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将咬了咬牙爬起來,恭敬拱手道:“是!”同時牛眼一睜,瞪着我道:“雜毛,回頭再收拾你。”
尤大财忙迎了過來,“還愣着幹嘛,搬東西啊。”
同時又對公子道:“太保,我在城中已經給你和娘娘準備了歇息之地,要不你們先請吧,物資我會讓人全部裝船。”
金太保點了點頭道:“嗯,走吧。”
說完,他與春蘭随尤大财往城府走去,我茫然的看着春蘭的背影,眼看着她就要消失在街角,隐約,她好像回頭往這邊看了一眼,隻是輕輕的一撇,若有若無一般。
衆人驅着裝有沉重物資的馬車到了渡口邊上。
“都他媽給我聽好了,把這些物資全部都運到冥船上去,手腳要輕,這些可都是上等物資,有任何差池,殺無赦。”牛頭副将趾高氣揚的大叫道。
“哎,搬東西吧。”老鬼與衆兵将都是一臉的無奈,搬起一捆足足水桶粗的線香扛在肩上,往渡口走去。
“秦哥,你沒事吧,總感覺你有些魂不守舍的。”菜花輕松扛起一捆香放在肩頭,邊走邊問我。
這小子一身玄功通神,别說是扛香,就是扛輛馬車都不是事,但我卻慘了。
因爲不敢用元氣,我隻能憑借着一把子死力氣扛着水桶般的線香,也不知道是心情太差導緻我氣力衰退,還是别的原因,走了沒幾步,我就腿腳有些發軟了。
我終于明白了老鬼前面說的那句話,不吃飽,很難熬過去。
“菜花,我看到春蘭了!”我拖着沉重的腳步,說道。
“哥哥,你開什麽玩笑,你的意思是公子身邊那女人是咱嫂子?”菜花驚訝道。
同時,他的眼神裏瞬間充滿了怒火,“奶奶個腿的,我就知道這賤人不是什麽好貨,平時就風騷的很,秦哥,你,你别急,回頭我一巴掌掌不死這小賤人。”
我沒有理他,春蘭曾經三番五次的救過我,在杜寨的時候爲了那張契約上的名分,曾不惜身死眀志,她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隻是,自從我在杜寨吸取了張獻忠的殺氣後,臉變的醜陋無比,她對我似乎就冷淡了些,甚至在杜公死的時候,她的很多舉止都很可疑。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的身世,她并不是杜公的親女兒,而是有别的來頭。
即便是諸多疑點,我更願意相信,那個英姿飒爽的春蘭,我唯一正兒八經的媳婦,是不會背叛我的。
“也許春蘭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哎不想了。”我暗自歎息了一聲,盡量往好裏想,這樣心情會很好受一些。
其實我以前完全不是這樣的人,與女人分分合合,看做家常便飯,玩過的女人更是不計其數,屬于典型的沒心沒肺型。
但是自從我踏入玄門以來,用菜花的話說,其實我骨子裏是個很重情義的人,隻不過我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尤其是到了最近這段時間,我感覺自己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與以前那個浪蕩不羁、玩世不恭的秦劍,完全不一樣了。
當我搬運第三趟時,開始有些走不動了,連挨了好幾鞭子,疼的直是倒抽涼氣。
“媽的,回頭攻打飄渺城,我要把這群王八蛋一個個下油鍋,炸他十遍八遍的,以償今日之辱。”菜花暗罵道。
“菜花,你可千萬别鬧,好不容易逮着有船的機會,咱們一定要忍着,争取順利到達半步多。”我道。
“知道了!”菜花不爽的扛着香,狂叫着往船上快跑了過去,發洩心中的不滿。
他這麽一吼,倒是也沒人敢難爲他,好不容易有個力大無窮的苦力,又跑的這麽飛快,牛頭副将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刻意找他麻煩。
“呼呼!”
也不知道來回搬了多少趟,我的腿腳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覺,身上被牛頭副将打的傷痕累累,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鬼兵,都開始怨聲載道,走不動了。
“沒力氣了吧,我說你多吃點,你還不信,還好我這撿回了一點。”鬼叔走到我身邊,騰出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在地上拾得那點殘香遞給我。
“看什麽,趕緊吃了,否則你會被活活打死,一旦你沒力氣搬運了,你就死定了。”老鬼喘着氣,殷切的看着我。
我明白,現在陰司吃緊,傷員根本無人照看,更别說供應吃食了,一個鬼兵一旦魂體受傷,或者新死的鬼,帶的屍身殘損了,就會毫無留情的被打的魂飛魄散或者把屍身扔進江裏喂魚。
“謝謝,鬼叔!”我顫抖着手接過線香,放在鼻子邊聞了聞,頓覺惡心無比。
“鬼叔,還是你吃了吧,我聞聞就可以了。”我道。
“你就别裝了,我知道你剛死不久,還帶着屍身,不習慣吃香,但難吃也得挺住啊,這年頭,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鬼叔道。
我咬了咬牙,捧着那股殘香塞進了嘴裏,生生幹咽了下去,馬拉個巴子,老鬼說的沒錯,爲了活下來,爲了達到目的,吃點苦,受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麽?
在信念的支撐下,三個時辰後,綿延的車隊物資終于全部搬上了冥船。
飄渺城城府樓上已經挂上了紅色燈籠,陰司是很少有生火的,肯定是尤大财爲了巴結金太保,刻意點的。
看着那璀璨、紅豔豔的燈籠,我就想到了與春蘭的新婚之夜,而現在眼前的燈籠卻是一把把帶着倒鈎的刺刀,不斷的在我心裏剜着。
“都聽好了,立即回到營房!”牛頭副将終于開恩了。
因爲我和菜花是殺了鬼兵搶來的盔甲,哪裏知道自己的營房,沒辦法,我倆隻能跟着老鬼回到了他的營房。
營房内臭氣熏天、雜亂不堪,鬼兵們都脫下軍靴與汗濕的臭襪子挂在房間的繩子上晾着。
“哎,我說你倆這都累了一天,咋還不回去歇息,想魂飛魄散了?”鬼叔邊脫鞋子,邊驚訝的問我二人。
“鬼叔,我倆不想回去,就在你這搭個鋪吧。”我道。
說着兩人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席子也不要了,就着牆一靠,坐了下來。
菜花從兜裏防水袋中摸出香煙,我倆點上後,剛吸了一口,營房内所有的鬼兵都坐直身子,齊刷刷的往我倆看了過來。
“好老弟,不錯嘛,還能搞到這玩意。”鬼叔眼巴巴饞着都快要流口水了。
“鬼叔,我叫秦力,他叫張劍,你喊我小秦就可以了。”我笑道。
陰司對香煙管制很嚴格,當然他們也不愛抽這玩意,不少近現代死的鬼,才對這個感興趣,陰司有些有權有勢的也抽,但抽的都是煙袋子,很少有卷煙。
“給大夥都發發!”我對菜花道。
菜花心疼的給營房裏幾個老兵一人一根,上了火,一行人美滋滋的抽了起來。
“小秦啊,上次我抽這個還是飄渺城一個遊方道士給的,哎呀這自從打仗閉關以來,就沒見過了,可沒把我給饞死了。”鬼叔冒了個煙炮欣喜道。
營房裏少有的說說笑笑,仿佛一天的疲憊都被洗刷幹淨。
我和菜花故意詢問鬼兵們對上君與天師府的看法,或許是因爲身處在最下階層,他們根本不管什麽天師府或者上君,誰給飯吃,就給誰賣命。
不過看的出來,每一位鬼兵對陰司的這種制度極其的無奈,被壓迫的滿腔怒火,隻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這對于我和菜花來說,無疑是個很好的信息,看來上君也并不那麽得人心,一個沒有人心依附的人,是不可能戰無不勝的,最終他必然會落敗。
聊了一會兒,疲憊的鬼兵紛紛歇息去了,我見菜花睡熟了,悄悄爬起來,往營房外面走去。
我剛起身,菜花就醒了,“秦哥,去哪?”
“我去外面散散心。”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弓着身子走出了營房。
到了營房外面,我駐立着,遠遠看着城府上的燈籠,心中不勝唏噓。
菜花會意,雙眼一寒,冷聲道:“秦哥,你等着,我去城府走一趟,若是那賤人敢背着你行肮髒之事,我就砍下她的鳥頭。”
“哎,站住……”我還沒來得及喊住他,菜花飛快的跑走了,直奔城府而去。
以他現在的本事,在城内想要逃生,自然是不難,即便是遇上公子,逃走也是沒問題的,隻是這樣一來,我倆就曝光了,去酆都城的想法會徹底泡湯。
不了解酆都九城的情況,見不到鍾天師,那這趟就虛了。
更重要的一點,現在我不适合跟春蘭見面,以免雙方都尴尬。
菜花以兵士的身份很快就摸到了城府,要找到公子與春蘭的住處并不困難,哪裏的燈籠最多、最亮準是這對狗男女的住處。
菜花對待感情是個很單純的人,春蘭是我媳婦,他敬重她是嫂子,她若叛我,那就是敵人,菜花對敵人是不會有絲毫的感情的,他會毫不留情的收割她的小命,讓她的鬼身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