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軟不要緊,卻是連一絲力氣都沒有,隻好安靜的靠在身後壞人的懷裏,這才發現壞人的胸懷真的很寬廣,像世間最舒服的床一樣,讓人踏實無比,一靠上去就想沉沉進入夢鄉,再也不離開。
靜靜地享受這難得安心,雲裳心中湧蕩着柔情蜜意,還惱秦雷嗎?不,自從他躍上馬來,将自己擁入懷中那一刻起就隻剩下甜蜜了……
隻是這壞人最愛做的事,便是大煞風景……
“雲裳……”聞着姑娘柔順秀發傳來的清香,秦雷輕聲道。
“嗯?”慵懶的一聲。
“連着趕路這麽多天,你的頭發怎麽還像剛洗過一樣清爽?”這是秦雷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的贊美。
雲裳俏臉頓時通紅,她怎麽好說.‘這是因爲人家先在小河邊洗漱一番,才趕過來的。’呢?
秦雷見她不回答,自言自語道:“雲裳,你可真愛幹淨啊……”
姑娘一陣氣苦,若不是爲了讓你個冤家看,人家何苦來哉呢?
秦雷見姑娘還是不說話,隻好轉換話題道:“讓那兩個人跑了,真可惜。”
雲裳這才開口道:“那個褐衣老者姓柴,練一身絕世功夫,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人家也是不敵的……”隻是這話,怎麽聽着都像在分辯。
秦雷心道,雲裳心裏不痛快了,人家立了這麽大功,我怎麽還能這樣說人家呢?便陪不是道:“不是埋怨雲裳,隻是有那麽支箭老在背後指着自己,睡覺也不安生呢。”
雲裳卻好像失去了談話的興緻。淡淡道:“再也不會了。”便住口不語,靜靜的靠在秦雷懷裏。秦雷聽她一說,頓時來了興趣,剛想開口,卻被雲裳柔膩的手指擋住嘴。
秦雷隻好閉上嘴,任雲裳小貓一般倚靠在懷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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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被叫做魚米之鄉,自然離不了水。雖然不如南楚河網縱橫,卻也着實有些大河。橫貫山南江北的豐水河便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條,豐水河向南二百裏後便彙入南運河,原本也是運河的一部分。隻是這些年河道淤積,過不得大船,這才漸漸荒廢了。
河上靜靜泊着一艘小船,船艙邊倚靠着一位年輕的公子。這公子穿一襲白衫,在漆黑地夜裏分外顯眼。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若不是微微敲動船舷的手指,會讓人以爲是一尊塑像坐在那裏。
白衣公子那張俊逸出塵的臉上。滿是化不開的憂郁,嘴裏正在用極輕微的聲音哼着歌,那是南楚獨有的越歌。語調纏綿悱恻。意境消沉失落。讓人猝不忍聞。
突然歌聲戛然而止,久坐不動的白衣公子舉目望向東方。那裏有一個身影在急促掠過來。兔起鹘落間,身影就到了河邊,未見怎麽發力,便如大鵬一般躍起,下一刻,已經穩穩落在距河岸一丈多遠的小船上。
原來是那褐衣老者,他松手将一直提着地女子扔在船闆上,發出砰地一聲。這一聲讓白衣公子徹底回過神來,他也不看地上的女子,急切問道:“怎麽樣?秦雷死了嗎?”
褐衣老者微微搖頭,将脖子上的銅哨抵到喉嚨上,發出金屬挂擦般的聲音道:“他地護衛太過厲害,後來喬雲裳又去了。”
其實見到褐衣老者的樣子,白衣公子便猜到沒有什麽好消息,隻是心懷僥幸的問一下罷了。所以聽到前半句,他除了表情更陰郁,倒沒有什麽别的變化,但後來聽到‘喬雲裳’這三個字,他卻歇斯底裏起來:“那個賤人,怎麽什麽都要插一杠子?爲什麽對我就不加辭色,卻成了那混蛋地一條狗,莫非她與秦雷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私情?”這倒讓他猜對了。
發洩一陣子,公良羽才漸漸安靜下來,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女子,冷聲問道:“她怎麽了?”
“廢了。”老者嘶聲道。
“哦?”公良羽打量着地上隻是睡着了一般的黑衣女子,奇怪道:“看着不像啊?”
“喬雲裳用你師傅地‘千金正骨手’,将她的第六節頸椎錯了下來。等發現時,已經晚了。”老者語調依舊平緩,純粹的叙事,沒有任何感情在裏面。
要說這女子也是作死,本來那弓箭乃是褐衣老者之物,在老者射出石破天驚地那一箭之後,黑衣女子見獵心喜,非要搶過來玩。老者對她還算疼溺,便把弓箭交給她。。
其實那隻是普通地鐵胎弓,隻是硬些罷了。在功力深湛地老者
然強勁,但女子雖然功夫也不錯,但力量上就差遠了兩箭,卻沒有什麽威力,讓秦雷輕易躲了過去不說,還讓正好趕過來的雲裳看了個正着。
雲裳曾經擔任過秦雷地貼身丫頭,自然見過他背上那個吓人的傷疤,也見過秦雷一直珍藏的那支雕翎箭,對差點害死秦雷的那個人自然恨之入骨。
此時見到黑衣女子手中的箭支,與傷到秦雷的那支一模一樣。雲裳頓時怒不可遏,再加上連日來找不着人的憋屈,卻是想重重教訓下這黑衣女子。但雲裳極少與人争鬥,沒什麽殺性,所以隻想把她打昏,然後廢掉她的右手,讓她一輩子再也沒法射箭。
雲裳便悄無聲息的從背後靠近女子,自然被面朝她的秦雷看到,秦雷當然要配合她潛行了,便開始胡說八道的吸引女子注意力,起初雲裳聽着有趣,倒沒什麽。但後來聽到秦雷大叫:“娘子!”,不禁又羞又窘,一時便亂了分寸。
這時黑衣女子卻不知死活的說什麽‘野女人’,這下可犯了姑娘的忌諱了,雲裳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是彌勒教的佛女,在朝廷眼中無異于妖女。與秦雷的未來很是渺茫,至少現在還看不到明媒正娶的希望,所以她極是忌諱那三個字。
惱羞成怒之下,本來要切在黑衣女子頸上的一掌,瞬間變成了錯骨手……
等到與秦雷說幾句話,姑娘的怒氣也就漸漸消了,對自己的重手暗自惴惴,生怕秦雷知道後。對自己畏之如虎。因而見褐衣老者掠走黑衣女子,雲裳是很高興地,假意阻攔幾下,卻實實在在的擋在後面黑衣衛的弩箭前。給老頭打了個小小的掩護,讓他安然逃脫。
其實她多慮了,若是她能将兩人都留下,秦雷一定會一蹦三尺高。若是他能蹦起來的話。她不知道秦雷朝思暮想便是把那一箭的主人切成十八段,丢進小清河裏喂鼈。
不過姑娘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一個完美形象的小心思,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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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羽摸摸後頸,感到一陣惡寒。訝異道:“這麽厲害?”他對醫術沒有興趣,鬼谷先生也從沒教過他,是以想象不到隻是頸椎錯位一下。竟然可以廢了一個習武十幾年地高手。
“頸椎連通人體所有的經絡。一旦受損。頸部以下便無法活動,終生需要人伺候。連正常起居都不行了。”頓了頓,老頭又補充道:“無法恢複。”
公良羽惋惜的望着昏迷中依舊嬌顔如花的黑衣女子,這女子和褐衣老者都是他在宮裏時地伴當,老者更是一位不出世的奇人,習過一種專門給太監練的功夫,行走天下間從無敵手。而這黑衣女子便是老者一手調教出來的。這師徒兩人對他忠心耿耿,即使自己浪迹天涯,也始終不離不棄,乃是他地地道道地左膀右臂。
眼見手臂被折斷一隻,公良羽心裏豈能好過。他擡頭對褐衣老者道:“柴叔以後要小心,孤不能再失去你了。”褐衣老者嗬嗬笑一聲,算是回答。
說完公良羽便起身回艙道:“我們回楚國,我那幫蠢弟兄也該鬧騰出個結果來了。”
褐衣老者躬身領命,猶豫一下還是問道:“那熙芫怎麽辦?”原來這女子叫熙芫。
公良羽沒有絲毫停留,淡淡道:“給她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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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叽叽喳喳,把熟睡中的雲裳叫醒,睡得可真舒服啊,就像在母親的搖籃裏,又像在壞人的懷抱裏,連日地疲勞仿佛一掃而光,而且沒有做噩夢,真希望以後每天都能這麽睡啊,姑娘幸福的想道。
怎麽在颠呢?睫毛抖動幾下,姑娘偷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騎在馬上,身上裹着毯子,被壞人緊緊的抱在懷裏。雲裳嘴角微微上翹,眼睛也眯成新月一般。果然是在壞人懷裏啊……
這麽久還沒到營地嗎,雲裳輕輕轉動小腦袋,卻發現自己身處行軍隊伍中,前後左右全是黑甲黑盔地黑衣衛,再看天色已經微亮,竟是已經行了很久。這讓雲裳無地自容,她能在黑暗中自欺欺人地任秦雷輕薄,卻怎麽能在被别人看到地情況下安之若素呢……
上千人啊……上千人見到我靠在他懷裏睡着了,姑娘心中哀歎起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用毯子蒙住頭,不讓人看到她紅櫻桃似地臉色。。
秦雷見雲裳先是睜開眼,又小意的四處張望,緊接着便把頭鑽到軍毯中,受驚小兔子一般,不由心中一片柔軟,想緊一緊懷抱,把她擁得更緊一些,卻感到一陣酸麻,原來胳膊已經徹底麻木了。
他這一動
了懷裏地雲裳,感受到秦雷身上的緊繃,這才想起他勢半夜,定然是身體僵硬難受的。想躲在毯子裏給他按按,這人身上卻甲胄齊全,下不得手。隻得蚊鳴般道:“人家下來……”
秦雷呵呵笑道:“不用害羞,他們都如我兄弟一般,沒有人會亂嚼舌頭的。對不對啊?”這話卻是說給周圍衛士聽的。
衛士們轟然答道:“對!”齊刷刷的聲音,卻帶着幾分笑意。
哪有這般安慰人的,卻要羞死了,雲裳緊緊攥起小拳頭,輕輕敲在秦雷胸甲上,輕聲嬌嗔道:“不理你了……”說着,修長的雙腿一彈,便從秦雷懷裏脫出。輕巧的落在地上,也不停留,幾個起落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臉得意的望着雲裳嬌羞而去的背影,秦雷這才微笑道:“過來。”
石敢湊過來,恭聲道:“戰況出來了。”
秦雷沉聲道:“說。”
“因爲很多血殺被炸成灰燼,所以隻能估計此役殺敵五百餘人。其中二百人死于王爺地神彈,其餘三百人是咱們弟兄殺光的。”
“你小子。先報喜後報憂。說說損失。”秦雷淡淡道,其實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能把五百血殺悉數留下,就已經達到了目地。相信此戰之後,血殺的兇名便會轉移到自己頭上了,任誰想對付自己,都要好生掂量掂量。
“咱們折了一百三十七位弟兄。傷了十七個,都不重,”頓了頓,石敢又沉重的補充道:“死傷的基本上都是黑衣衛……”那些刺客的武器劇毒無比。隻要擦破點皮,便會渾身抽搐,不到十息便氣絕身亡。根本沒有機會施救。那十七個傷号卻是沒有被武器傷到。而是碰傷撞傷之類。
對于這個數字。秦雷并不意外,但聽到之後心中還是一揪一揪的。他沉重歎息道:“三成黑衣衛就這麽沒了?”黑衣衛乃是秦雷地骨幹,隻有最忠誠、最勇敢的衛士才有資格入選,入選後除了享受更高的待遇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在秦雷言傳身教下學到很多東西。而且秦雷地大小軍官一概出自黑衣衛系統,所以說黑衣衛是秦雷衛隊菁英所在,未來軍官的搖籃,是毫不誇張的。此時一下子去了三成,怎能不讓他心疼。
良久,秦雷長歎一聲:“痛殺孤王矣!”這才恨聲道:“這筆血債是要連本帶利讨回來的!”
“血債血償!”石敢堅定地回答道,作爲黑衣衛的首領,他的難過不亞于秦雷。
“血債血償!”所有人齊聲喝道,聲震雲霄,驚天動地。
“王爺,我們下一步去哪?荊州府還是襄陽府?”報仇是未來的事,現在地每一步還是要走好。
“都不去,我們去襄陽湖。”秦雷堅定道。“全軍掩去行迹,晝伏夜行,不許被人發現,悄悄回到襄陽湖。”
石敢也不管秦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恭聲道:“遵命。”
等雲裳換上小兵裝束羞羞的回到隊伍,一行人便往西南一百裏方向地襄陽湖行去。其實這段路,騎兵趕緊點,一天就能到。但秦雷果然讓隊伍白天在山林中休息,晚上才悄無聲息地趕路,硬生生走了三天,八月初十地淩晨才到了霧氣中的襄陽湖水寨。
當石敢前去通報,說秦有才家中來人,把黃胡子叫出來與秦雷見面時,看到他驚喜萬狀地樣子,秦雷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南方又亂套了。
趁着霧氣,秦有才悄悄把秦雷一行放進寨去,便吩咐親兵營關閉水陸寨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待把秦雷請進中軍營房,關上門,秦有才這才撲通跪下,長舒一口氣道:“我的祖宗啊,您可算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這江北山南可又要打起來了!”
秦雷把他拉起來,溫聲道:“有你們在,就是反了天,孤也能把他正過來。”說着又自信笑道:“更何況,南方的天,也翻不過來。”
見秦雷如此沉穩,秦有才欣慰道:“王爺一回來,末将心裏立馬就踏實了。”說着先請秦雷洗把臉,吃口飯,便把這些天,兩省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秦雷一聽,怨不得秦有才如此着急,兩省,或者說是複興衙門所在的荊州府,确實是開了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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