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原本以爲,因着南運河,胥家定然要被秦雷鏟除,即使僥幸不死也要脫層皮,失了與三家對抗的本錢。誰想到胥耽誠來了,還擺出一副負荊請罪的架勢,想必是被秦雷吓破了膽,生出了投靠之心。
一旦胥家淪爲隆郡王的鷹犬,拿下一成的話事權那是絕無問題。到時候的南方的三巨頭,就要變成四個了。而三家自視高門大閥、曆史悠久,向來對胥家這種靠着運河迅速崛起的新晉,又是不屑又是眼熱。因而往日幾多嘲諷、幾多排擠,說勢成水火也不爲過。
幾人交換下眼神,便決定改變計劃,在秦雷見胥家之前便把事情敲定。哪怕出點血、多做些讓步,也不能讓胥家摻和進決策圈。
席上的形勢立刻逆轉,原本老神在在的變成了急不可耐的;原來别無選擇的變成了遊刃有餘的。隻是一桌人都已成精,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吭哧吭哧地啃食桌上的菜蔬,氣氛沉悶極了。原本最沉不住氣的秦雷,也因爲恨三人方才的戲弄,而有意閉口不語。
好在席上還有别人,卓文正既是秦雷的下官,又是卓家的長子,自然要出來調節下氣氛。他自己老爹笑道:“父親,這滿桌子菜蔬雖然清口,但大多屬寒、不宜腸胃。還是莫貪口的好。”他地意思很明顯,大家都松松口,讓讓步,别傷着情分。
此話一出,他老爺子哪有不跟着下台的道理,放下手中的白蘿蔔條,用毛巾擦幹淨手。笑道:“文正說的對。越是年紀大,還越管不住自己的嘴。這樣不好啊。”
喬岐佩也放下手中的東西。笑道:“不好不好。要改啊。”
徐昶早就不吃了,在那裏颔首笑道:“王爺年少體壯,倒還可以多吃些。”
秦雷見人家都如此表态了,便也不再悶頭大啖。也拿起手邊的毛巾擦幹淨嘴,微笑道:“三位長者停箸了,孤再食就是不禮貌了。也不食了、不食了。”
見他不吃了,兩位督撫自然跟着停箸。吩咐下人撤下宴席,奉上清茶開始說話。
秦雷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這次不等三人開口,便直接道:“三位老地提議孤很是心動,既然誠意有了,若還是與小販買賣一般,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坐地還錢,就讓人笑話了不是?”
三人微笑點頭。等待秦雷下文。
秦雷清聲道:“既然三位也這樣認爲。那孤王給個條件,三位老看看夠不夠誠意。”
“願聞其詳。”三位異口同聲道。
秦雷微笑道:“孤保證,胥家不會拿到超過一成地話事權。而且孤也不會将皇家地兩成委托與他家。”
徐昶沉吟道:“那會委托給誰呢?”
秦雷笑道:“孤還沒想好、但是這樣胥家就肯定不會對諸位構成威脅了。而且咱們有着共同的對手,所以無論孤把話事權委托給誰,都會唯三位馬首是瞻的。”
三人不得不沉吟起來。秦雷看問題确實老辣,給的價錢也的确公道。知道三方怕将來胥家頂牛,把胥家卡死在一成話事權上,這樣一來,胥家便構不成威脅了。也看出三家想要未來南方的主事權,也大大方的給了。尤其又是在三人張口要委托權之前說出來地,也沒有損三人面皮。
于情于理,三人都該滿意了。但三人年老成精,哪能看不出秦雷将話事權委托給别家,再讓其聽命于三家。而不是直接委托給三家。看起來像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實際上卻斷絕了三家對南方形成絕對支配的可能。
說起來很複雜,但道理其實很簡單。秦雷若是把兩成話事權也給了他們,他們便是絕對的第一大掌門。日後他們發号施令久了,威望日隆後,人們便會淡忘他們其實是靠着皇家的兩成才有了那個地位,絕對的權威便會形成,限制他們的制度便會虛設。
而秦雷這樣把兩成話事權獨立出來,雖然不影響他們決策。但任何時候都會提醒旁人,三家是靠着另外兩成話事權才完成控制的,自然也無法形成絕對的控制。
三人相視苦笑,不得不歎服于秦雷地氣度和手腕。這樣一來,三人若是再得寸進尺,便是非分了。不過他們地基本目地還是都達到了。三人俱是人傑,便把那一絲惋惜壓到心底,皆爽朗笑道:“王爺厚待,我等非常滿意。”
協議達成,氣氛一下子緩和過來,三人再雲淡風輕的閑扯幾句,知道秦雷還要見胥家的,便起身告辭。
秦雷親自将三人送到大門口,等三人車隊看不見了,才回轉進院。走了一會,他見身邊延武欲言又止地樣子,便對卓文正吩咐道:“文正,将招标會的章程整理一份,一會送到我書房來,咱們再讨論讨論。”卓文正知道他們有事要談,便領命而去。
等他走遠,延武才輕聲道:“王爺,不知您要如何處置胥家?”
秦雷不動聲色道:“大人有什麽好主意?”
].其心服口服、徹底收爲己用,還是懷柔一些好。”
秦雷哦一聲,淡淡道:“我看胥北青很有些吃硬不吃軟啊。”他确實有把胥家打入地獄的想法,方才說什麽胥家不會超過一成雲雲,隻是爲了讓三家忌憚,實際上并不打算分其一杯羹。”
+;=好歹。”
兩人一邊往
延武一邊解釋道:“依微臣看,徐喬卓三家所謀不其做大,難免養虎爲患。而殿下預備扶植的人選,在明面上還要以三人爲尊,這樣鉗制效果不見得有多理想。所以……”
他頓了頓,見秦雷面色不變。才繼續道:“屬下以爲。王爺有必要在明處爲三家樹立一個既構不成緻命威脅、又不能輕易鏟除地對手。而胥家,最合适。”
館陶對秦雷講過,制衡之道乃是大道。大到一國、小到一家,絕對的權威都不是最穩定、最持久的狀态。唯有制衡,才能保持當權者的警醒,才能長治久安下去。秦雷雖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對制衡的重要性卻從未忽略過。。
他沉吟道:“一明一暗。給三家按上籠頭,确實有必要。”說着,摩挲着越來越剌手的下巴,随意問道:“麹公,你這是出于公心還是私心啊?”
|>代之的是一種欽佩、服從,乃至于崇拜。他不敢想象再過十年。這位王爺會權傾天下還是身敗名裂。但無疑不會平庸就是了。倘若将來大事可諧,無論是繼續守牧一方、還是入主部院,都再也抹不掉隆郡王一派地烙印了。
他無疑已經清醒認識到。自己地身家榮辱将系于這位隻有十八歲地王爺身上,因而坦然道:“屬下以爲憑自己與胥家的關系,他們斷不會倒向他方,所以才有此一說。”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胥家三口等待的房間外。秦雷停下腳步,微笑道:“孤沒記錯的話,大人已過知命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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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笑道:“我朝七十緻仕,你還有十七年的宦途。”說着,雙目直視着他,輕聲道“大人隻要能始終如一,孤保證,最多十年,讓你也過過宰輔朝綱的瘾。”
滿朝隻有那兩人敢說是宰輔朝綱。秦雷如是說,許願拉攏的意思還在其次,更重要地是,第一次向延武表露了自己挑戰霸權的意圖和決心。
說完,也不管延武驚訝的目光,秦雷便大步進了房間。延武趕緊壓下心頭的悸動,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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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故意在外面小聲說話,爲的便是提醒屋裏的人,自己來了,别失了儀。
果然他一進來,便看到胥家老少三口,按年齒依次面朝北面跪着。秦雷面無表情的走到他們三個面前的八仙桌前坐下,望着中間三品服飾地胥耽誠。隻見他四十許地年紀,美豐姿。那雙丹鳳眼中盡是從容不迫,确實不是一般人物。
胥耽誠見秦雷先看自己,便知道事情有門,心中不禁對跟進來的延武暗暗感激。帶着老爹和幺弟給秦雷磕頭後,胥耽誠依舊跪在地上,對秦雷拱手道:“耽誠因私廢公,請王爺責罰。”
秦雷不置可否道:“胥大人有什麽私事?”
胥耽誠面不變色,微笑道:“其實也是公事。微臣投案來了。”
秦雷淡淡道:“何罪之有?”
胥耽誠看了看自己左面的老爹,又看了看右邊地小弟,叩首道:“寒家有三大罪,其一:吾弟胥耽梓誤信邪教,至今執迷不悟,甚至有資敵行爲。其二:吾父因溺愛幼弟,知情不報,有包庇之罪。其三:下官胥耽誠膽敢子告父,有不孝之罪。”
秦雷對一邊坐着的延武微笑道:“果然不愧是一省巡撫,深得面面俱到、輕描淡寫的刑名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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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回過頭,目光掃向一臉認命的胥北青,笑道:“胥老爺子請起,孤赦了你的包庇之罪。”
胥北青沒想到秦雷如此輕松的放過自己,忙磕頭謝恩道:“謝王爺開恩、謝王爺開恩……”
+.你的傷勢呢?”
秦雷一臉愧疚道:“是啊,本王後來才知道誤傷了老爺子,确實抱歉的緊啊。”
聽到秦雷親口道歉,胥老爺子頓時感覺心中淤積的悶氣消了不少。他讪讪道:“老朽卻是老糊塗了,虧着老大回來把我好一個說,這才迷途知返。還要多謝王爺寬宏啊。”像他們這種大家主,面子比什麽都重要,秦雷當時削了他的面子,他便要死要活,甚至準備拼個魚死網破。此時秦雷還了他面子,老頭沒有什麽怨氣了。
仍然跪着的胥耽誠知道,自己的低姿态得到了秦雷善意的回應。
秦雷先放過自己老爺子,便是告訴自己,他可以不損胥家面皮。但是仍讓自己跪着,意思是,若自己不知進退,他依舊可以把胥家打落塵埃。
他向已經在右首落座的父親遞個眼色,胥北青會意的點點頭,對秦雷拱手道:“王爺如此厚愛,我胥家也要拿出誠意才是。”他的意思是,我們出個大價錢,你就連我兒子的罪也免了。
秦雷看了看一臉肉痛的胥老爺子,點頭爽朗道:“好說好說。”
胥北青咬牙道:“寒家願用南運河運營權并兩百萬兩黃金換得複興衙門一成幹股!”
秦雷再也保持不住面上的從容,呲牙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