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和李二合望着在院子頂拐的老頭子,卻無論如何也笑不起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隆郡王府的報複來的如此迅速、如此決然。從來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即使是當年與皇甫家對峙最激烈的時候、即使是這些年與昭武帝争鬥最白熱化的時候。
但秦雷這樣的人,也從來沒有過!
李渾的大孫子,已經成爲孤兒的李央來,趕緊上前扶住老頭子。李渾摟着大孫子的脖子,這才站住,狠狠瞪着不争氣的弟弟和不争氣的兒子,怒吼道:“過來!”
天策軍的正副統領乖乖挪到李渾面前,李渾揚起簸箕般的大巴掌,大罵道:“你們兩個龜孫子,就知道看熱鬧,也不知道過來扶一把。”話音一落,大巴掌便劈頭蓋臉扇向兩人。
李清和李二合大概是被老頭掴習慣了,也不伸手擋、也不到處躲,就這麽緊閉着眼、緊抿着嘴,一動不動的任老頭施爲。雖然老李頭的巴掌夠重,但老李家血統中抗擊打的素質顯然更高。
好在現在不是打孩子的時候,李渾打一陣便停了。兩人這才睜開已經冒金星的眼睛,望着四下開始燃燒地的熊熊大火!不由齊聲驚呼道:“哇。好大的火啊!”氣的李渾差點再把兩個混賬玩意揍一頓。
李彪是李家旁系子弟,顯然抗擊打能力沒有李清他們強悍,到現在才捂着肚子爬起來,晃晃悠悠地重新站在李渾面前,咳嗽道:“咳咳,大老爺,外面有幾千全副武裝的騎兵……”
李渾冷哼道:“幾天不見,這小子翅膀倒是硬了。老子不發威,他還道馬王爺三隻眼呢。”
李二合捂着臉小聲道:“馬王爺本來就三隻眼。是二叔?”李清撓撓頭,不好意思道:“不太清楚……”見李渾又要打,兩人趕緊挺胸行禮道:“天策軍整裝待發,請太尉大人下令!”
李渾揚了一半的大手隻好硬生生收了回來。狠狠砸在胸前,還個軍禮,嘶吼道:“把秦雷那小子抓來見我!”
兩人立正昂首道:“遵旨!”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待走遠一些,兩人又犯開嘀咕。李二合小聲問道:“叔,你說我爹想要死的還是活的?”
李清又去撓頭,想了想,小聲道:“難說。要不咱們回去問問……”
“算了,我可不想見他那張臭臉,跟欠了他三五千銀子似的。”說完。李二合還小心回頭看看。見自己老子正在與李彪說話。這才放下心來。
李清也跟着轉回頭,同感道:“那就看着辦。能抓獲地抓活的,不行就抓死的。說實在的,我甯肯對着你嬸子那張菊花臉,也不願意看你爹那大王八臉。”
太尉府地雕欄玉砌、庭院相連,一旦着火很容易蔓延開來,不一會四周的烈火就越燒越大,把夜色都映得通紅。哀号聲、叫喊聲、求救聲、咒罵聲,混雜在噼啪的燃燒聲中,令人感覺仿佛置身于煉獄之中。
“哎呀,叔啊,嬸子的樓子好想着火了,要不我自個去,你回去救火。”
“不用,燒死那個老虔婆才好來!都老成那個奶奶樣了,還不讓老子納妾!”看來李家果然有懼内地傳統。
李家兩叔侄就在這樣一片鬼哭狼嚎中,邊走邊聊,閑庭信步般來到校場,在那裏,兩千天策騎軍已經着甲上馬,靜候二位統領的到來。
到了屬下面前,兩人頓時恢複了往日威嚴的樣子,右臂夾着頭盔,大步走到隊伍前。親兵趕緊将馬牽過來,又有人趴在地上,讓二位統領踩着上馬。
李清騎上自己心愛的小赤兔,視線掃過整裝待發地天策騎兵,冷聲道:“外面是秦雷的人,就是他們踐踏了我們的紅線、也是他們殺害了手無寸鐵地二百弓營弟兄、還是他們在金殿上羞辱了你們地将軍、在南方刺殺了我們地大公子。而現在,他們又在府外縱火,妄圖将我們全部燒死。本将想就着這熊熊的大火問問你們,如何才能洗刷他們給我們帶來地恥辱?如何才能平複他們給我們帶來的傷痛?”
“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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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天策騎軍大喊殺殺殺的家夥,正悠哉遊哉坐在太尉府一裏外的一棟民居頂上,一邊輕啜着手中的美酒英雄血,一
的欣賞着太尉府紅紅火火的盛況,還不時爲下面的石的解說道:“大火在崇高的太尉府熊熊燃起,整個太尉府已經沸騰了!現在已經燒到庫房了,據中都諜報局說,裏面也儲備了些火油,但未經證實。”
望了望下面可憐巴巴仰着頭的石猛,秦雷一邊比劃個開花的手勢,一邊滿臉正經道:“若是一會有很響很響的轟地一聲,并有蘑菇狀雲朵升起,便說明諜報局的情報是真的,否則……”
話音未落,太尉府庫房突然耀眼的一閃,伴着驚天動地的巨響,一波氣浪朝四面八方噴湧過來,自然也不會因爲秦雷長得帥便單單把他放過。
秦雷先是被那很響很響的轟地一聲震得耳鳴眼花,接着便被爆炸的沖擊波狠狠推倒在房檐上,若不是身邊護衛衆多,有人擋住了他,恐怕要摔下房來,二次卧床不起。
饒是如此,他也弄了個灰頭土臉。咳嗽着從房上下來,任黑衣衛給他拍打身上的灰土。見石猛一副強忍住笑地樣子,秦雷挖苦道:“被自己絆倒,摔成瘸子的人,是沒有資格笑話别人的!”
石猛果然笑不起來了,本來上翹的嘴巴也耷拉下來,翁聲道:“不是說好不再笑話俺了嗎?”他昨日回到京城,便去滿園春見自己老婆,當晚就宿在那裏。若不是他與莊蝶兒一别數月。精力過于旺盛,折騰到着火時還沒有睡下,恐怕這對戲水鴛鴦就要變成烤鹌鹑了。。
一見着火,石猛二話不說。給老婆套上件長袍便抱着要往外跑。雖然莊蝶兒不沉,但石猛畢竟是操勞兩三個時辰的人了,腳下自然虛浮,左腿一軟、右腿一絆。啪的摔了個狗吃屎,竟把左腿膝蓋摔壞了,登時就爬不起來。
當時大火已經蔓延到他們住的院子了,石猛惶急地讓莊蝶兒先走。莊蝶兒卻也一根筋,死活要把他拖出去。但水牛一樣重的石猛,豈是莊蝶兒這種嬌柔的南國女子可以撼動地?
拽了幾下沒有拽動。還把莊蝶兒自個閃了個大跟頭。摔在石敢身上。此時外面已是一片火光。在屋裏都能感到那種恐怖的炙熱,石猛又大罵着讓莊蝶兒走。莊蝶兒卻抱着他的胳膊輕聲道:“王爺說過,相公你是一撇、妾身我是一捺,咱們一撇一捺就是一個人,怎麽能分開呢。”說着竟心滿意足的閉上眼。
石猛無法理解這女人地愚蠢想法,但不可否認,從這一刻起,他徹底愛上了莊蝶兒,不再是原來那種單純的迷戀和依賴。這種突然爆發的感情,讓他重新充滿力量,最終在莊蝶兒的協助下,雙手交錯着爬出了火場……
大夥都羨慕這小子娶到個好老婆,于是更加賣力地嘲笑他左腿絆倒右腿的光榮事迹——雖然保住小命,但那條左腿的膝蓋卻受了重傷,恐怕兩三個月都要靠拐杖走道了。所以他既沒有參與許田他們的準備工作,也沒有參加石敢石勇他們地攻擊行動,隻能老實在秦雷身邊待着。好在他是秦雷欽定的王府最佳陪聊,給王爺解悶是把好手,也不算全無用處。
兩人打屁幾句,外面石勇跑進來,沉聲禀報道:“天策騎軍出來了。”
秦雷颔首道:“下令撤退。”他沒想到天策軍反應速度如此之快,這一會功夫居然就完成集結,沖了出來。
望着石勇匆匆而去的背影,秦雷面色逐漸嚴峻起來,自言自語道:“看起來正面交鋒不可避免了。”按他地本意,這次是不想與天策軍交鋒地。倒不是怕了,而他采納了館陶地建議,此次報複隻注重震懾效果,不求真正消滅太尉府的有生力量,以免沖突升級,局勢無法控制。
一顆綠色信号彈在空中爆開,用王府獨家研制地彈弓車射擊的黑衣衛們立刻停下設計,将彈弓車上的機簧彈片等部件小心翼翼卸下來,裝進馬車上的箱子裏。然後将一具具隻剩下木頭架子的彈弓車推到一起,倒上兩大罐火油,最後扔一根線香進去,大火猛烈的燃起,眨眼間吞噬了這些徒有其表的彈弓車。
這個過程說慢不慢,卻也需要至少一刻鍾,所以黑甲騎兵必須拖住敵人一刻鍾,正面的交鋒不可避免。沒有人害怕,反而都有些微微興奮,黑甲騎兵自從成軍以來,還未打過什麽硬仗。上次與血殺決戰,他們隻趕上最後的圍殲,最刺激過瘾的啃骨頭階段,卻錯過了。是以從軍官到士兵,都迫切希望與強手過過招,衡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到底在大秦能排第幾。
今日按計劃,他們要爲彈弓車隊保駕護航。原本從時間上講,是碰不到什麽有力隊伍的,沒想到
兵比所有人料想的都快,一刻多鍾的時間便出現在了
黑甲騎兵大喜過望,在領隊軍官的調度下,已經沖殺散亂的前陣從兩翼撤出戰場,将通道讓給一直森嚴戒備的後隊。後隊的五百騎毫不遲疑地加速,轉眼超越向後掠去的同袍,一往無前地朝天策騎軍沖去。
穩坐大秦第一強軍寶座的天策軍,共有四萬餘人,皆是騎軍,輕重各半。日常有兩千人常駐太尉府左右。此時先出來的是一千輕騎。雖說是輕騎,但也重要部位也是甲具俱全,且——都是控弦之士!
而且統統用得是正正經經地組合弓,不像黑甲騎兵要靠弩弓彌補射術的不足。當見到第一波箭雨是由敵人時,已經習慣用弓弩蹂躏别人的五百黑甲騎兵愣了一下,這才急匆匆取下背上的小圓盾,将上身勉強護住。
箭雨轉瞬既至,拜身上铠甲、手中圓盾所賜,大部分弓箭射在黑甲騎兵身上。隻發出叮當聲便彈到地上去了。雖然人沒事,但戰馬可遭了殃,這些戰馬雖然前胸、脖子上都有甲具防護,但畢竟不能像人一樣包裹的密不透風。且天策軍采用的是抛射。許多鋒利的箭頭,便紮在毫無防護的馬背馬臀部位,重創了戰馬。
十幾匹戰馬倒下了,但更多的仍在無畏地沖刺。轉眼便向前進了幾丈遠。同時也重新挨了一波箭雨,又栽倒二十幾匹戰馬。黑甲騎兵感到異常憋屈,他們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方才對方第一波箭雨射過來時。是不應該拿盾的,而是應該用弩弓對射。他們雖然射術不如對方,但勝在可以連發。定然可以在捱過一波箭雨後。将對手壓制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縮頭烏龜一般被動挨打。
雖然意識到錯誤。卻也沒必要改正了,雙方相距不到二十步,對于沖刺中的騎兵來說,轉瞬既至。這意味着白刃戰即将開始了。
對面的天策齊軍顯然也沒有異議,隻見他們紛紛收起弓箭,從馬鞍上摘下長戟,毫不畏懼地迎面沖了上來。
就在雙方距離不到十步時,黑甲騎兵們齊齊将手中圓盾擲了出去,盤旋的圓盾有着鋒利的邊緣,又是這麽近的距離,大力投擲之下,對于輕甲騎兵來說,還是會有一定威脅地。
沒有人敢嘗試自己是否能硬扛住飛過來的大鐵盤子,有眼疾手快的,出手如電,将圓盾用長戟拍落。但有這樣眼力身手的畢竟是少數,更多地天策騎軍隻能乖乖低頭躲閃,讓那些圓盾呼嘯着從頭頂飛過。
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明顯讓天策騎軍的陣型一亂,雖然僅是短短一瞬便恢複正常。但這要命地一瞬已經足夠讓黑甲騎兵搶先刺出第一擊了。。
眼看有百十人便要被挑落馬下了,黑甲騎兵不禁使勁攥了攥手中地鐵,暴喝着遞出緻命地一擊。
兩隊霎那相交,就在此時,黑甲騎兵駭然發現,對手憑空從馬背上消失了,那十拿九穩的一擊居然十有八九落了空。
天策軍不愧久經戰陣,在危急時刻,下意識地紛紛用出一招半藏蹬,縮身藏到了馬鞍下,躲過了緻命的一擊。隻有十幾個動作慢些的,要麽被刺個洞穿、要麽被撞下馬來,踐踏成泥。
雙方并不停留,各自奔行出十幾丈,這才掉轉馬頭,重新面對面,準備下一次沖鋒。
第一回合,黑甲騎兵在弓箭上吃了大虧,若不是甲冑齊全,不畏矢石,恐怕都沖不到敵人面前。好在他們出其不意的投擲圓盾,扭轉了不利局勢,雖然最終沒有奈何身經百戰的天策騎軍,但也挽回些損失,好歹算是打了個平手。
一次試探之後,雙方都對對方的實力有了了解。天策軍強在弓馬娴熟、久經戰陣,經驗豐富。而黑甲騎軍則勝在裝備精良、防護一流,未戰先立于不敗之地。
雙方都認爲找到了對方的弱點,下一次便可分出勝負,正要催動戰馬,全力發起沖擊時——
卻聽到一聲炮響,兩隊身穿明黃戰甲的重裝騎兵從兩側包圍了大将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