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湖煙波浩渺六百裏,乃是江北省最大的湖泊。此湖位于襄陽荊州之間,一條一百餘裏、東西走向的柳青河将其與西面的南運河相連。
秦國乃是内陸國家,僅有南方大江一條水上防線。因而除了内地河湖上緝盜的水勇,大秦水師悉數歸于鎮南軍統領。鎮南元帥伯賞别離也成了實際上的大秦水師統帥。
原本鎮南水師僅在江北水城一帶駐紮,幾乎九成兵力都用來守禦西起荊州府東至三江口這段江面。但五年前,伯賞元帥命艨将軍楚落率五千水軍北上運河、再東進襄陽湖,驅逐在湖上往來營生的漁夫水匪之類,就地安營下來。
沿湖幾府的官員自然不幹,聯名上書朝廷,抗議鎮南軍這一暴行。然而朝廷下達的公文大出人們意料——襄陽湖及周邊數十裏劃爲水軍基地,嚴禁擅入。
盡管鬧得民怨沸騰,但襄陽湖水師還是這樣建成了,安營下寨之後,整日裏巡邏戒備,森嚴無比。有明眼人見隔三岔五便有滿載物料的船隊從北方南下,再從柳青河駛入襄陽湖中,便對湖中勾當猜個八九不離十。
漸漸地,這事情就變成了半公開的秘密,連湖邊的放羊老頭都知道,襄陽湖水師在造船呢。
對于這種狀況,現任襄陽湖水師統領的楚落也隻能無奈苦笑。造船這麽大的動作,自然瞞不了有心人。何況還是年複一年地建造呢。
但楚統領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這船的玄機在内部漿輪的聯動與傳輸上,而這部分機械并不在襄陽湖生産。要不是怕到時候内瓤與外皮不配套,這裏連那些機械的設計圖都不會存放。
所以他對奉命前來支援的車胤國拍胸脯道:“隻要設計圖不洩露出去,賊人就是把那些空殼子看遍了也沒用。”
車胤國順一順八字胡,沉聲道:“不知楚兄把那圖紙收在哪裏,可否安全?”
楚落見車胤國皮倨傲不恭的樣子,心中便有氣。自己從軍二十載。乃是跟着大帥經曆過江北煉獄一戰。九死一生才升到将軍銜。而這個狗屁車胤國。從軍不到十年,戰場沒上一次,便接替自己成了艨将軍不說,還兼任了鎮南水軍中營統領。
“不就是靠那個不要臉的哥哥嗎?神氣什麽呀?”楚落牢騷滿腹,淡淡道:“末将将其收于密室之中,胤國老弟不必擔心。”
車胤國仿佛沒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耐之意,仍然揪着小胡子道:“勞煩楚兄帶本人去過目一下才好放心。”說着。無意識地摸一下腰間地小金魚。那是伯賞元帥地令牌,可節制諸将。
楚落面色陰沉下來,拳頭攥了攥又放下,伸手道:“請……”
車胤國見目的達到,又換上一副親近面孔,笑道:“老哥哥勿怪,您是不知大帥多麽着緊此事啊,小弟例行完公務定然擺酒謝罪。求老哥哥勿怪啊。”
聽他如此說。楚落的面色才漸漸緩和。擠出一絲笑容道:“老哥我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臭脾氣,兄弟莫怪啊。”既然對方服軟,他也不好強撐着。畢竟人家是上官啊。
楚落帶着車胤國到了自己的卧室,把鋪蓋一掀,再搬起床闆,露出下面一個大鐵櫃子。他指着鐵櫃微微得意道:“這是宮廷高手匠人特制,若是不用鑰匙打開,便會引燃裏面的藥粉,一下子就能把裏面的東西燒成灰燼。”
車胤國不動聲色道:“果然保險,不過老哥還是打開讓兄弟看看,不然兄弟我會睡不着覺地。”
楚落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把黃銅鑰匙,插入鑰匙孔中,向左扭三圈,再向右扭兩圈,便聽到咔一聲,這才舒口氣道:“若是扭得方向不對,也會觸動機關的。”
車胤國瞪大眼睛,全神貫注的盯着楚落的一舉一動。等到箱子打開,也舒口氣道:“看的我直冒汗。”
楚落從箱子中抱出一個尺許長的木匣。一按繃簧,匣子便彈開,露出裏面幾個用綢子包着的卷軸。待車胤國看清後,又忙不疊的蓋上,解釋道:“圖紙要幹燥保存,不能露在風中太久。”說着便把木匣裝回鐵櫃中,重新鎖上。也不收拾淩亂地卧床,便與車胤國往外走去。
車胤國看起來非常滿意,對楚落地機關贊不絕口,楚落聽了自然高興。兩人又協調着把防區布置一番,感覺這近萬精兵的守護下,就是會打洞的老鼠也休想鑽進來。這才放下心來,擺酒設宴,玩樂起來。
前兩日也确實無事,到了初六那天傍晚,兩人正在飲酒,便聽道斥候來報,湖南面紮起了台子仿佛要搞什麽集會。
車胤國一臉不解問道:“老哥,湖邊不是禁地嗎?怎麽還能紮台子唱戲啊?”
楚落也有些納悶道:“雖說這二年對湖邊管地松了,也有人偷偷下水打魚。可如此大張旗鼓,還是頭一次。”轉頭對斥候道:“再探,若是沒什麽背景,就直接驅逐了事。”
斥候領命而去,兩人接着飲酒。在車胤國的刻意結交下,原本不太對付的兩人,已經成了酒友。又皆是善飲之輩,一下子找到對手,都有些喜不自勝,每日裏除了正常公務,便湊在一起豪飲。
說起來,襄陽湖邊的楚将軍酒量要稍遜一些,好幾次都先于大江邊的車将軍醉倒,還是車胤國把他扶回房間去的。好在差距僅在一線之間,并不影響兩人興緻。
過了半個時辰,天已經擦黑,先前那斥候又進來禀報:“那邊乃是彌勒教徒爲他們佛母慶生,已經聚集了三四萬人。還有七裏八鄉的民衆往南岸趕呢。”
楚落有些坐不住了,對車胤國沉聲道:“這事透着邪勁,我得去看看。”
車胤國颔首道:“不錯,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小心爲妙。老哥隻管去,這裏有兄弟坐鎮,不必挂懷。”
楚落起身拱手道:“那就拜托哥哥了。”說着便去後堂披挂。。
等他全副武裝出現在江邊,幾千兵士正在列隊登上泊在碼頭地幾十艘先登艦。
楚落也不等登艦的兵士,先行帶着僚屬上了艨旗艦。便在幾艘赤馬的護衛下駛離了軍港。
軍船直湖面。到一彎新月浸涼了江水時。站在船頭的楚落便能看見南岸隐隐的篝火。江風送來陣陣鼎沸的人聲。他便命令艨下,換乘扁平快船赤馬,悄悄靠近湖邊。
岸上聲響越來越清晰,伏在船頭的楚落聽到岸上的幾萬人在齊聲誦念着:“釋迦當衰,彌勒大興!極樂淨土,即在
”
過了一會,便有一群着裝怪異地男子站到兩丈高地台子上。齊聲高喊道:“恭迎佛子……”
人群一陣騷動,然後便是哭聲一片,叩首連連。楚落有些摸不着頭腦,問一邊副将道:“這些人怎麽了?”
副将也拿不準道:“應該是激動。”
說話間,場中幾萬人齊齊跪倒,伏首貼地,頓時鴉雀無聲。兩人趕緊凝神靜氣,舉目四望。
隻見一群手持法杖、寶劍、錘子等各色武器地怪袍客。擡着一頂青呢小轎。從遠處迤逦而來,不一會便到了台上。怪袍客們畢恭畢敬的把那小轎落在台中央,便在四周護衛起來。
一個渾身金光閃閃的中年人膝行着爬到轎邊。似乎與轎中人低聲交談着什麽。說了一會,他便起身對台下高聲道:“龍華太子殿下有旨……”
台下衆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佛子的法旨。
“大聖大能、慈悲萬狀佛母太後陛下今日萬歲華誕,太子殿下卻爲萬民奔波,俗務纏身,不得回轉極樂爲佛母慶生,負罪無比,愧疚無比。因而在這六百裏襄陽湖畔,召集衆弟子信衆,爲南方婆娑世界中的佛母陛下,遙祝……”
台上台下衆人皆面向南面跪下,跟着喊道:“遙祝……”
“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
這邊卻惹惱了偷聽的楚将軍,他此生最見不得别人往南方下跪,不由火冒三丈道:“走……”
小船在湖上輕巧轉個彎,便消失在莽莽夜色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漣漪。
過了一會,已經平複地漣漪竟又一圈圈蕩漾起來,這波動越來越激烈,最後嘩地一聲,幾個腦袋從水中冒出,原來水下有人。
這幾人浮出水面後,大口呼吸幾下新鮮空氣。再看他們的臉,都用特制的水彩塗上,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待氣息回複後,幾人便朝湖邊遊去。進了蘆葦從中,才敢開口說話。
左邊一個身穿鲨皮水靠的漢子低聲道:“真險,怎麽就能碰上水師的船呢?”
右邊那個稍瘦些的漢子輕笑道:“這麽大的動靜,看熱鬧的自然多。”
旁邊地人還想插嘴,中間那個首領模樣地低喝道:“噤聲!”
幾人趕緊閉上嘴。待他們都靜下來,中間那人低聲道:“殿下已經親臨一線,咱們要是在發動前還救不出朱大人,就等着去榮軍農場種一輩子地。”竟然是隆郡王府的情報頭子、沈冰的聲音。
聽他如此說,幾人都正經起來,起先說話地那個壓低嗓門道:“聽着方才那動靜,不就在轎子嗎?”
沈冰搖搖頭,輕聲道:“沒照面之前,誰也說不準怎麽回事。”
他們随秦雷一路北上,今日後晌才到的湖邊,根本來不及了解更多情況,稍作布置,便潛到這襄陽湖邊等待機會。
沿着他們的來路,有一隻被塗成漆黑的大船,靜靜的在同樣漆黑的夜色中遊弋。若不是有人掀動厚厚的棉簾,洩露出一絲燈光,這黑船就真要與這夜融爲一體了。
順着那一縷燈光,便看到一個黑衣衛,提着一個食盒。從外面進入船艙。等到簾布落下,那光也倏地不見了。
黑衣衛把食盒放在小機邊,打開蓋子,從中間取出幾盤切牛肉、撕羊肉、鹵豆腐之類不用加熱的菜肴,再提出一小壇老燒,倒滿一盅。這才朝上首同樣黑衣地俊朗青年恭聲道:“王爺,湊合用一些。”
這青年正是秦雷,他點點頭。卻沒有動筷子。而是對一邊的石敢道:“你說他們已經到位了嗎?”
石敢心道。我寸步不離開您,您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話當然不能這樣說,他輕聲道:“應該沒問題。”
這時在外面望風的衛士進來禀報道:“集會的教徒開始沿着河岸遊行了。”
秦雷聽了,夾片醬牛肉慢慢咀嚼道:“看來孤沒猜錯,這些家夥所圖非小啊。”
石敢有些不信道:“您說他們是沖着襄陽湖水師去的?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秦雷喝口酒,舒服地眯眼道:“确實如此。可以卵擊石還能聽個響,不是嗎?”他不相信對方招呼這麽一群人,就是爲了給什麽佛母慶生,定然是有所圖謀的。
石敢不再質疑秦雷的判斷,轉而擔心道:“用不用通知襄陽湖水師一聲?”
秦雷搖搖頭,便認真吃起晚餐,他還真有些餓了。
秦雷相信伯賞元帥一定有所布置,作爲可以與太尉、甚至皇家叫闆的一方統帥。他地眼光與手段都是自己暫時無法企及地。
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了。
吃地差不多時,衛士來報,發現朱貴等人被五花大綁擡着。混雜在隊伍中,應該會在遊行的最高潮行刑助興。
秦雷聽了,笑道:“這也是難得的體驗。”見侍衛面色一滞,才打哈哈道:“讓他們準備再充分些,這樣朱貴活命的幾率便會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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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行的隊伍打着火把,簇擁着青呢小轎,又唱又嚎,興奮無比的沿着湖邊浩浩蕩蕩的遊行,遠遠看看去,就像一條圍着襄陽湖盤旋地火龍。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興奮,至少被綁起來擡着的朱貴等人就說不上有多興奮。
正在經曆一生中最難忘體驗的朱貴,被一群瘋子似的賤民仰面朝天擡着,望着夜空中寥寥的星鬥,不禁有些哀怨:自己恐怕是最後一次見到夜空了,這老天也不多放兩顆星星出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碰上如此笨的追兵,自己高喊着:“程大人,你藏好了,我給你引開追兵。”不就是告訴他們,附近還藏着一個嗎?哪知道這些人舍易求難,居然不管藏在柴火垛下的程思遠,一根筋的把他攆出八條街。要不是自己崴了腳,這些笨蛋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若是知道感恩圖報地程思遠已經搬來了救兵,也許心中牢騷會少些。
胡思亂想間,突然感覺隊伍停了下來。他本人也被随便扔在了地上。顧不得感受身上地疼痛,朱貴心中哀歎:完了,他們要開始了。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理他,反而無數雙臭腳從他身邊越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朱大人,自然免不了被踐踏幾腳,疼得他面部嚴重扭曲,若不是嘴中被塞着破布頭,定已經殺豬般的叫起來。
偏偏爲了稍後地行刑快樂,他被人灌下了一種特制藥水,無論多麽疼痛,都不會暈過去。随着被踐踏的次數越來越多,可憐的朱
經有些不成人形。即使是服了藥水,腦子也開始昏
就在他快勘破紅塵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被懸空提了起來,然後被人一頭夾住脖子、一頭夾住腳脖子,快速的往後方跑去。盡管渾身火辣辣的疼,他還是很想說句:“兄弟,松松手,你夾的我喘不動氣了……”
但是狂奔中的衛士們,顯然忘了取下他口中那搖曳生姿的破布頭。
有人注意到這一幕,想要上前阻止,剛一轉身便感覺身後一涼,踉跄着沖出幾步,便摔倒在地,鮮血汨汨的從背上湧出。這樣的場景在朱貴等人四周接連出現,那些黑衣人完成狙擊後,便彙聚在朱貴等人四周,護持着他們一齊往外沖去。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打斷彌勒教徒向前奔湧的步伐,因爲前面地沖突已經到了白熱化……
信徒們要完成圍湖一周的遊行。自然要穿過襄陽湖水師的防區。楚統領也自然不會答應,更何況他心情無比惡劣,當即便下達了驅逐命令。
上前全副武裝的兵士,平舉着雪亮的刀槍,一步步往前逼近。在他們印象中,那些手無寸鐵的賤民,定然會一步步的張皇後退,直至落荒而逃。
誰知對面的彌勒教徒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測。面對雪亮地刀鋒。他們夷然無懼。反而面露狂喜,高呼着佛子萬歲、即登彼樂!之類地瘋言瘋語,以更快地速度沖了上來。倒把手持兵刃的兵士吓得連連後退。
水中艨大艦上的楚落看了,自然是火冒三丈。這個屍山血海中爬出的将軍,想來不忌憚别人的鮮血,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冰冷的話語從牙縫中擠出:“放箭!”
身邊地副将猶豫道:“會不會鬧大啊?”
楚落面無表情重複道:“放箭!”
副将這才對将軍的決心确定無疑。拿起挂在脖頸上的哨子,長舒一口氣後,便三長兩短的吹了起來。
那些一直未見的先登出現在湖面,船上的兵士紛紛取下腰間長弓,彎弓搭箭、瞄準了對面的彌勒教徒……
又一聲凄厲的哨聲響起,仿佛無常地索命尖嘯。
緊接着,無邊地箭雨從湖面上升起,轉眼間便落在突前的彌勒教徒身上。
黑暗中看不到血花綻放、但那噗噗地利刃入肉聲。以及那連綿不絕的慘叫聲。确切無疑地提醒着人們,一場屠殺正在進行中。
箭雨毫不停歇地傾瀉着,硬生生把襄陽湖水軍與彌勒教徒間。隔開了一段三丈遠的死亡地帶。但血腥的殺戮不僅沒有吓住瘋狂地彌勒教徒,反而更激發他們的狂性,高喊着即登彼樂,一片片的沖進箭雨中,又一片片被射到在地。若有一雙可以看穿黑暗的眼睛,便會駭然發現,這些中箭倒下的教徒,面上的表情不是恐懼、不是痛苦、也更不是幸福,而是——解脫……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即使黑暗大大降低了血腥殺戮的觀感刺激,但那濃重的血腥味道還是提醒着湖面上的弓手們,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一時間手上慢了一些。就是這一霎那的稀疏,便被教徒們沖了過去。他們的瘋狂早已把對面的兵士吓破了膽,刺出去的長槍也綿軟無力。
而終于沖破箭雨的暴民們士氣大振,他們用手臂甚至是身體夾住刺過來的長槍。後面的教徒便一擁而上,把前排的兵士撲倒在地。
後排的士兵更是幹脆抛掉長槍,撒丫子往營壘中跑去,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他們身後不足兩丈處,有無數面目猙獰的彌勒教徒緊追不舍……
守衛營壘的校尉在塔樓上看的清楚,若是等着這些人跑進來,營門也就不能及時關閉了。來不及心軟,他掄起手中大斧,狠狠的砍在右手邊一根緊繃的繩索上。
繩索應聲而斷,一頭忽地飛了出去,幾乎同時,高懸着的營門失去了牽挂,轟然落地,把已經沖到門邊的逃兵們硬生生阻在門外。
逃兵們拼命的拍打着堅固的營門,哀号着、祈求着、怒罵着……也有人轉過身來,痛哭流涕的磕頭,乞求彌勒教徒饒命。
狂叫着殺一人者爲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爲十住菩薩的教徒們,已經陷入癫狂之中,根本不理會任何哀求,瘋狂地撲上去,幾人摁倒一個,惡狼一般撕咬起來。很快,營門下再沒有一個站着的兵士。
塔樓上的校尉面色鐵青,咆哮道:“射,射死這群畜生。”他卻忘了,自己也是幫兇。
短暫的停頓後,船上的箭雨又劈頭蓋臉地落下來。這時候,車胤國也帶着他的弓手營上了營牆,兩方夾攻之下,威力不止大了一倍,頓時把營牆下三丈的距離肅清。
隊伍末尾突然想起一陣嗚嗚地法螺聲響,本來狂躁急進的教民頓時回身便跑。幾萬人的隊伍眨眼間就完成了轉向,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城頭上、戰艦上的弓手也停下射擊,他們面色慘白的互相望着,無從分辨今日到底是一場殺戮,還是一場噩夢。
楚落看到出現在營牆上的車胤國,不由心中大急,但當時形勢嚴峻,也無暇他顧。此刻見敵人退去,不顧岸上車胤國的招呼,跳上一艘赤馬小艇,命令軍士全速劃回中軍寨。
眼看着到了碼頭,不等船停穩,他便一躍而起,前沖着跳到岸上,卻因爲慣性太大,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幾步。他也顧不得形象,微微調整下步伐,便如那些瘋狂地教民般,沖進自己的府邸。
穿過兩道院牆,終于到了起居的後院。見房門關着,心中的恐懼稍稍平複,拄着寶劍大口喘息一會,這才忐忑不安地走到門前,一推,他不禁傻在當地。
屋裏一片狼藉,那張幹系重大的卧床也被掀去床闆,床下的大鐵櫃已經被完全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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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站在船頭,看着散亂奔逃的彌勒教徒,輕聲道:“發信号!”
伴随着一聲脆響,一團碧綠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