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擺了擺手道:“閻君不用多禮,老頭子最怕這套了,你叫老夫渡老就好。”
“渡老,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這個人你或許見過。”我問。
渡老哈哈大笑,撫須道:“你說的是那個大胡子吧,沒錯,他是來過這,想靠着肉身遊過血海,結果喂了海獸。”
“什麽!”我驚訝道,心頭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大胡子可不就是菜花,早知道這小子會找到血海來,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大膽子,以肉身渡血海。
渡老見我驚愕的表情,笑的更厲害了,待他停下了大笑,這才道:“放心吧,他死不了,被老頭子救了,現在正在血池受刑呢。”
“受刑,爲什麽?”我皺眉,同時懸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隻要菜花不死,一切都好說。
“他想來救秦廣王,秦廣王乃是上君關押在血海冰火台的,既然他不怕死,那就陪廣王一起受刑了。”渡老輕描淡寫道。
果然,那金光人就是秦廣王,其實秦廣王早就被上君囚禁了,隻是當時陰司衆人未曾察覺上君反叛,又以爲廣王巡遊去了,是以這才有今日之禍,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早晚了。
而菜花,很早就感應到了廣王的呼喚,随着他明智漸開,早就知道那個護佑他的是秦廣王的金身。
這也就解釋了菜花爲什麽處處護着我,希望我能與他聯手,事實上上一世,秦廣王與諸葛亮就聯手平了魏王之亂,這一輩子我不知道菜花是怎麽知道我是諸葛轉世的,不過細想一下,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想辦法接觸我,多半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渡老,請恕晚輩無禮,那廣王乃是陰司之主,龍君豈能私自扣押?這樣一來豈不是擾亂了陰界秩序,現在廣王不在,陰間南北都打成了啥樣了?”我沉聲質問。
渡老看了我一眼冷笑道:“小娃娃你懂什麽?廣王入血池,又豈是上君一人可爲,這中間事情大了,你不懂陰間事情,誰是誰非,又豈是你能明白的?”
我暗自皺眉,看來廣王受刑,并非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再者,我可以告訴你,隻要入了血海,哪怕是諸天神佛,也得受龍君管制,沒有地藏菩薩令,任何人休想放出秦廣王。”渡老凜然道。
難道這事背後與地藏菩薩有關?要知道秦廣王是陰司之主,而地藏菩薩則是陰司第一神,兩者之間曆來共處,爲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秦廣王一事,我自然是不想多參與,我要做的是救出我的兄弟,隻是從渡老的态度來看,這龍君是塊軟硬不吃的硬骨頭,而菜花也是個臭脾氣,他既然甘于陪廣王一起受罰,自然是不願意離開的,除非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則以他的性格,甯可陪秦廣王死在血海,也不會走的。
我大感頭疼之時,渡老略帶擔憂的抓着我的手腕,沉聲道:“閻君有時間關心别人,不若先關照下自己,你現在已經成魔體,行事稍有差池,必然會成魔。”
“謝謝渡老關心。”我微微颔首。
在劇烈的波濤聲中,血海中陡然起了一層濃濃的血霧,即便是以我的天眼,也是目不能及,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盡是迷蒙蒙的一片。
這是血陣,隻能憑借着心去走,若心中有魔,必爲亂流所引,卷入血海萬丈之底,若心中有神佛,本心光明,此船自然能帶你進入光明之地,渡老在邊上提示我道。
我心中一動,難道渡老是要傳授我入血海的秘訣?
這老頭在地府的時間與神佛同在,甚至可以與燃燈古佛相比,雖然千萬年來隻是個擺渡的仆役,卻絕不可小觑,任何一句話都隐約含有天機。
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一時間還參透不了,不過卻牢牢地把他的話記在了心底。
“可惜你未開明智,若有諸葛孔明那般通心、通眼、通靈的三通妙法,對你領悟天地萬物,有莫大妙處,閻君這次陰司,該以心觀事,凡事靠自己明辨于心,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是是非非全在人心,此理,你若能明白,必不堕魔道。”
因爲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渡老的話如同湊在我耳邊所說一般。
很快眼前的迷霧漸漸散去,一座散發着五彩神光的島嶼出現在我的面前。
島上花草燦爛無比,飛禽走獸自然而樂,不時有厲害的飛妖從頭頂掠過,“天啦,真漂亮!這就是龍島吧。”雲夢臉頰紅潤的看着龍島,欣喜的贊歎道。
渡老把船停在龍島邊,懶洋洋道:“下船吧,到了島上自然引薦你們見龍君。”
我拉着雲夢往那渡口邊走去,剛要下船,渡老在我身後道:“閻君須記住了,此島乃是妖祖孔雀大明王以大光明智慧凝聚而成,心若有光明,自得寶法,若有邪念,萬劫不複。”
孔雀大明王我知道,西遊記裏曾演過,連悟空都很難搞定的主,後爲佛祖所念化,有大智慧神通,乃是妖佛,妖祖。
上了島,空無一人,不時有化作人身的妖在島上閑庭信步,卻也不問我們來曆,能來龍島,自然是心中光明,是以,他們根本不用擔心我們是否是入侵外敵。
“想必你們是秦閻君與雲夢班吧。”走了一會兒,兩個紮着辮子的童子走了過來,笑盈盈問道。
“正是!”我笑道。
“雲夢班主,你這邊請,龍君早已經備好了酒宴,閻君請随我來。”左側的童子道。
我輕輕的握了握雲夢的手,示意她放心,這才随着那童子而去。
在島上的幽徑中穿梭了片刻,童子帶着我到了島邊的涼亭旁,這才笑道:“閻君,龍君就在那等你,你自去吧。”
“謝過仙童。”我拱手拜謝,這童子既然能爲龍君貼身侍童,必然是厲害的妖怪,我自然不敢小看慢待。
我沿着那小路往涼亭而去,誰知,一踏入那通往涼亭的石子路,眼前一切都晃動了起來,劇烈的震蕩,讓我立足難穩。
眼前開始幻化出我曾在心境中成魔的那一幕,無盡的血與屍體,堆滿在我的腳下。
不!這是幻象,一定要保持空明!我暗自安慰自己,當即盤腿而坐,甯靜心神,拿出在西蕃活佛送給我的真經,緩緩朗誦而來。
随着大智慧的經文不斷的灌注着我的内心,我仿佛感覺到了無邊的溫暖,心頭那種恐懼、殺戮之氣,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籲!當我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切還是完好如初,手指觸摸那散發着溫和佛法的經文,我起身收好經書,這才往那涼亭快步而去。
渡老說的沒錯,大光明智慧龍島,是容不下邪魔之念的,剛剛我心底的魔念一發,險些落難。
到了涼亭,一個穿着白衣的中年人披散着頭發,赤着雙足,正坐在亭子邊釣魚。
我不敢有絲毫的打擾,在一旁恭敬而立,片刻後那人陡然從血海中釣上了一條周身隻有骨頭,而無魚肉的冥魚。
“哈哈,今天總算是小有收獲。”那人揚起魚竿,我這才看清楚,那魚竿竟然無鈎,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釣上的。
“閻君,江東一别,可好?”他卷起袖管,轉過身微笑道。
“是你?”我驚訝出聲,這人昔日在江東對付張獻忠時,曾上山好心提醒過我,當時封先生就瞧出來他大有來頭,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大來頭,竟然是陰司的妖皇。
“沒想到吧,哈哈!”他收起魚竿,将釣上來的魚遞給了旁邊的童子,同時擺手示意我坐下。
“其實本君也沒想到,從黃泉來這以後,與地藏菩薩打一賭,菩薩言若能釣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條魚,天下必然清明,本君當時以爲隻是笑話,然而時光蹉跎,至今還不足千條,看來想要天下清明,難啊。”龍君自顧大笑道。
老實說,我對龍君印象是很不錯的,第一次見到他,他是白面書生,傲氣又不失儒雅,而如今則大有隐士風範,讓人心生敬意。
“君上,無鈎如何能釣到魚?”我說出心中的疑惑。
龍君哈哈大笑道:“本君釣的是魔,而不是魚,血海中的每一條魚都早已被魔氣浸染,此竿乃是光明智慧所化,若願意上鈎者,本君必渡之,然而,看來魔性難除,有幾人能舍魔立正,更何況魚呢?”
龍君說的話很有道理,話中有話,很多時候需要細細體悟才能明白。
“閻君,你剛剛路過的石子路上的每一顆石子都是顯魔石,若你心底有魔性,必然會顯現出來。”他看着我道,轉而站起身語重心長道:“魔最難克制,經書隻是暫時的,關鍵還在你自己的心,明白嗎?”
“你這次來是爲了救廣王吧?”他睿智的雙目仿若洞穿了我所有的秘密,笑問。
我搖頭道:“不,我是來救我的兄弟,他正深陷冰火台,苦受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