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搏殺聲、瘋狂的叫喊聲傳到當街那座二層小樓上,與樓内的靜谧形成令人窒息的反差。
許由透過虛掩的木窗,面無表情地盯着樓下的修羅場,突然微微皺眉道:“你們要殺什麽人?”
一臉緊張的文府管事小聲嘟囔道:“這你就别管了,待會射箭就好了。”
許由略一遲疑,沒有再說話,雖然下面的隊伍看起來似曾相識,但與十萬兩白銀和妹妹的性命相比,那份熟悉感實在是微不足道。
他安靜不說話了,那管事卻焦躁起來,抓耳撓腮道:“那些家夥怎麽做事的?還不把人給逼過來?”他隻看到一些女眷出現在眼前,而狙殺的目标卻遲遲沒有露面。管事的感覺十分不可思議,那些達官貴人們不是十分怕死嗎?怎麽會頂在前面不撤下來呢?
一個身材奇偉的紅衣刺客沖到秦雷面前,手中單刀力劈華山而下,秦雷不假思索的反手上撩,雙刀啷相交,頓時火星四濺。
秦雷直感覺雙臂一沉。虎口一陣發麻。險些要松手撤刀,龇牙咧嘴地收刀甩手,改爲雙手握刀。險之又險地避開對手的挑刺,刷刷刷連劈三刀。想要強攻壓制住對手。
但那紅衣刺客顯然要比受傷的秦雷更加有力,毫不躲閃的與他對劈了三刀,便将秦雷地身子震歪出去。刺客見秦雷露出破綻,怪叫一聲道:“納命來!”舉刀向他的脖頸猛劈過來。
哪知秦雷不避不閃,兀自将手中長刀從刺客股溝向上撩。刺客見了心中冷笑道:你中了便是一刀斃命,看你還能砍我!想到這,便手上加勁,獰笑着劈砍下來。
電光火石間,雙方身形交錯,便見血光漫天。那紅衣刺客竟被秦雷劈成了斜斜的兩半。而刺客的刀……卻停在秦雷頸前三分處。再也不能寸進。
刺客難以置信的低下頭,看着突兀插在手肘上的銀色長針,滿臉驚駭的倒地而亡。
秦雷也不回頭,扯下一道布條,将刀柄與手掌綁在一起,沉聲道:“你怎麽過來了?!”
一個婀娜的身形出現在秦雷邊上,雙手扣着一些暗青子,天女散花打出去,将兩個刺客打了滿面桃花。姑娘心疼看了秦雷一眼。也不答話,隻是用心護在他的左右。
此時不是說話時,秦雷也住了嘴,揮舞着手中長刀,潑水般揮灑出去。有雲裳的護持。他更加肆無忌憚地隻攻不守。威力何止增加了一倍,頓時将刺客陣中殺出個窟窿來。
看到那魁偉刺客被劈成兩半。刺客們地氣勢突然回落,再沒了方才那種悍不畏死的勁頭。原來秦雷誤打誤撞,居然将刺客首領斬于刀下,看到王爺大展神威,黑衣衛的士氣頓時高漲到了頂點,此消彼長間,便漸漸占了上風,在秦雷的帶領下,将紅衣刺客殺得節節敗退。
這時沈乞終于擠到了秦雷身邊,二話不說,便命人将他圍在中間。秦雷看見這邊大局已定,也沒有再耍橫要強。扶着沈乞的肩膀一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雙目一邊四下巡梭,但見陣前仍舊膠着,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剛要松口氣,卻駭然發現,道邊的民房上竄下十幾個鬼魅般的身影,朝永福詩韻所在的方向直撲過去。
那些服飾各異、兵器也是各異的刺客,功夫顯然要比前陣面對地黑衣刺客,和後陣面對的紅衣刺客高了許多。兔起鹘落間,便殺進石敢率領的中軍護衛中。
中軍護衛的身手冠絕黑衣衛,無奈身後是幾個嬌弱的千金小姐,衛士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保護她們不受傷害上,無形中便被縛住了手腳。讓那些稀奇古怪地刺客殺得落花流水,沒幾個回合便被破去了陣勢,隻能拿人命去阻擋對手前進地步伐,形勢一下子十分危急。
秦雷面色變得嚴峻無比,他統共隻有三百多黑衣衛,一百多在前陣,一百多在後陣,剩下的幾十個跟着石敢已經在與突如其來地高手厮殺。除了身邊的七八個人,他竟找不到别的援兵。
而且他的隊伍被敵人有預謀的切割成三部分,現在場上雙方犬牙交錯,最強悍的連弩便失去用武之地。除了帶兵接應,再沒有别的辦法。
看一眼殘陣中岌岌可危的永福幾個,秦雷擦擦嘴角的鮮血,把視線轉向身邊的雲裳,輕聲道:“對不起,總把你帶到危險中。”他知道,以雲裳的執拗性子,定然會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己,任何勸說都是沒有用的。
果然,雲裳無限溫柔的回望他一眼,柔聲回答道:“就是下到阿鼻地獄,我也永遠跟着你。”
秦雷心中一暖,微微一笑道:“小心了。”便擺刀向石敢那邊沖去,口中厲喝道:“沈乞,跟我去接應石敢!”沈乞也看出了公主那邊的危急,雖然心裏十分不願王爺冒險,卻也隻有無奈的緊緊跟随,大聲命令道:“一級守衛!”十幾個黑衣衛便快步跟上,随扈在秦雷的左右。
這些人一走,紅衣刺客身上的壓力頓時一輕,雖然仍舊處于劣勢,一時卻也無法被消滅。
那邊地石敢也注意到秦雷這邊地動靜。吩咐隊伍且戰且退。想要與王爺合兵一處,卻被刺客們識破意圖,利刃般插進石敢與秦雷兩隊之間,堅決阻止石敢的撤退。
石敢見手下的沖鋒被打退。憤怒的咆哮一聲,一挺手中地紫金槊,親自帶隊發起了第二波沖鋒。對面的兩個刺客早知道他的剛猛,也不阻擋,錯身将他讓了出去,卻把其他人關在其中。
秦雷在沖鋒途中,便已經看清這些刺客的意圖:他們兇狠的圍攻石敢的外圍,卻遲遲不肯突破進去,乃是攻自己的必救之處,逼迫自己上前。心裏雖然明白。但妹妹不能不救、詩韻不能不救、若蘭也不能不救。即使是個陷坑,也隻能先跳下去再說。。
秦雷和沈乞的隊伍毫無花巧的與刺客撞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殺旋即展開。到了危難時刻,雲裳終于不再矜持,将手中兩條銀光閃閃地絲帶舞得銀蛇匹練一般,一個人就對上了三個刺客,還絲毫不落下風。
秦雷也與一個手持判官筆地刺客戰在一起,他手中的長刀早已卷刃,此刻換了一根鐵槊在手中。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正好克制那專門近身點穴的判官雙筆。也彌補了秦雷實力上的不足,雙方你來我往的戰在一起,一時分不出勝負來。
沈乞則帶着手下結成三才軍陣,三三一組。攻守有度。用人數和陣法上的優勢對付敵人,也纏住五六個刺客。
有了秦雷他們的牽制。石敢這邊頓時輕松了許多,衛士們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重新結起陣來,以拼命三郎石敢爲矛頭,與其餘的刺客纏鬥在一起。
場上地局勢頓時一變,一時間各個方向都無法決出勝負,竟然出現了短暫的均衡!
場中厮殺的衆人也許感覺過了很久,但其實從第一塊大石落下到現在,隻過了不到半刻鍾的時間而已。
隐藏在遠處屋脊的李家供奉頭領看了這一幕,終于忍不住尖嘯一聲道:“我們也上!”便帶着李家地供奉從民房上躍下,往秦雷這邊奔來。
除了隐藏在小樓上地許由,這已經是此次行動中,文李兩家的所有力量了。
秦雷一邊與判官筆厮殺,一邊用眼睛地餘光看到了那十幾個生力軍的加入,心中不由叫苦一聲。這一走神不要緊,卻冷不丁被對手的判官筆在胳膊上一劃,若不是反應迅捷的抽回手,右臂七成要毀于一旦。
饒是如此,一道清晰可見的傷痕也出現在他的上臂上,鮮血汩汩的流了出來。秦雷如受傷野獸般嘶嚎一聲,突然将手中鐵槊向對手擲出。那人雖是高手,卻也不得不仰面彎腰,一個鐵闆橋,堪堪的避過他這流星趕月般的乾坤一擲。
擲出鐵槊後,秦雷的身子也就勢前撲,雙手把住那人的右腳。他算準了對手要用鐵闆橋,雙腳便無法移動,因而趁虛而入,一舉成擒。
抓住對手的右腳後,秦雷毫不停滞的暴喝一聲,上身一擰,雙手便将那人掄了起來,在空中畫個半圓,擲鏈球般的扔到半空中。
這股沖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秦雷的身子也趔趄倒地,但他顯然已經預料到此種情況。背還沒着地,便扣動胳膊上的臂弩,一箭射向空中,正中那人的心髒,鮮血頓時噴湧出來,落地後自然氣絕而亡。
黑衣衛趕緊将王爺扶起,稍一穩定心神,秦雷便看見那些新出現刺客居然皆是高手,而且出手狠厲遠勝于旁人。這些人一加入戰團,黑衣衛便出現了慘烈的死傷。
望着手足兄弟們片片倒下,秦雷虎目通紅的高喝一聲道:“兄弟們,今日若是一齊戰死,我們便去地下占山爲王,絕不受那閻王爺的鳥氣!”
聽了王爺的呐喊,黑衣衛們頓時熱血沸騰起來。是呀,死又怎樣?橫豎都是堂堂的大秦爺們,死生都是王爺的忠誠衛士!
黑衣衛們徹底忘記了生死。他們心裏隻有一個信念:殺敵!
武藝不如敵人不要緊。黑衣衛們用自己地血肉之軀将敵人地兵刃夾住,給同袍創造斬殺敵人的機會。刀槍被敵人擊飛了不要緊,衛士們張開雙臂沖上去,死活也要抱住敵人。在他的脖頸上狠狠咬一口!
看到這一幕,秦雷徹底癫狂了,一手拎起一根長槍,嘶叫着舞成車輪,沖殺進敵人陣中。
刺客們雖然個人功夫了得,但相互之間并無配合可言,面對着狀如瘋虎的秦雨田居然毫無辦法,隻得紛紛退卻以暫避其鋒芒。
竟讓他一陣沖殺進了石敢陣中,團團轉動間,秦雷隐約看到幾個窈窕地身影出現在眼前。連忙刹住腳步。這一停下不要緊。頓時感覺眼前一陣眩暈,若不是用鐵槊拄着地,差點便要趔趄着摔倒。
詩韻連忙将他扶住,關切道:“怎麽了?”
秦雷頭暈腦脹的幹笑一聲道:“沒事兒,就是有點暈。”便見着幾個手持斧钺的刺客透過陣勢殺過來。秦雷擡槍咬牙迎上,竟要以一敵五!
長街上犬牙交錯,每一寸土地上都展開着慘烈的厮殺,衛士們縱使想救王爺,卻也一時難以靠近。
秦雷浴血奮戰多時。渾身負傷七八處,已經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血人。那五人哪能料到他就是此次的目标人物,隻道他是一員猛将,是以并未拼命。而是呈扇面将其爲主,想要觑得機會将其斬殺。這倒讓秦雷得了便宜。
隻見他将手中一柄鐵槊舞得如暴雨梨花。堪堪将五人的兵刃悉數格擋,火星四濺、啷作響間。居然絲毫不給五人機會。
這五人乃是同門兄弟,本身功夫不弱,相互間又配合純熟,一向自負得很,此時見五打一居然還久攻不下,不由惱火異常。
隻見左邊一個怪叫一聲,将手中小斧盤旋擲出。那斧子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繞過秦雷舞成一團的鐵槊,朝他的肩膀斬去。
幾乎同時,右邊一個也擲出手中小斧,同樣朝秦雷另一邊臂膀斬去。
秦雷不敢怠慢,隻好撒手撤槍,擰腰一個蘇秦背劍,彎腰前傾,讓過呼嘯而來地兩柄小斧,又就勢抽出小腿上綁着地兩柄匕首,一左一右持在手中。
對面的五個刺客見秦雷換成了匕首,心中不由一松,他們方才忌憚他手中的鐵槊,才束手束腳不得全功。此時雙方兵刃的長短易位,在五人心中,自然可以将其手到成擒。
五個刺客陰陰一笑,便朝秦雷同時沖過來。卻見秦雷毫無懼色的反握着匕首沖上去,靈貓般的閃身,躲過了中間一個的兵刃。二人交錯間,秦雷又反手将一柄匕首插入那人的心窩,就地翻滾着與對方重新拉開距離。
招式的靈動與娴熟,竟然遠勝于方才持刀舉槊之時。。
剩下地四人心道:小子,你不要女眷了嗎?他們早已看出,這人是爲了保護女眷而來。此時雙方易位,他們便橫亘在了他與女眷之間。
如此大好機會,這些陰險的家夥怎能錯過,也顧不上死去的同門,轉身便要拿下女眷,逼迫此人自裁。卻見着一個綠衣女子雙手持着兩條血迹斑斑的長絲帶,滿面寒霜的站在他們面前。
四人從沒見過如此美麗地女子,即使是她此刻粉面含煞,怒目而視,依舊令他們魂不守舍。還沒有反應過來,左右兩人便被靈蛇般地絲帶纏住了脖子。
隻聽得那女子怒叱一聲,雙手便翻腕一攪,竟然将兩人的頸骨勒斷,登時氣絕而亡。
另外兩個剛回過神來,卻被秦雷從背後一人一刀,銷賬了事。
望着滿臉關切地雲裳,秦雷擦擦額頭的血汗,喘息笑道:“果然是禍國殃民……”他們兩個似乎有心電感應,秦雷方才并沒有回頭,就知道她已經來到身後,這才擺脫了束縛,大膽沖殺出去。
“終于找到他了!”那小樓上的管事欣喜若狂道:“就是那綠衣女子邊上的那個!”說着忍不住抱怨道:“這家夥怎麽成了這副鬼樣子?若是不說,誰能看出是個王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