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得哎呀一聲,方才還耀武揚威的秦淇水,立時被那利箭從馬背上射下來。引得京山軍中一片大聲喝罵,便沖出幾員戰将,要将他搶回陣去。
天策軍自然大聲笑罵不止,顯然得意極了。敢于在天策軍陣前撒野的猴子,還沒有能活着回去呢。
就在天策軍的一片聒噪聲中,卻聽得對方陣中一陣倒吸涼氣,便見得那分明從馬背上消失的秦淇水,又在衆目睽睽之下,重新出現在馬背之上。
原來他天生靈覺過人,在戰場嘈雜聲中,聽到了那一下輕微的弓弦響聲,身體便完全下意識的從馬背上側翻下來,藏身馬腹之下。險之又險的躲過背後射來的一箭後,這才重新上馬。他按住狂跳的心窩,再不敢胡亂顯擺,一夾馬腹便飛奔回陣。
見他平安無事,京山軍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齊聲喝彩,從本陣沖出來的許由等人也長舒口氣,笑罵道:“這小子,不把人吓死是不算完。”
對面的天策軍被狠狠削了面子,自然一片陰霾。陣中沖出一員黑面戰将,手提一對八棱玄鐵锏,朝秦淇水的背影暴喝一聲道:“兀那小子過來,與你李彪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秦淇水疾馳中回頭一看,便見到那黑金剛一般的武将,心道:我哪打得過着家夥呀。他用的都是巧力氣,真功夫稀松平常,哪裏敢與對方以硬碰硬?聞言哂笑一聲道:“你家秦太爺我肚子餓了,有種且等我兩三個時辰。待太爺我吃飽喝足了,再來打你屁股不遲。”說話間,已經鑽進本陣,消失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
那黑金剛李彪見他落荒而逃,放聲笑道:“雜牌軍就是雜牌軍,除了膽小鬼還是膽小鬼……”這話惹得京山軍的官兵們十分不快,
許田正好沖到他面前,聞言陰陰一笑道:“這是哪家的小狗,居然敢在此亂吠。待許爺爺将你逮了炖肉……”說着一挺手中兩股叉,直取黑大漢地中宮。
李彪怪叫一聲,左手舉锏抵擋,右手掄锏便砸。哪知許田爲人陰險,出招也是滑不溜手,仗着兵器長出許多。又輕出許多,根本不與他硬磕。一個側身避過砸來的锏,手中的叉已經插向對手的馬頭。
李彪隻好撥轉馬頭,暫且避過這一下。許田卻得勢不讓人,噼裏啪啦的連插十幾下,把李彪攆得雞飛狗跳,空有滿身本事卻施展不得。
但李彪的功夫十分紮實,一對鐵锏勢大力沉,許田也不敢十分靠近,總在四周遊鬥。雖然場面十分熱鬧。可打了一刻鍾,居然誰也沒傷着誰。這讓兩邊官兵看得十分乏味。
天策軍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大喝一聲道:“彪兄弟,我李虎來助你。”說着一挺手中丈六紫金撾,朝許田直撲過來。
這邊京山軍中沖出石猛。怪笑一聲道:“小田田,俺來助你。”便揮舞着長戟與李虎戰在一處。
天策軍中又出來一員手持大錘的戰将,高叫一聲道:“我乃天策軍中李豹,誰敢與我一戰?”
“秦霸來也。”一員巨靈神似得大漢從京山營中徒步跑出來,雙手抱着一根兩丈長的圓木,便與他大開大合的戰在一處。
看着秦霸出去,這邊地秦亢也待不住了。他是去年新兵師的榜眼,成績在萬人之上,卻屈居于秦霸之後,他一直耿耿于懷。是以無論帶兵還是訓練。向來不願落在秦霸之後。
他一挺手中鐵槊,催動坐下大青馬,朗聲叫道:“秦亢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對面閃出一員青年戰将,高聲答道:“李慶來與你一戰。”便舞者手中宣花斧,與秦亢你來我往的戰将起來。
轉眼之間。場中八員大将。分四對厮殺,頓時人揚馬嘶、熱鬧非凡。看的兩邊兵士大呼過瘾。也讓兩軍陣中的頂尖高手按捺不住,一個面如重棗的長身漢子從天策軍中斜沖出來,朝着京山軍陣冷笑一聲道:“吾乃李龍,誰敢與我放對?”
此人名氣不小,乃是當年地武狀元,卻不是那李虎李彪可比。頓時引得伯賞賽陽渾身癢癢,命人牽過戰馬,扛來狼牙棒,便要下場會一會這李龍李狀元。
但他的動作顯然慢了一分,便見己方陣中沖出一員戰将,朗聲笑道:“在下常逸常雲渠,且來耍一下你這條小蟲。”他新近投誠,便被秦雷委任爲上尉營正,隸屬于沈青的三師。此番出戰,一來存了報恩的念頭,二來也想顯一顯手段,好叫手下官兵心服。
常逸使一條梨花槍槍,神出鬼沒、指東打西,堪堪敵住李龍的霸道刀法,兩人施展開渾身解數,一時倒也分不出勝負。
這五對高手戰得天昏地暗,讓天策軍的李清看的暗暗心驚,雖然此時早已不興武将單挑,但将領個人勇武的重要性卻絲毫沒有降低。一個或一群武力超群的将領,對提振士氣,激發戰力十分有用。而一支軍隊擁有多少強力武将,往往也是衡量這支軍隊戰力的一個标準。
天策軍近乎李家地私軍,其中将領多由李家子弟構成,因此單從戰将武力而論,乃是禁軍八大軍中最強的一支。然而此刻,李家引以爲傲的個人武力,居然被對手堪堪敵住。
眼看着李家的武将一個接一個出戰,卻隻與對手戰了個平分秋色。這讓李清分外惱火,狠狠吐口吐沫,低聲喝罵:“丢人!太丢人了,堂堂大秦第一軍,居然與一群烏合之衆打個平手。這傳出去哪還有臉在禁軍立足?”
邊上兩個猿背蜂腰的将領對視一眼。齊聲道:“将軍,我倆請戰!”李清聞言大喜道:“有二位襄助,我軍何愁不勝?”這兩人名喚李勇李猛,乃是孿生兄弟,向來聯手對敵,配合默契,攻守兼備,戰力居整個太尉府之首,卻要比那李龍厲害許多。。
兩人拍馬出來。在京山軍前叫陣,這下伯賞賽陽可準備好了,一拍那照夜玉獅子,也不自報家門,便呼呼掄着狼牙棒沖殺過來。
李勇李猛兩個一人使钺一人使戟,雖然力氣不如伯賞賽陽。但勝在招式精妙,配合無間,一同舉兵刃架住重逾千斤地狼牙棒,雖然憋了個面紅耳赤,卻還算可以招架。
那邊李清看着兩人不占上風,一時惱火道:“就不信你們一群烏合之衆,能有多少上得了台面的。”便揮一下手中的令旗,又有六員戰将騎着清一水的白鬃馬,哇哇怪叫着沖出陣去,便要殺入戰團。
卻被一員步軍将領攔住。隻見那人一襲白袍,手持一柄恐怖地鐵蒺藜骨朵,同樣不自報家門,悶頭便将一人砸下馬來,頓時骨折筋斷。眼看就要不活。
其餘五人被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吓了一跳,轉瞬又惱羞成怒。當先一個沖上來,要爲自己兄弟報仇,雙方兵器隻是一交錯。這人的虎口便被那勢大力沉的鐵蒺藜骨朵震得崩裂流血,隻好倒拖手中鐵棍,怪叫一聲道:“點子紮手,兄弟們并肩上啊。”
另外四個不敢怠慢,從兩側撲向對方。那白袍小将以一對五,夷然不懼,低聲怒吼着與五人站在一處。絲毫不落下風。
此時雙方陣前的場地上已經打成一鍋粥,不時有新的将領加入戰團,也不時有人被挑落馬下,生死難猜。雙方殺得是天昏地暗,地動山搖,看地兩方将士目瞪口呆、心旌搖動。面紅耳赤。喊聲震天!
京山中軍旗下,沈青和皇甫戰文并肩立于戰車之中。看着場中的情形。皇甫戰文非但不興奮,反而滿面憂慮道:“場面眼看就要失控了,咱們雖然将領武力高強,可兵士的戰力根本不夠看啊。”
沈青點點頭,沉聲道:“我早就防着了。”說着吩咐一邊地石勇道:“把石猛那些大家夥推出來,拜在陣前,讓他們自己掂量着辦。”
石勇呵呵一笑:“石猛這家夥,一遇到打打殺殺就激動,王爺真不該把他派到重兵營。”說完便組織重兵營将一輛輛蒙着厚厚防水布的大車推到陣前,每輛大車配備兩員兵士,後面還跟着兩員刀斧手護衛左右。
“準備!”代替石猛領軍的營副發号施令道。
聽到命令,兵士們便将大車上地防水布掀開,露出下面固定于大車之上地一座座巨大的弩弓。但這弩弓除了體型巨大之外,還與尋常軍隊使用地有很大不同。最顯眼的是,這些弩弓的弩臂上背負着一個個長方形的木盒,仿佛箭匣一般。
而這些弩弓最特别的地方,竟然是沒有扳機。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鐵質的連杆,顯然是通過拉動連杆來擊發弩弓。
對面天策軍有識貨的,失聲驚訝道:“諸葛神弩?!”李清一聽不禁大驚失色,他想不到秦小五居然把早已失傳的諸葛弩也搗鼓出來了。從兵書上,李清早已無數次領略過這種殺器的厲害,據說它能在轉眼之間連發十弩,且迅猛絕倫、無堅不破,是沖鋒騎兵地天生克星。
李清不禁膽戰心驚道:“真的是諸葛弩?”
邊上的參軍不确定道:“模樣倒是很像,但兵書上說這種弩還算輕便,騎兵步軍都可以随身攜帶,卻沒有這麽笨重啊。”
李清的汗頓時下來了,心道:這玩意兒個頭越大,威力也就越大,射出的東西還不連明光铠都能洞穿了?再看看對面地弩車,足有百多輛的樣子,密密麻麻的排成一行。
雖然不相信這東西可以阻擋天策騎軍的潮水攻擊,但傷亡大增卻是一定得。便絕了發起沖擊、将對方打散的念頭,隻能繼續增派将領,争取在捉對較量中取勝。
皇甫戰文見對方又派出将領挑戰,終于松口氣道:“看來是打不起來了。”
沈青卻苦笑道:“咱們哪有那麽多上得了台面的将領?再下去就得你我披挂上陣了。”
聽他一說,皇甫戰文突然一拍腦袋道:“對啊。我去也!”話音未落,便策馬沖了出去,越過戰成一團的雙方,在天策軍陣前勒馬站定,一舉手中地月牙戟,指着天策軍的中軍大旗道:“李清,京山軍統領皇甫戰文在此,你小子可敢出來應戰?”
天策軍的官兵一聽對方地頭領出來挑戰自家将軍,不由齊刷刷的望向中軍将旗。想看看将軍大人如何應對。
見衆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李清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兩人當年雖然能打個平手。可這些年來他養尊處優,早沒了赤膊上陣的勇氣,壓根就不想應這個戰,可衆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怯場失了顔面,隻好一臉哂笑道:“皇甫年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難道不知全軍安危系于主帥一人之身,豈能呈匹夫之勇呢?”
皇甫戰文晃一晃手中的月牙戟,嘿嘿笑道:“你個縮頭烏龜,少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本将可以保證,隻要你們不發起攻擊,我們京山軍就絕不會動手,現在你該沒有理由擔心全軍安危了?”他把全軍安危四個字咬得十分重,濃濃地諷刺意味。就是傻子也能聽出來。
天策軍地官兵一聽,對方都保證不主動攻擊了,将軍大人不應戰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便紛紛翹首企盼道:“大帥,教訓這老小子一頓。讓他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什麽是生活不能自理!”
李清心裏暗自叫苦不疊,但現在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隻好硬着頭皮的接過好幾年都不曾使用地兵刃,暗歎一聲。在兵士們的歡呼聲中,磨磨蹭蹭的策馬出了本陣,與皇甫戰文隔着五丈對峙。
皇甫戰文一見這令自己幾乎身敗名裂地僞君子,新仇舊恨不由齊齊湧上心頭,登時就紅了眼,戟指着李清怒喝道:“李清。你這個滅絕人性的僞君子,今日本将就跟你算總賬!”。
李清面色一陣難看,冷笑道:“皇甫戰文,當年的事情早有公論,我好心讓姬妾相陪,是你和鍾離坎兩個見色起意。将我那可憐的小妾先奸後殺。這等奇恥大辱,今日便跟你一道清算!”
皇甫戰文見他信口雌黃。氣得咬碎鋼牙道:“休要颠倒黑白,納命來!”說着一挺月牙戟,便向李清刺來。
到了這節骨眼上,李清也不能再首鼠兩端了,把心一橫,提着一對鐵鞭迎上去。
隻聽得叮鈴啷幾下金鐵交加聲,兩個将領已經在電光火石間交手數下,位置也颠倒了過來,成了李清背對京山軍、皇甫戰文背對天策軍了。
看上去兩位将軍平分秋色,可就像穿鞋一樣,到底怎樣隻有腳知道。别看李清面色冷峻,神情專注,可心裏早就叫苦不疊了。方才那幾下貨真價實的碰撞,早就震裂了他的虎口,若不是咬牙硬撐着,怕是連鐵鞭也把持不住了。
皇甫戰文看出了他的外強中幹,反身舉戟就是一沖,李清趕緊擡起雙鞭格擋,卻再也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沖力,被戟上月牙挑飛了雙鞭。皇甫戰文見一招得手,毫不猶豫的就勢将長戟一甩,長長的鋼柄正抽中李清地護心鏡上。
隻聽得啪啦一聲,李清便被掃落馬下,狼狽不堪的在地上打滾。皇甫戰文哈哈一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說着便伸出兵刃,要取李清的性命。
“刀下留人!”一聲高喊從傳來東邊傳來。皇甫戰文一聽,隻好不情不願的止住了手腳,因爲出聲之人,竟然是皇甫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