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這群農民,竟死死抵擋住精銳玄甲紅巾齊兵的進攻,盡管形式岌岌可危。
再往遠處看,有一支同樣玄甲紅巾的騎兵正從側後方向農民軍的右翼撲來。那裏防守極爲薄弱,隻要被攻擊,苦苦支撐的戰線便會潰散。
就在此時,一支黑衣黑甲的小隊伍出現在戰線的右側,堪堪抵住那支玄甲騎兵。
秦雷自那夜誓師後終于真正遭遇戰鬥了。他知道面對天下無敵的百勝齊軍絕不能有一絲僥幸心理,于是抛棄一切雜念,抽出背後開山刀,穩穩的站在陣中。
秦雷帶在身邊的乃是護衛中隊的兩個小隊,以及一個斥候小隊,共九十人。這九十人面對五百鐵騎,處于絕對劣勢。然而,秦國人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害怕,特别是對死敵百勝軍時。
隊員們穩穩端着弩弓,輕輕扣動扳機,每一次弩箭離弦都會給帶走一個敵人的戰力。無奈距離太近了,兩輪射擊後,隊員們不得不抛下手中弩弓,拿起随身兵器與敵人展開白刃戰。
護衛隊員日常訓練的便是結陣應付各種沖擊,作爲主要假想敵的百勝騎兵自然是重中之重。隻見隊員們用圓盾護住上身,沉下身子側滾到馬前,無畏的迎着奔馳而來的騎兵,用手中樸刀狠狠跺向戰馬的小腿。
鋒利的樸刀加上戰馬迎面沖來的暴烈速度,輕而易舉的切下了馬腿。失去一條腿的戰馬無法保持平衡,沖出一段距離便狠狠摔倒。馬上的騎士一旦跌落,便被後面的隊員用長槍擊殺。
這種怪異殺法,頓時砍的齊軍人仰馬翻,竟神奇抵住了這支騎兵的進攻。
慘烈的厮殺出現在戰場每一處,空氣越來越凝滞,鮮血随着雨水混入泥土,把河岸變成詭異的褐色,又流入水中,把逐鹿河水染成妖豔的紅色。
趙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明白這是百勝軍兩日急行軍後立刻投入戰鬥的惡果,人困馬乏之際,沖擊力不足往日一半。若得平日七成水準,這些土雞瓦狗定然無法抵擋這麽長時間。
他把令旗高高舉起,在空中劃個圈,堅定的指向敵陣。邊上的傳令兵見狀,使勁敲起戰鼓。激昂的聲音傳遍戰場,提醒着所有的百勝軍,決戰時刻到了。
百勝軍齊齊大喝一聲:“吓!”再也不顧忌是否會被套索套下,是否會被滾堂刀削掉馬腿,不顧生死的突進陣中。
前面就說過,百勝軍是驕傲的,即使是預備的。尤其在面對流寇一樣的敵人時,這種驕傲往往會變成不屑。他們沒有把對方當成同等級的對手,也就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生怕在這種無意義的戰鬥中受傷乃至喪命,趕不上對抗秦軍的戰鬥。
所以當他們認真起來,不在吝惜生命時,農民軍和護衛隊的聯合便不夠看了。黑色的洪流滾滾而來,撞斷了敵人手中的長槍,然後又把不知死活的敵人撞成肉餅。隻是霎那,秦雷這方便被擠壓在方圓不到七丈的狹小空間内。無數黝黑的騎槍從四面八方刺來,每一次都會帶走幾十人的生命。
秦雷也避無可避的遇敵了。兩支騎槍同時向他刺來,秦雷不閃不避,隻是用開山刀在每支槍的七寸處輕巧一點,那兩支槍便不受控制的滑落左右。秦雷揉身攻向左面一個,護衛在身邊的沈青撲上另一個。
秦雷在馬頸下一刀上撩,厚重的開山刀把馬頭砍下一半,鮮血噴湧而出,把秦雷半邊身子染紅。秦雷絲毫不受影響,長嘯一聲,左手抽出另一柄開山刀,一刀剁下馬上騎士的左腿。後面的騎士長槍又刺過來,秦雷剛要故技重施,突然感到背後一緊,已經被身後的衛士們拉回陣中,衛士們并不停手,一個接一個的把他往陣後拽去。
層層傳遞之下,等他重新站定已經在戰陣的最裏面,與敵人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淚水毫無征兆的滑落眼角,他想張嘴去喊,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被隊員們的舉動驚呆了,一時間竟忘了動作。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無時無刻不提醒自己外來人的身份,是以對所有人都很難産生感情。他總在算計着如何能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算計着身邊人的價值。而現在,那些被他當作打手,保镖的護衛隊員們,爲了他幾句虛無缥缈的誓言、幾回故作姿态的表演、
幾次收買人心的舉動竟然心甘情願的在面對死亡時,把他拉在身後,把所有生的希望全交給他這個虛僞的教官。
看着隊員們一個接一個的被跳起,甩出。秦雷的眼睛變得血紅,他怒吼着要沖上去與敵人一決生死。隊員們死死的把他擋在最後面,橋邊。
他們偶爾會有人回頭看看他,憨厚的笑着,仿佛在說,教官,我們表現不錯。
殺戮繼續着,一個個袍澤陣亡在秦雷面前,仿佛一把把利刃插在他的心口。時間如此漫長,一切都像在播放慢鏡頭,秦雷仰頭望了望天,雨似乎也變成了血色。
血色的記憶。
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好了!”然後幾個衛士架起他沖到橋頭,橋終于修好了。
無知覺的秦雷被架過了橋,等到落地他才回過神來,第一眼便看到對面的農民軍和護衛隊員争先恐後的擠向橋頭。他大驚之下,終于恢複了說話的能力,用全身力氣大聲吼道:“全退回去,分批過河!”邊上的魯坎已經急得說不出話來。
對面的農民軍一見橋通,哪還有戀戰之心,加上在百勝騎軍的剿殺下,誰還聽他聒噪。一擁而上擠在狹窄的橋面上,不時有人被擠下水,慘叫着被激流挾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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