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茲!我隻感覺鼻尖一涼,天好像下雨了,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豁然是鮮血。
那帝王打扮的人拔出長劍,劍指蒼穹,轟隆,天上的漩渦陰雲,陡然裂開,幾道血紅的炸雷從雲層掠出,黑暗的天空瞬間像是被撕了一個大口,整個天空都成了血紅色,稀稀拉拉的血雨疾迅而落。
這,這是什麽邪魔?趙大志守在最前方的白虎方位,對這出現的異象莫名大驚,無比的恐慌。
王三變、許子有等人也是無不駭然,此人一出,天地變色,殺氣竟可淩天,狂下血雨,這也太可怕了。
血雨落在陰倌們的魂體上,透體冰涼,将他們原本高昂的士氣瞬間摧毀,更可怕的是他們發現在血雨的穢殺之氣下,他們的元氣正在迅速的消散。
封二遠遠在山頂之上見天際排場浩蕩,陰鬼随大軍而行,初以爲是陰司某位大神部将親自壓陣,直到血雨灑落,暗叫不妙。
血雨乃是毀滅天道,殺伐血腥的象征,若是閻羅王、天師、地府神将出巡必然是皓月當空,陰氣吉祥明朗,絕不會是這種血腥殺戮之象。
“怪了,這種殺戮之人應在十八層地獄飽受酷刑,以壓制其殺戮之氣,時下華夏氣脈還算穩定,秦廣王、鍾天師怎麽會放這種殺星出陰司,難道真的如他所說,陰司大亂,閻羅王自顧不暇麽?”封二眉頭緊鎖,撫須暗道。
殺氣如此重,絕非善類,有帝王之形,卻毫無龍氣護體,以血造勢,小人也!封二冷哼了一聲,無暇再去猜測此人的來頭,雙手掐了個法訣,快速的念咒,燃了一道靈符,抓起五米撒在了法壇上的五旗中的白虎旗之上,讓白虎衆護法警戒。
咚咚!三通鼓罷,一個面皮白淨,黑袍的陰差頭目,用皮鞭在地上重重一甩,在鞭子的噼啪聲中,大喝道:“百鬼上路!”
哒哒!就在百鬼即将上路之時,一黑臉陰司大将打馬走到隊前,見殺帝巍然端坐馬上登時怒吼:“放肆,受懲之鬼,怎能佩劍坐馬!”
旋又擡頭望着天上的血雨,冷喝道:“爲何不給他上束魂鎖?”
那陰差陰陽怪氣道:“喲,馮将軍,你怎麽來了,今兒個七月七不是範老爺當值麽?”
馮将軍乃是鍾馗天師手下得力部将,秉承天師旨意曆來嚴謹,見殺帝威風凜凜,邪氣沖天,很是不安。
“吾奉鍾天師法旨,特來巡視監察此次遊關,爾等如此作爲就不怕天師責罰?”
殺帝冷笑道:“朕乃天命,怎可上那肮髒玩意?”說話之間,陰冷無比,桀骜不馴,自有一股威勢。
“放肆!來人,立即将他打回陰司,限令出行。”馮将軍舉起長刀,呵斥道。
“馮将軍,範老爺說了,這人生前也是做過皇帝的,這束魂鎖,可免了。”一旁的陰差,忙打圓場道。
“本将不管你什麽來頭,即受陰司管制,當立即下馬受鎖,否則打回地府,吾奉天師之命,絕不容有絲毫差錯。”馮将軍是個直人,登下雷霆大怒道。
那陰差面露難色,想了想對殺帝笑道:“馮将軍可是鍾天師的得力部将,您還是按照吩咐來吧,省的他多疑。”
他說到多疑二字時,語氣微微上揚,端坐馬上不可一世的殺帝冷冷一笑,知其話中之意,從馬上跳了下來,将佩劍與冥馬交付與陰差,昂然而立,讓陰差給他上了捆縛手腳的束魂鎖。
“嘿嘿!咱們走着瞧!”殺帝沖馮将軍陰森的幹笑了兩聲,昂然往隊列之後走去。
“馮将軍,這會兒你滿意了吧,可以出發了嗎?”陰差皮笑肉不笑的冷諷道。
馮将軍不安的向殺帝看了兩眼,心中暗自琢磨:“廣王怎麽把種血腥狂徒放出鬼門關,隻是眼下天師又不在地府,希望今晚别出大亂才好。”
想了想,馮将軍對衆陰兵與鬼差喝道:“都給看嚴實了,出了任何差錯,天師府必定重罰!”
“是!馮将軍!”衆陰兵齊聲道,誰都知道鍾馗天師比秦廣王還嚴厲,天師令出如山,誰敢不從?
“到底走不走啊!再不走天都亮了。”後面的鬼魂開始不耐煩的起哄。
馮将軍這才舉起長刀下令,“百鬼上路!”
百鬼群中殺帝冷酷、陰鸷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奮、猙獰的笑意,幾百年了,終于再見天日,天地必将因朕而變色!
七月七,鬼門大開,百鬼終于上路了!
陰倌在七月七的職責是守陰關,防止百鬼從陰路上走脫,隻要在陰路上,百鬼就無法脫離巡夜鬼差、遊神的視線,然而一旦出了陰路,鬼差、遊神的視線會被陽氣遮擋,難免會出差錯,讓孤魂野鬼走脫生事。
其實說白了,這就跟監獄的囚犯一樣,總得有個探親的機會,七月七就是野鬼們來陽間透氣的日子。
但是這些孤魂野鬼絕非什麽善茬,都是來自其他森羅九殿,人死後,在一殿秦廣王處判明因果,積德有福之人,轉世投胎,而那些罪大惡極的鬼魂會被打入下一層閻羅殿,爲二殿、乃至十殿閻君分别處理。
到了七月七,其他九殿會把這些扣押的孤魂野鬼從地獄提出全都打回一殿,由秦廣王部下以束魂鎖,鎖住腳踝、手腕,帶到陽間。
出鬼門,原本是陰司地府的閻羅、菩薩、天師的一番功德善意,希望讓這些鬼魂回到陽間,緬懷親人,誠思改過,心生善意,以期重新做人。
另一個原因也是讓他們來陽間散散身上的戾氣,陰不代表邪,代表的是死亡、肅殺,也怕戾氣太重,影響陰間的氣脈。
這也是爲什麽在七月七,晚上出門,容易被沖,在這一天出生的人,殺氣、戾氣會比一般人重,跟這也是有關系的。
叮叮當當,百鬼在馮将軍與衆陰兵的看護下,緩緩往陰路上走來,身上的束魂鎖,拖在地上琅琅作響。
這一切,封先生在山頂看的清清楚楚,眼見那帝王模樣的人被帶上鐐铐,血雨腥風停歇,又有精披執銳的陰兵看守,懸着的心總算稍微放松了些,連忙以法控白虎旗,更換旗語。
趙大志的白虎旗七亭正提心吊膽,眼看局勢暫緩,白虎旗的動向變化,洞悉旗語,沉聲喝道:“列位,封先生有令,百鬼過境,若無滋擾生事,萬不可随意驚擾。”
馮将軍率着百鬼很快就到了西路,見趙大志等陰倌幫忙護關,拱手道了個謝,繼續領隊向前。
陰魂厲鬼在身後熙熙攘攘,吵吵啼笑,整個隊伍很是嘈雜,對于這種情況趙大志多年鎮守城關的老陰倌早就見怪不怪了。
我看着慢慢移動的隊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是提高警惕目視白虎旗方向。
隊伍很快過了白虎旗、玄武旗、青龍旗、當馮将軍領着百鬼來到最兇險的南朱雀位路段時,我的心緊張的快要跳出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濃烈的陰氣,遠觀時,還不覺得,到了近前,那種如同淤泥夾雜血腥味的陰氣,熏得我恨不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這麽多的孤魂野鬼連帶着整條陰路的氣場都變化了,強烈的煞氣、陰氣、邪氣像針一樣往心窩子裏紮,難受的要命。
我終于明白,爲什麽陰倌們都害怕守陰關,光是這些地府深處的惡鬼散發的滔天污濁、暴戾之氣就足夠人折壽損命,還要随時擔心那些恐怖猙獰的厲鬼,突然暴亂,那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很不好受。
綿延百裏,到處都是恐怖猙獰的鬼怪。
渾身濕漉漉,眼睛血紅的落水鬼,脖子懸在肩膀上,腸子外翻,半邊頭顱,舌頭垂到胸前的各種厲鬼,哭哭啼啼、癡癡笑笑,此刻全都顯形了。
這些惡鬼正是因爲生前慘死,怨念極大,時刻都想找人當替身,當他們走到朱雀位時,體内的那種戾氣受到朱雀南位火氣的兇暴激引,愈發的狂烈。
“嘿嘿,是人,他是人!”
“桀桀!”我腦中的弦正緊繃着,全身發顫的杵着旗幟,一個吊死鬼猛地從陰路上伸出長舌頭纏繞在我脖子上,往鬼群中拽去。
我哪曾料想這些野鬼居然敢當着陰差的面,敢對陰倌下手,一個猝不及防,被卷了個正着,落入群鬼之中。
卻不知這些惡鬼都是窮兇惡極,每年出陰關,就是以殺人找替死鬼取樂子的。
這樣的鬼魂一旦找到替死鬼,就會投胎轉世,下輩子繼續爲惡人,無惡不作,以宣洩他們的上輩子的怨氣、戾氣。
對于這種促使惡鬼更惡,四處找替身的奇怪投胎之法,陰司也沒有辦法,因爲它乃是上古時期一位法力通天的高人利用輪回投胎的空子衍生的一種邪法。
試想,對于這些長期被關在十八層地獄深處飽受煎熬,深思悔過的厲鬼來說,有什麽比找替身更好的路子呢?
是以,時不時會有陰鬼逃出陰關,來陽世作惡,以尋替身。