期地最多,每年可領取一成利息。”怕他們聽着糊塗,秦雷又舉例道:“比如說你買了一萬兩的債券,若是一年期的,等到期時,便會在本錢之外,支付給你五百兩作爲利息。若是十年期呢?就會每年支付你一千兩白銀作爲利息。若你不提前贖回的話,便會連給十年,等到還本時,你已經得到整整一萬兩的利息,收益翻番了。”
在這個年代,老财們除了消費之外,唯一的投資便是買房置地。而更多的真金白銀,卻被裝在了鹹菜缸中,埋到地窖裏……譬如說樂布衣曾經光顧過地文家密庫。雖然他們也可以放印子錢,但對象往往是走投無路地苦哈哈,利滾利之下,八成是還不上的。到頭來除了把薄田與喜兒搶來抵債之外,他們也得不着什麽好處。
毫不誇張地說,投資渠道的匮乏令人發指。除了花天酒地、買房置地之外,老财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手中的錢财。所以當他們聽到王爺對債券的講解之後,心中受到的沖擊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兩眼發直的議事們,秦雷微笑道:“這債券與借據最大的區别是,它随時可以提前支取,而代價不過是損失一部分利息罷了。”
衆人這才松口氣,紛紛道:“這樣風險小了很多。”便有徐老公爺站起來,朝秦雷拍胸脯道:“俺們就是相信王爺,别說您用産業作抵押。還可以随時贖回,就是憑您這一句話,”說着擺出一副豪氣幹雲的模樣,吐沫星子橫飛道:“我們徐家認購一半了!”
場中轟得一聲。議事們使勁掏着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道:“老公爺,您真要認購一半了?那可是五百萬兩啊?”五百萬兩,約等于大秦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強了……
按照某種規律,社會資源如何分配,社會财富就會如何分配。比如說大秦政府的财政收入,約是一千三百萬兩白銀。再加上被各級官員層層盤剝掉地部分。總數應該是一千五百萬兩左右。
而屬于朝廷控制的社會資源不足五分之一。更多的資源集中在以秦家爲首的廣大士族手中,這個比例約占五成左右,還有約兩成半屬于庶族地主和商人。還能剩下一星半點地,便是占人口總數九成八的農民兄弟所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從财政收入與朝廷控制資源的比例,可倒推出來,大秦的國民收入大概在七千五百萬兩白銀。
說這麽多,隻是想說明,五百萬兩相當于大秦一年國民收入的十五分之一,從任何角度講。都是一筆巨得不能再巨的款子。
就當衆人沉浸在五百兩白銀的沖擊中。久久不能自拔時。自從坐下後一直很沉默地卓秉宸站起來了,他顫巍巍道:“剩下地我們卓家包了……”
如果說出現一位拿五百萬兩白銀放貸的仁兄,算是千古奇觀的話,那麽出現兩位便是五千年才能見一次的奇觀。
爲什麽不說是萬古奇觀呢?因爲又站起來一位,這次是胥耽誠,隻聽他不慌不忙道:“寒家也不能落後,一樣是五百萬兩。”
好麽。一下子一千五百兩擺出來了。這可就相當于全國一年上交的稅賦啊!不管錢從哪來,豪門大族的富可敵國便已經體現的淋漓盡緻了。
再加上不甘寂寞的喬老爺子。也要拿出二百萬兩購買,秦雷的債券反而短缺七百萬兩之巨。
四大家主争執不休,卻又誰都不肯讓步,場面一時僵住了。議事局局正柴世芳隻好起身道:“王爺,看來您的債券發行地有些少了,僅僅徐卓喬胥四大家就不夠分地,況且還有一屋子人沒買到呢,您看要不改發三千萬兩得了。在下估計,許多外人也想購買的。”
秦雷爲難的搖頭道:“多發當然好,但是不行啊,”說着一臉嚴肅道:“雖然那三大工程建成後的價值是要數以億計的,但畢竟京山城才建了三分之一,而另外兩項幹脆直接等米下鍋。經過估算,目前這三處加起來,也就是值個一千多萬兩。”
隻聽他一本正經道:“因爲大同錢莊承兌所有債券,所以沒有足額擔保的話,他們是不會同意增發的。”
“沒關系,我們複興衙門可以爲王爺作擔保。”有人高聲道,這話頓時引起了一片響應之聲。
秦雷心中笑道: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正愁着不知道怎麽說呢。在這個年代,關聯交易并不違法,也無法可違。所以他一早打定主意,要讓複興衙門爲發行債券擔保,這樣才能取信于天下地财主。
畢竟他秦雷地面子雖大,卻隻是在南方兩省好使。一旦出了兩省,怕是沒幾個買他賬的。而複興衙門則不同,它是江北山南二省地所有大戶聯合起來的實體,在二省元氣快速恢複的同時,已經成長爲舉世公認的龐然大物。若是由其擔保,自然會讓外省人、甚至外國人放心不少。是的秦雷的債券沒有限定購買者的身份,隻要是人又有錢,就算是齊國楚國人購買都可以……即使波斯人民想要購買,除了路途遠了點,不方便兌換之外,并沒有任何額外的麻煩。
這就是債券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